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没有停,李山泽从林虞近家里拿了一把伞,独自走在夜幕下。高中的时候她也常常一个人很晚才回到租住的单人间,有同学问过那么晚一个人不害怕吗,她说怕什么?
怕“它们”?她觉得无论“它们”是什么东西,都只有怕自己的份。
那座房子离自己越来越远,黑衣女生走在路上开合着嘴唇,念念有词,缓慢低吟就像在对看不见的某个人窃窃私语,又像唱着辽远孤寂的歌。
“祖勿居室中,室中妇嗫嚅,祖无立足处,请至祖台来。
祖勿立屋上,屋上失尊严,祖无立足处,请至祖台来。
祖勿立路间,若立于路间,路间夷人众,祖无立足处。
祖勿立路上,若立于路上,路上汉人拥,祖无立足处。
勿坐高山上,若坐高山上,立春春月间,野火来焚山。
祖无立足处,勿立幽谷间,若立幽谷间,夏至夏月中。
山洪经幽谷,祖无立足处,请至祖台来,化为仙灵去。”
女生停下了脚步,她转身回望,那座房子在夜雨中模糊不清,隐约可见轮廓。这是李山泽第一次造访这座民居,也是最后一次。不远处有树林,黑压压的一片,她想起小时候,小时候的她在谁的怀抱里,在一辆行驶的车上,天黑了,外面下着雨,不远处是树林,李山泽昏昏欲睡,她偶尔睁开眼就看见那些树梢在风雨中摇晃,轻柔得像裙摆。黑色的裙摆,背后深蓝色的天幕,她觉得很美好,她从小就喜欢那样深沉晦暗的颜色,因为这样很多杂质都能被掩盖。
那一年她的世界非常简单,只是一个寻常小女孩该有的世界,美丽的妈妈,成为世族的爸爸,不久的将来她应该去和其他的孩子一样上幼儿园,玩滑滑梯玩橡皮泥,个位数的年龄所以头发上扎漂亮的丝带,穿粉红色的小皮鞋,她会有单纯的洋娃娃,小熊维尼和他的朋友们的拼图,一把透明印着蓝色波点的雨伞,应该有调皮的小男孩有活泼的小女孩和她玩,也许还应该有一个青梅竹马,像《复仇》里的小阿曼达和小杰克一样在海边玩过家家演婚礼。
然后这样的百里摧城和爸爸妈妈一起去百里家大宅的时候会看见和蔼的长辈,会看见同辈,会看见不了解但不会觉得怪异的百里淮和百里康屹。
她会没有创意的读完当地最好的小学和中学,大学要按照爸爸的意愿去选择,然后投身到百里家世族的商业帝国下一代领导者的预备军中去。
穿着黑风衣的女生在风雨中显得瘦削渺小起来,她看着那座房子二楼,一扇窗透出的微弱亮光,抬手揉嘴角,又把手伸出去沾了些雨水擦干净嘴角的血迹,想起来了,那天她被当时还被她叫做妈妈的人抱着,正常人一般记不住四岁和之前的记忆,何况她的记忆还受到过鲛人的屏蔽,但是李山泽却慢慢的想起来了,好像她曾经以一个旁人的身份见过自己的成长。
是尹惜川在一旁见过自己的成长,然后在成长中又告诉自己。
她给她的师兄念完了超度咒语,“祖”不是“祖宗”,是死者的亡魂。死者虽要由阴路走到阴间,但是灵魂萦绕家室,巫师念诵经咒,引导死者的灵魂别离家室,超度到另一个世界中去。
这是李山泽第二次杀人后念此超度咒,第一次是杀死莱昂纳多·斯尼德克尔的时候,她断其筋骨,使他浑身刀伤流血不止,在他血液流尽咽下最后一口气前念完超度咒,为了嘲笑。而这次为了什么她也不知道,只是觉得需要。
女生在夜晚的冷风冷雨里行走,从小锻炼和血液异常导致的体质异常,她比其他正常人类显得耐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