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即便我违背了先父遗愿,也是情有可原的了。”
“令尊大人是……”
“不瞒唐兄弟,先父就是黄巢,我就是他的儿子黄少龙!我之所以假称黄一飞,完全是不得已而为之,还望兄弟见谅为盼!”
“啊,原来兄弟便是朝廷通缉的要犯黄少龙,无怪乎兄弟有诸般不如意之神色,借酒消愁,嗟叹彷徨。兄弟的处境极其危险,此地更乃是非之地,实不宜抛头露面,兄弟今后作何打算?”
“先父眼看霸业大成,却不料身边小人难防,朱温、李克用被朝廷收买双双叛变,一下子让垂手可得的千秋大业功亏一篑毁于一旦!先父为民请命反抗朝廷,也可以说是顺应民心,救千万民众于水火之中,如此之壮举又何罪之有?难道说先父的所做所为就是为了一己之私,有朝一日能够黄袍加身当王称帝吗?”
“自古‘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此乃千古定论,事实胜于雄辨,无须置疑。令尊易旗起兵反抗朝廷确实深得民心,只是在兵临城下直抵京城之时所提出的平均主义大大地伤害了地主阶级利益,这是历来庞大的封建地主集团所不能容忍的。要知道他们的力量一旦得以聚集,形成核心,加以对抗,再加上朝廷和朱李两股强大力量的夹击,令尊纵有千般本事,也无法改变兵败如山倒的事实,所以最后被逼无奈,投江自尽,也是感慨回天乏术,万不得已之事。”
“唐兄弟,难道你也认为我不该再这样挣扎下去了吗?”
“如果你的所有努力到头到为的只是鸡蛋碰石头的一搏,你认为还有什么意义可言?古人言,凡事欲则立,不欲则废。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是疯子就是傻蛋。轻重曲直,你好好权衡再作定夺吧。”
唐守中的一番话再次让徘徊不定的黄少龙一如泄气的气球蔫了下来。尽管他一万个理由中挑不出一个理由愿意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但当他冷静下来正视它的时候,黄少龙知道,逃避与任性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于是他举起了酒杯,望着杯中看似有点沮丧的自己,忽然哈哈大笑,将酒一饮而尽!继而趴在桌上,久久不见醒来。
唐守中见状,感叹一声,信手从怀中掏出几两碎银放在桌上,随后弗然而去。
辛瑜和唐少萍见黄少龙久待不来,终于放心不下,决定派李桂生前去看个究竟。
李桂生偷偷地返回孙大郎客栈,先是见武大与武二在与黄少龙一番谈话后悄然而去,随后不久又看见唐守中进来与黄少龙搭讪,二人饮酒聊天倒也投机,也不便打扰雅兴,只好躲在暗处定定地张望着,直到黄少龙醉倒趴在桌上而唐守中也独自离开之后,才怯生生地潜近黄少龙跟前,吩咐店小二帮忙将他扶到二楼房间和衣躺下,这时又急匆匆地折回交接处将消息告知辛唐二人,以免伊人担心。
百般想,千般念,折腾半天原来只是虚惊一场!在宽心解忧之余,隐约中,唐少萍则不免对神秘人物的出现产生了怀疑。
“武大与武二到底是谁?为什么黄公子在与他们二人谈话之后竟然变得消沉起来,他们到底在谈些什么?唐守中又是何方神圣?他亲近黄公子的目的何在?素来万事小心谨慎的黄公子缘何跟一个陌生之人谈得投缘?”一连串的问题困扰着唐少萍,一时间愁云密布,百思不得其解。
就这样闷闷地呆了一阵子,回到自家房间之后,唐少萍思前伏后,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于是稍作易装打扮,便独自一人上街走走,打探消息。
唐少萍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小巷上,穿行于往来的人流之间,不多时,前面不远处悠然走动的两个身着奇装异服之人引起了她的注意,于是她慢慢地靠了上去,权且听听他们在议论着些什么。
只听一个瘦骨如柴的老者小声地说道:“老和尚,你说黄少龙那小子会不会因为你的一席话而改变初衷,从而造就一对好姻缘呢?”
老和尚说道:“难说。黄少龙满脑子想的尽是如何重整旗鼓,反抗朝廷之事,他的心思还不在辛瑜身上,要想凑成一对好姻缘,只有从根本上打击他的士气,使他清楚地认识到现在的状况早已是今非昔比,从根源上断掉他盲目抗争的冲动行为,否则这杯喜酒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呢!”
唐少萍听他们这么一说,立时明白这二人便是李桂生所说的那两个与黄少龙谈话之人,并且十分肯定地猜测出他们真实身份,一个是丐帮的帮主元正,另一个便是少林焚心大师了。然而令唐少萍困惑不解的是,他们为何要费尽心机将黄少龙与辛瑜撮合在一起,这其中还隐藏着什么不便公开的秘密呢?
黄少龙与辛瑜的结合是才子佳人一双两好,这当然是件好事,唐少萍一百个愿意看到这样的美好结果,可是黄少龙性格倔强,自己认定的事鲜有临时改变的情况发生,正如焚心大师所说的那样,要想发生逆转,完全取决于他个人对事态的重新认识,否则只能空嗟叹、徒伤悲。
唐少萍正在迟疑间,忽听得元正又说道:“未必。这世上只有相对的理论,没有绝对的道理。我感觉黄少龙其实内心也很矛盾,他既有对爱情的渴盼,也有对得到爱情之后的顾虑,他的内心很焦灼,不知道如何处理两者之间的关系,摆正它们的位置,于是他惊恐而彷徨,于痛苦的煎熬中苦苦挣扎。”
焚心大师弗然叹息,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轨迹,黄少龙的命运注定多灾多难,这既有客观的原因,也有主观的因素,这是不能为人所能左右的。古时苏武誓不降于匈奴,而甘于忍受十九年的屈辱,这既是对一个人贞节的考验,也是对一个人意志的磨炼,黄少龙能不能走出这片短暂的人生阴影,重拾光明,作为旁人的我们只能点到为止,剩下的就唯有靠他自己去把握了。”
元正说道:“在他们四人当中,有一个叫李桂生的似乎对辛瑜这丫头很是迷恋,他的存在会不会影响黄少龙的最终决策呢?确切地说,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呢?”
焚心大师说道:“这倒无妨。李桂生参杂在黄少龙与辛瑜之间,不但不会破坏他们的关系,反而让他们更加珍惜这段呼之欲出的恋情。老叫化你可能会笑我,说我一个出家人怎么对这红尘之事了如指掌呢?其实我也是个过来人,年青时也曾经有过爱情的浪漫与温馨,只是后来出了点意外,伤痛之余,半路出家,削发为僧。我知道爱一个人不容易,彼此之间情投意合更是难得,正因为这样,所以更应该懂得珍惜。”
元正说道:“只不知黄少龙有没有这么高的觉悟,要不然,很多看似复杂的事情也会变得简单得多了。”
焚心大师说道:“这件事我们就不便跟进了,对他们而言,还是一句老话,‘若有缘,总有牵手的一天。’”
元正说道:“既然如此,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寂心失踪多时没有消息,我们也到了案发现场勘查情况,但基本上是徒劳无功。老和尚,你点子多,出出主意,我们下一步应该剑指何方?”
焚心大师说道:“这些天我也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就整个武当弟子失踪案而言,我觉得事情决非事出偶然,而是一桩有组织、有预谋的绑架案。虽然绑架的动机因为证据的不足而无法得知,但自从老头子匆匆忙忙地把我们从贵州召集回武当开始,我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预测出不久的将来将有大事发生。老叫化,你不觉得寂心的失踪太过奇异、太过不可思议了吗?”
元正说道:“你是说寂心的失踪是武当一手策划的,完全是自编自演贼喊捉贼吗?如果是这样,在道理上完全讲不通呀!武当又没有与其它帮派有大的过节,栽赃陷害之说也就不能成立了。”
焚心大师说道:“栽赃陷害之说固然不能成立,但起码会引起各帮派之间的互相猜疑,这猜疑的后果可小可大,小之,也只是暖风拂面,吹过之后也就没感觉了;大之,却很有可能引起轩然大波,加剧各帮派之间的不信任,起到挑拨离间的功效。”
闻此一言,元正大感诧异,说道:“不会吧。老头子身为群雄首领,他颇费心机地弄出这般事端来,难道是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不可能,决不可能!”
“按常理说,这确实令人匪夷所思,不能接受。但如若我们以旁观者的身份纵观整个事件前前后后发生的事的话,老头子的诸多举动便显得太不寻常,甚至找不到合理的解释可以证明他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那日老头子闭门不出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那天老头子的表现确实出人意料之外,与他的身份格格不入,完全不是一个领袖人物应有的风范。当时我就在想,老头子这样做是在自我逃避还是在推卸责任,现在看来,这其中还真有问题。”
“不单有问题,我甚至怀疑史洪廷以及他所效命的神秘组织冷月楼是否存在,这是不是一个圈套,正等着无知的人一步步深陷下去呢?我实在不敢多想!”
“老和尚,你说的越来越恐怖了,实在令人难以接受!如果老头子果真是你所说的那样的人,那这个世界将成为什么样子?我想,我还是找个理由趁早开溜,尽快摆脱无形魔瓜的束缚才是,要不然,你的预言一旦成真,吾命岂不休矣!”
“哈哈,想不到堂堂的丐帮帮主也有吓得尿裤子的时候,看来老头子这招阴招还真够狠的。老叫化,你着什么急呀,以你的能耐,以不变应万变,相信还能保住一条性命。至于丐帮的命运沉浮,便只有老天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