暗黑的夜像是一袭巨大的袍子缓缓的遮住了天地,黑夜之下的大地神秘未知,所有的悲伤都在这寂寥的夜里张大了翅膀,撕碎了所有的绝望,马车的铃铛声在黑夜里飘向了很远很远的远方,叮铃铃的,宛若天籁。千羽的眼低垂着,瞳孔收的很紧,眼神如同常年冬天散不开的大雾那般浓密,千羽回头看着陷入了沉睡的少年,还有旁边早已冰冷的少女,不住轻声的叹了口气。琉璃九月的夜已经有些略微的凉意了,千羽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千羽抬手把遮挡在眼睛前的发丝拨了拨,戴上了黑色的大兜帽。他忽然想起了安叔,这个这多年来一直陪伴着自己的人,对于千羽而言,安叔算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呢,这许多年来都是安叔一直在陪伴着自己,一直在照顾着自己,还记得安叔临终前最大的愿望便是可以看到千蓝,可惜的是天不遂人愿,安叔只到临终还是没有看到千蓝,要是安叔知道了自己已经找到失散多年了的弟弟不知道该有多开心,也许,安叔的一生都是在自责和愧疚中过来的,只到离开这个世界,他都没有原谅自己,是自己当年没保护好千蓝。如果当年的自己没有弄丢千蓝,又会是什么样呢,可惜的是没有如果……
“安叔,我找到千蓝了,安叔,千蓝还活着,你可以瞑目呢,爹,娘,我找到千蓝呢。”千羽看着遥远的夜空喃喃说道。琉璃在夜色中显得越发的迷离,看不真切,这是个伤心的地方,也许这辈子自己也不会回来了,小时候的琉璃,每年到了元宵节的时候,天空中飘满了写着各种愿望的孔明灯,下了一整个雪的琉璃美丽晶莹的就像是瑶池的仙子那般,浓香的美酒鲜美的食物,欢声笑语的人们,散发着淡淡香气的红梅,浓郁的女儿红,所有的繁华,所有的美好都消失在了二十年前的那场大火里了,化为了漫天的灰烬,掩埋了整个曾今。再也无法寻觅。
“大哥哥,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坐在马车里的小白怯生生的说得,黑溜溜的眼球骨碌碌的转着,不敢正眼看沉默的少年。小黑陷入熟睡,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你很怕我吗?”千羽没有回答小女孩的问题,而是对胆怯的小白发问道。
“嗯。”话语里带着重重的鼻音。小白伸手不停地捏着自己的衣服下摆,已经有些脏呢。
“为什么怕我?”千羽回过头饶有兴趣的看着小白,小白垂下了头,不敢看千羽冷峻的眼神。
“是因为大哥哥杀过人吗?也是啊,大哥哥自己都不记得自己的双手染过多少鲜血呢。你又怎能不怕呢?”千羽见小白没回答,自顾自的说道。
“虽然大哥哥杀过人,但我知道大哥哥是好人,好人是不会乱杀人的。”过了一会儿,小白抬起头,看着沉默的少年大声说道,眼睛是那样的明亮,如同黑夜里的星光。
“嗯?”千羽满脸疑问,示意小白继续说下去。
“你是千羽哥哥吧,虽然一直没见过你,但是听起千蓝哥哥说起过你,千蓝哥哥说他有一个让他骄傲的哥哥苏千羽,他是夜月的剑圣,被称为夜雨流星,是夜月剑法最好的剑客,千蓝哥哥很想你,很想很想,一直都在找你,虽然他嘴上不说,大大咧咧整天嘻嘻哈哈的,千蓝哥哥就是这样,不管身上有多疼有多痛都不说,很多时候都可以看见千蓝哥哥一个人站在黑夜里发呆念着千羽哥哥的名字。千羽哥哥你知道千蓝哥哥的梦想吗?千蓝哥哥一直想成为像你那样的大侠,他说你是他的骄傲,所以他想成为像你一样的强者。”
“可是我不是他的骄傲啊,我大概是这世上最没用的哥哥呢,连自己的弟弟都保护不好的哥哥又怎么会是弟弟的骄傲呢。”千羽陷入了深深的愧疚之中无法自拔,千蓝,千蓝,这许多年来,你果真把我当做是你的骄傲吗,真的是这样吗?可是千蓝,即使我是夜月剑法最好的剑客,可是也只是个失败的哥哥啊。千蓝,我一定不会再弄丢你呢,我们再也不要离开呢。
失去的人总是会悔恨于自己的不珍惜,所以当上苍再一次眷顾他们的时候,他们就会抓的很紧很紧,生怕只要一松手,就什么都没了。胆怯的就像是个捡到了自己丢失的玩具那样抱在自己的怀里死死不肯放手的孩子。
夜晚下的红叶寺是如水般的寂静,山谷中弥漫着树叶的芳香,已经是九月了,山中的寺庙已经有些凉意了,九月山谷中的树木开始泛出大片大片的暗黄色,寺庙时不时传出一阵笃笃的木鱼声,偶尔有几个穿着灰僧衣的姑子提着灯笼轻轻的走在庭院之中,灰色的布鞋踩在木质的台阶上发出吱吱歪歪的声音,晚晴翻身下马,披着紫黑色的披风走向了寺庙的大门,院子里面传出阵阵的木鱼声轻叩着耳膜。褐黄色卷发的少年在不远处紧紧的盯着独自一人来到这山中寺庙的晚晴,都这么晚了,大小姐来做什么呢?黑夜之下的暗瞳轻轻的皱了皱眉。
“有人吗?有人吗?”晚晴轻声的扣着大门。往后面看了看又继续敲门。
过了一会儿,门缓缓的开了,探出头的是一个不过七八岁的小尼姑,光着头蹦蹦跳跳的出来了,手里还拿着笤帚。
“晚晴姐姐来了啊,师傅,是晚晴姐姐。晚晴姐姐,你在这里先等着,我通报师傅去。”小尼姑边说边打开了门边向里面跑去。
“晚晴施主深夜到访寒寺是来见净慧师太的吧。”出来的老尼姑轻声的说道,让晚晴进入了内房,小尼姑上了茶随即就下去了,走之前还冲晚晴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
“巧云如今都已经这么高呢,时间过得可真快啊。”晚晴轻轻的呡了一口茶,缕缕轻烟飘荡在屋子里四处游走茶香四溢。
“是啊,逝者如斯不舍昼夜,施主也有好些年没来这山门呢,记得上次施主前来的时候身边陪伴的还有一位风度翩翩的少爷呢,上回施主来的时候巧云才这么高呢。”老尼姑伸出手比划着。
“这许多年呢,她的身体还好吗?”声音似乎因为沉载了过多的思念所以显得有些颤抖。
“净慧师太的身体还是那样,最近这些年可是大不如前呢,时常咳血,身体每况愈下,病体缠身郁郁寡欢的,如今已是风中残烛呢,还愿施主和净慧师太早日化解心结才好啊,不瞒施主,净慧师太的时日已然不多呢,她最为牵挂的还是你这个女儿啊,她来寺中已经是几十年呢,却还是过不了一个情字,执迷不悟迷失了自己的心智阿弥陀佛。”
“怎么会这样呢?她的身体不是一直很好吗?怎么就得了咳血病呢?”指甲深深的嵌入了自己的手心青紫一片。
“心病终究还是得心药医啊,这许多年来,净慧师太心里一直有一个无法忘却的人,是****最让人苦痛断肠啊,你娘心已死,任凭是华佗在世也是回天乏力了。”老尼姑双手合十,惋惜着说道。
“这么多年呢,她还是不愿意见我吗?”晚晴的眼里漆黑一片,隐忍着泪水,就像是夏天即将下大雨的天,仿佛只要一拧就会拧出水来似的。老尼姑没有回答晚晴只是摇了摇头。
“不见到我娘,我是不会走的,烦劳师太告诉净慧师太就说晚晴见不到人是不会走的,一定不会。”晚晴深深的看向老尼姑说着。
“施主又何必如此痴迷呢?何不给净慧师太最后的安宁平静呢?”
“你们佛家是不是讲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而如今我要死了,你救不救?”晚晴深深的看着老尼姑坚定的说道。老尼姑看着晚晴眼睛里全是讶异之色不懂晚晴在说什么。
“我问你救不救?”晚晴再一次的问道,拿出了匕首压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刀刃在手腕上划出了一道浅浅的印迹,鲜血顿时流淌出来,血线顺着在手臂上游走,一滴滴的往下落,滴到了地上成为了一滩浅浅的印迹。
“带我去见我娘,立刻,马上。”晚晴看着老尼姑郑重的说道,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坚定,手臂袭来一阵阵疼痛,温热的液体随着光滑的手臂渐渐的延伸成了一条条鲜艳亮丽的纹路。
“你真的想要见净慧师太吗?”
“那是我娘。”晚晴重重的点了点头。
“施主这又是何苦呢?施主随我来吧。”老尼姑看着隐忍痛意的晚清柔声的说道,夺过了晚晴手里的刀。晚晴跟着老尼姑走向了寺庙后山的深处,夜晚的深山格外的空旷,树叶草丛里都沾满了露水,微风吹过,叶面上的露水洒落下来滴在衣襟上有些凉意,饶是披着披风,在这九月的深山里晚晴还是不住的打了个寒颤,老尼姑打着灯笼在前面走,深山只有轻微的脚步声。灯笼里面的烛火跳动着映在薄薄的灯笼纸上映出老长的影子,晚晴此刻的心也如这风中摇曳的烛火一样,摇摆不定,已经记不清是多少年没见过自己的娘呢,娘这个词一直都是很陌生的词语,似乎是娘的面容都记不清呢,还是很小的时候自己偷偷跑到这寺里来见到过娘的,结果回去就被爹整整关了半年没出过门。
老尼姑在前面的一个小小的坟墓那里停下了,坟墓的青草并不是很深,连墓碑都只是落满了一层薄薄的灰。看来是因为常年有人来打扫的关系所以才使得这个坟墓看起来并不显得很破败。即便是浓密的夜色,晚晴还是在淡淡的烛光里看清楚了墓碑上的那几个大字净慧师太之墓。
“净慧师太之墓”晚晴退后几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嘴里重复着墓碑上的字,拼命的隐忍自己的情绪,眼眶像是被大片大片的阳光灼烧那般疼痛,随即眼眶里涌出大片大片的湖水,晚晴摸到了黏湿的液体似乎是不相信又抬手拼命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眶,随即更多的湖水流泻下来,像是断了线的珠子那般在脸上映出浅浅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