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似乎早晨离去的他只走了没有多久，便已是深夜。
身体无力的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却毫无睡意，只麻木的看着窗外枯黄的落叶纷飞。门上，倒映着成子寒颀长的身影。除了送过两餐饭，其余时间，他便一直守在门外。
手心，紧紧攥着从李建成身上扯来的那枚玉佩。一个男子将刻着一个女子的玉佩随身携带，定是将她放在心底最重要的地方。
若谷说过，寒烟，踏月楼。
终于记起，曾经被琴操用药迷倒送出司空府后，那个赶车的男人说到过，会将我送入踏月楼。
踏月楼，大隋王朝最大的青楼，距离江都城不过三天的车程。
只要到了那里，就可以找到他们。
手，习惯的抚上腹部，唇角，轻轻扯起。我的孩子，妈妈一定会为你报仇。失去你的痛，我会要他尽数偿还。
警惕的看着门上的身影，我小心翼翼的起床，悄声走到门边。学着古装剧中的情节，沾湿手指，捅破门上的宣纸，将头凑了过去。
透过那小小的洞隙，可以看到，成子寒靠坐在一张木椅上沉沉睡着。他的眉间，是难以掩饰的疲惫神色。
如果想要离开这里，只怕，只有今晚。
轻轻打开门，蹑手蹑脚的走出来，看到他依旧沉睡着。去到踏月楼，如果只靠双脚步行，我的身体，根本就支持不住。所以，和他擦肩而过的瞬间，不着痕迹的扯下了他腰间的钱袋。
作为宇文CD训练有素的副将，我的动作竟丝毫没有惊动他。似乎，有些太过奇怪……
无暇思考，我倚靠着墙壁，一步一步，走的悄无声息。寂静的深夜，只有自己的气喘吁吁，以及身后的他，均匀的呼吸声音。
为何，感觉有一双寒冷的眼睛在看着自己，令人不寒而栗。回首，却只看到在门前熟睡的成子寒，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只是，错觉吗？
他看着那远去的纤瘦背影，唇角，有鬼魅般的笑意轻轻扬起。杨若夕，你终究是红颜祸水，为了你，将军失去了太多。这大隋不败的冷面战神，有了太多不该的牵挂。
如果你爱着他，或者，只是爱过他。
请你，远离。
走出客栈，寻了一辆马车，向踏月楼疾驰而去。身后的江都城，越来越远，终于消失在了无尽的黑暗中。
玄感，等我回来……
三日后。
夜色中，孤身一人艰难前行，颠簸了三天的身体，已不受自己意识的支配。彻夜赶路的疲惫，腹部噬骨的疼痛席卷而来，瞬间将我吞噬。
身体无力，重重的，向前倒去。
似乎，耳边，有隐隐的丝竹之音传来。竭力张开困倦的眼睛，那前方的明亮之处，悬挂着一幅诺大的招牌。
踏月楼。
唇角，轻轻扬起，眼前的世界，渐渐，只剩余了黑暗……
“寒烟姐，她是我见过的，除了你，最美丽的女子。”眼前，晃动着一个淡绿色的身影，清脆的稚气声音回响在耳畔。
她在说，寒烟姐。
是谁。
又是谁，在弹奏着那一曲，熟悉的异常的，爱上你给的痛。为何，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乐曲中浓郁的伤痛……
竭力抬起重若千斤的眼皮，昏黄的烛光中，迎上了一张清秀漂亮的容颜。一个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女，穿着一袭淡绿色的长裙，亮晶晶的眼中写满了好奇。
“寒烟姐，她醒了。”看到我睁开眼睛，她欢快的叫着，跑向坐在窗前弹奏古筝的紫衣女子。和李建成，相似的，淡淡的孤寂紫色。
那个女子，就是寒烟吗？
她面向窗外，背对着我，看不到模样，只看到她挺直的纤瘦背影。
“落雨，小心吓到人家。”将乐曲的最后一个音节弹完，她故作嗔怪的轻声说着，声音犹如清泉流水般，仿佛可以洗涤世间一切的污浊。
竟，对这个未曾谋面的女子，有了莫名的好感。或许，只是因为，她干净不染尘埃的声音。因为她指下弹奏出的，那溢满伤痛的，爱上你给的痛。
在她转身的瞬间，我终于知道，为何，若谷会将我错认为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寒烟。
那张浅笑着的绝美容颜，和镜中看到过的杨若夕，太过相似。甚至那澄澈眼眸中淡淡的伤痛，也是如此相似。
我们之间，唯一不同的，就是我眉心那一点红色的泪痣。
我和她之间，仿佛有着一方镜子，将自己真实的展现在对方的身上。
“姑娘，是不是，我的琴声吵到你了？”走到床前，她歉意的说道。
定定的注视着那双和自己相似的眼睛，我轻轻摇了摇头。挣扎着想要起身，她体贴的扶着我，靠坐在了床帏上。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我在踏月楼外发现你的时候，吓了我一跳呢。你和寒烟姐长的简直一模一样，如果你们穿上相同的衣服，我肯定认不出你们……”刚刚那个身着淡绿色衣服的少女冲到了床前，大大的眼睛几乎贴到了我的脸上，惊奇的说着。
“晓诺，言晓诺。谢谢你们救了我……”被她的天真无邪感染，我微微笑着，看向寒烟，感激的说道。
“我叫落雨，她是寒烟姐。这里是踏月楼，大隋王朝最大的青楼……”那个小丫头快乐的为我介绍着这里的一切。
踏月楼。
寒烟。
我的计划，一步步的实施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