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衣是在一个由破旧的厂房改造的工作室里见到温清的,洗尽铅华的她坐在窗台上,正看着厂房外的一片绿树发呆。她涂着猩红的指甲,手中夹着一支快要完了的烟。
只一眼第一次,冷寒衣觉得女人吸烟是如此有魅力的事。
她不是第一次见温清,在宿舍的杂志报刊上,温清略显暴露的照片曾占据了整个封面,而媒体也总是用‘天生尤物’这四个字来形容她。没有人不惊叹于她那双魅惑的眼睛和腰肢间的一只小蛇纹身——想要看到她腰间的纹身并不难,各大杂志上她的这类照片并不少。
外面突然下起雨了,温清从窗台上下来,一转身就见到了薛冷和寒衣。虽有错愕,却还是笑了笑,“来客人了。”
她裹着一件披肩妩媚地站在窗下,香肩微露。
“这是冷寒衣。”薛冷简短地介绍后便在一处座位上坐了下来,看得出来,他经常来这儿。
“我当然认识,《半简》的封面照片是我亲自选的。”温清收敛起笑,挑了挑眉。“如今算是见着真人了。”
寒衣颔首不言,却不疾不徐环顾了下四周。工作室不算大,床铺和办公桌靠在一处,看起来有些凌乱。
“好了,不用试探为难她了。”薛冷站起来,“她已经知道了。”
温清似乎还有些不服气,“是吗?那冷小姐,请问你已经知道什么了?”
寒衣抿了唇,问道:“温小姐爱喝茶吗?”
温清摇了摇头。
“那就是了。”寒衣指着柜子上的一套泡茶工具,平静地说。
“那又如何?难不成只有他一人爱喝茶吗?”
“还有那个。”寒衣指着床头放的衬衫,“薛医生的衬衫,我曾见过。”
温清愣了下,笑起来,“你倒是观察仔细。”
寒衣点点头,不做评论。
“坐下吧,我给你们准备点点心。”
三个人,便围着一张小桌子坐了下来。
“她是我第一个女人,但突然消失了。”薛冷吃着点心,平静自若地解释。“后来我才遇到云彩。”
“什么消失了,”温清瞪着眼反驳,“我是被温志恒关起来了。”
寒衣看着两人若无其事地说起‘往事’,疑虑之余还是震惊。见她惊讶,薛冷便解释道:“温志恒想把她嫁给叶辰。”
“我也确实就要嫁给他了,只可惜温志恒棋差一招,没算到还有你这样的人在。”温清停下来,“对了,温家有找你麻烦吗?”
寒衣摇了摇头。
“那想必叶辰保护工作做的好。”温清一只手突然拍在寒衣肩头,似是玩笑似是威胁道:“我们温家,是混黑道的。”
“我知道。”寒衣平静地回答,“我听人讲过些。”
薛冷看了二人一眼,起身去了里间,拉起床帘。听声音,是躺下休息了。
“他不爱吃这些甜腻的东西。”温清自顾自地说。“据说叶辰也不爱吃甜腻的东西,是吗?”
寒衣看着桌上的甜点,却不回答。
“你在防备我们?”温清一针见血地戳破。
寒衣没有反驳,默了片刻,道:“不介意的话,温小姐能和我讲讲你和薛医生的故事吗?”
温清笑了下,给自己点了支烟。
“都是陈年往事了。”她幽幽地吐了个烟圈,“那时候小,叶辰古板,我便经常跟在薛冷后玩,在一起便是顺理成章的事了。抽烟还是薛冷教我的呢。”
寒衣有些讶异,奇怪薛冷为何要教她抽烟,却又怕问及不好言说的往事,只淡淡应了声,“......好像薛医生自己根本不抽烟。”
温清顿了下,便立即明白她的意思。“那时我家中总有些不开心的事,所以他教我用这招来避开那些事。”温清看向寒衣,“你知道的,温志恒不是什么好人,更不是一个好父亲。后来,我和薛冷在一起的事他知道了,就把我关了起来,等我出来时他已经去了大洋彼岸穿起了白大褂。”
“后来呢?”
“后来再见已是去年的事了。”温清掐灭了烟蒂,“时过境迁,我们各自都经历了很多事,就连叶辰,也都遇上了你。”
温清不动声色,照着寒衣的方式又把话题转到了叶辰身上。
寒衣脸色一僵,知道不好再转换话题,只好默默地坐着。
“当年,我们圈里有个大家小姐喜欢叶辰,还经常给叶辰送吃的。出于礼貌他倒是把东西都收下了,但转过头就原封不动给了我和薛冷。”
虽只是寥寥数语,寒衣却可以想见当年他们三人一起成长的画面。可如今,寒衣瞄了下床帘,微微叹息了一声。
顺着寒衣的目光,温清也看向床帘,薛冷想必已经睡着。
两个女人独坐一旁,空气突然变得凝重起来。想起二人之前的关系,至少在外界看来,应该是水火不容的。
“你说,按道理讲,我们俩见面是不是该指骂一通,毕竟你可是抢走我‘未婚夫’的人。”
温清似真似假地说道,并用余光打量着寒衣。作为时尚杂志主编,她本该是那类妆容最精致的女子,但此时此刻,却素面朝天,眸光半明半暗。
“您误会了。”冷寒衣借着喝茶的机会微微低头,“叶总只是帮我解围。我与他,并无什么关系。”
“那如果我嫁给他,你也不会难过?”
冷寒衣不回答却是向里间看了下,“薛冷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怨恨叶辰的?”
没想到温清却笑了,“你觉得会吗?”她起身,走到窗边再次点燃一支烟,“我们不过是互相取暖。我最终嫁给谁,我自己无所谓,他也不介意。这个圈子,就是这样。反倒是叶辰,”温清突然回头,苍白的脸在烟圈后显得不真切。“他竟然有勇气去爱一个人!我们都以为,爱情对他而言可有可无。”
冷寒衣一怔,只觉得刚才自己说出的话有些幼稚可笑。见她不答,温清便继续说道:“其实,当初在威廉那看到你照片时我也惊叹过,所以等到后来从薛冷那知道你和叶辰的事我也就不奇怪了。”
“当初的照片是威廉给你的吗?”冷寒衣故意忽略温清话的后半句而问起旧事。因为少爷一直喊冤,所以寒衣顺便替他问个究竟。
温清摇摇头,“我跟他商量过,可他不舍,无奈,我只好趁他不注意从他那拷了图片。”
“为什么?”冷寒衣有些不懂,“你那时应该不认识我。”
“因为曾在薛冷那看过你的照片。”温清目露郁色,但嘴角却保持着上扬的角度,好看又忧伤。
她比寒衣身材更高些,也瘦些,骨感又有些颓废。
冷寒衣惊讶万分,这是她从没有想过的。
温清似乎不愿过分解释这点,便跟着说道:“所以我就登出来了,想看他的反应。果然没多久,他就回来了,从死人堆里回来。”
说到最后,温清几乎要笑起来,但她隐在眼圈后的目光却越发模糊。
可冷寒衣却笑了起来,她看向温清,目光冷漠:“温小姐,那您知道薛医生曾杀了我的孩子吗?”
温清吸烟的手一抖,从她反应来看,她并不知道这点。
“我记得我哀求过他,我一无所有,没有亲人,没有家,唯一有的就是腹中那个孩子。可就算如此,他还是把孩子拿了……”
冷寒衣用从未有过的冰冷语调慢慢讲述,仿佛那一段暗无天日的日子是发生在别人身上。“您说,我是该记薛医生救我姥姥的恩情,还是该记薛医生杀我孩子的狠怨?”
温清无法回答,这件事谁都无法给出答案。“试试这个吧,或许能解决你的痛苦。”她把一盒女士香烟递到寒衣面前,“我想忘记时就会抽烟。”
冷寒衣看着那并排的香烟,知道他们会燃烧出朦胧的烟,让人迷离沉醉,让人短暂地忘记痛苦,但她还是摇摇头,“我还是记着的好。”
温清也不再强求,安静地送寒衣离开。
“我不知道你还曾做过那样的事。”寒衣走后,温清来到薛冷身边,她知道他一直都没有睡着。“叶辰肯定受不了,你知道他比我们都爱小孩。”
薛冷依旧闭着眼睛,什么话都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