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七里从他眼里发现了一些闪亮的晶体,忧伤的,难过的,疼痛的。
原来是泪。
……那怎么会……
莫临捂住了眼睛,她已经死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对不起,七里低下头,为自己的好奇懊悔。
莫临放下手,看着七里顿了顿,说道,是被我害死的。
如果那天晚上,不是我赶她走,她就不会开车上高速,并且和一辆卡车相撞,车……发生了爆炸,她没能逃出来。
卡车司机呢?七里忍着心里的震惊,开口道。
逃了,至今没抓到。莫临扶着头,很有可能潜逃到国外去了。
七里觉得心里一阵难受,想说些安慰的话,却说不出口。
当那具烧焦的尸体从车里抬出来的时候,我才不得不相信,她死了,因为我。莫临捂住眼睛,肩膀微微抖动。
每个人都会遭遇爱情,每个人都会遭遇死亡,像落入一条没有光线的深河,不断挣扎着,缺氧窒息。
莫临过了很久才平复了情绪,七里坐在一旁,内心的疼痛无声无息地扩大。
他开始和她说起了以前的事。
我和安渡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一直不错,直到她的出现,一切都变了。
初中她转到我班上,和我是同桌,爱上她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但是,她爱的,是安渡。
很多女生喜欢安渡,她只不过是其中一个,她借着我靠近安渡,但是安渡对她的感情,是关乎兄妹的。
他这个人的世界,似乎没有爱情这个词语。
尽管安渡对她很好,但不是她要的那种感情,她不断靠近他,不断得到无形的伤害。
两年前她生了一场病,是安渡一直在旁照料,甚至拖沓了公司的事物,他很喜欢她,是把她当妹妹的那种喜欢。
我见她一颗皆在安渡身上,便退出了她的世界,我告诉她,我不会再爱她。
那天晚上她拖着病跑到我住的地方,质问我为什么要放弃爱她。
我没有理她,叫她出去。
就这样,她一气之下,拿着钥匙开走了我的车。
她死的那一天,安渡也在,他并非没有感情的生物,在我告诉他,漆冰琳的一直爱着他的时候,他落泪了。
我再告诉他,她是我害死的时候,我们彻底反目。
他堕落了一段时间,他把她当成妹妹一样对待,她死了,他就像失去一个亲人一般痛苦。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这不是你的错,七里道,我不知道你们之前还发生过这样的事,但是我要告诉,你没有错。
你是最痛苦的吧。
莫临没有动,捂着眼睛,当他难过的时候,他就会做这个动作,然后继续微笑着,对抗强大的悲伤。
无论谁最痛苦都不重要了。他笑着说,她已经死了。
你还爱她么?七里不知为何会问这个问题,或许因为他们都有相同的经历,于浩的死,也是因为她。
莫临指了指心脏,笑着说,我不知道我是否还爱她,我只知道,她在这里。
.你在这里,于浩,在我心里。
很多时候,七里都会学着莫临的样子,指着心脏对自己说。
而心脏。它温暖地疼痛着。
.安渡依旧和往常一样,坐在车里查阅文件,车厢内的空气干燥温和,他皱眉对着那个文件,扔掉了笔。
这个亚利欧公司,到底想做什么。
手机铃声就在此刻响起,他看了一眼,是安和。
渡,关于最近亚利欧收购我们公司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不要插手了。我会交给周韩去做。
安渡答应了,周韩是安和最信任的人,他能将所有事务处理得十分得当,根本不需要担心,交给他做,安渡不该有任何异议。
不过话说回来,这家公司的负责人到底是谁,tracy联系亚利欧公司,也被他当晚回绝,他已经收并了很多大企,这一次他究竟想做什么,竟将大手笔做得如此厉害。
.今天是周五了,快放学的时候,学校颁布了一个活动,说是下周一要搞一个舞会,学校的同学都必须参加,因为这是惯例,一年一度都有的盛会。
教室里一片议论。
接着便是清脆而急促的下课铃。
人群开始缓慢的移动,教室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
莫临背对着她蹲下了身子,上来吧。
七里站着没有动,你不必这样,我可以自己走的。
难道还要跳楼梯么,他笑,快上来吧,不然我就蹲着不起来了喔。
那一刻,七里想到了安渡的话,她不该拒绝他的,她终于移动了脚步,轻轻伏在了他背上。
他的背很温暖,心里皱着眉,心里的愧疚和痛苦再一次侵蚀了她。
.他背着她走过操场,走在寂静的校园里,蓝色逐渐隐去,天空慢慢泛出丝丝温润的红。
他身上带着特有的香气,微苦,仿佛咖啡。
而她第一次接触一个男生如此之近,她的脸不可抑制地红了。
走到车旁,莫临替她打开了车门。
就在她坐下去的时候,远远跑来一个女生,是朱茜。
她气喘吁吁地跑到莫临面前,理了理头发,保持着美好的笑容,她说,莫临,这次舞会。我想邀请你做我的舞伴。
莫临微笑着看她,他总是滥用他的笑容,为此,无数的女生都为他倾心。
但是他说,对不起啊,我已经有舞伴了。
在朱茜带着恨意的目光下,他坐进车里,关上车门。
他说,下次吧,这次我的舞伴,是七里。
.莫临送她到家的时候,她坚持不要他抱她进去。
夕阳染红了整片天空,安渡在花园里坐着,看见她慢慢经过,忽然叫住了她。
干什么,她转过脸看他,脸色是淡漠的。
安渡不由想起她对莫临绽放的那个笑容,心里莫名地难受,他讨厌这种感觉,皱了皱眉。
你的脚怎么样。他说。
没事。七里回答,不用你担心。
安渡淡淡道,我不是为你担心,只是学校周一有舞会,你要是还这样,怎么和他跳舞。
.七里早该想到他没有那么好心。
还有,你穿得那么土气。肯定也不会跳舞吧。
安渡说罢合上手里的书本,拉过她的手,跟我去医院。
七里边走边跳被他拖着走,眉头用力皱起,你到底要干嘛。
把你变成一个像样的棋子。他没有顾忌她的疼痛,将她带到车旁,打开车门,扔了进去。
他甚至不想看她的脸,她对他的冷漠和那个笑容不断刺激着他,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只觉得有一团火,在胸口燃烧着。
燃烧着。
东临的夜晚,其实是很美妙的,大街上熙熙融融地人群,天空中盛放地烟花和广场上的舞蹈与节目。
七里站在医院门口,一只脚微微掂着,这是她在东临第一次出来,她看着夜空中的烟花辉煌炸开然后熄灭,沉寂于人群中,眼里闪过一丝丝光亮。
一个小时前,天还是亮的,带着一抹浅浅地橘光。她被安渡强行带到医院,然后在这里,找到医生给她包扎。
她知道他这样做其实是为了他自己的利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医生弄疼她的时候,他不悦地大吼,以及深皱地眉头还是触动了她的心。
但随即,想到他是林霜的儿子,她对他产生的一点情感也就瞬间熄灭了,有如烟花,转瞬即逝。
安渡把车开出来,开到她身边,然后摇下车窗,“上来吧。”他说道,路灯照亮他的脸,苍白而英俊。
还要去哪,七里慢慢走到车前,皱眉问他,她实在不想呆在外面了,这样一瘸一拐的样子想必是十分狼狈的。
“去吃饭,吃完饭后带你买衣服。至于头发,”他从车窗里伸出手来,撩起她的一缕长发,说道,”很好,就不用做了”。
“为什么要帮我弄这些。”七里推开他的手,语气依旧是强硬地。
安渡忍不住深呼了口气,说道:“安七里,你就不能换个表情,为什么总是一脸我欠你的样子。”
七里没有说话,避开他的视线,片刻后,她开始一瘸一拐地往后走。
“喂!”安渡显然没有料到,他打开车门跑下来,一把扯住她,发现她的眼睛已经红了,“你。”
“我怎么了,”她看着他,努力不让泪水掉下来。安渡皱了皱眉,想要说句什么,还没开口,就被七里激动地声音打断了,“你说得对,你就是欠我的,你和你妈都欠着我们,现在倒好,我妈还在监狱蹲着呢,你要我拿什么表情对你?仰慕地?感激地?还是怎么样?你说啊,你要什么表情,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
话音刚落,她的眼泪就欶欶地掉了下来,如同一颗颗闪光地钻石,在地上破碎。
安渡侧过脸,不让她看见自己的表情:“你应该知足了,我从来没有一天得到过他们的爱,直到他们死了那一刻,我也没有得到,哪怕一点。
说完后,他转身走回车旁,七里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那个桀骜阴沉地安渡不见了,变得落寂,甚至脆弱。
路灯拉长他的身影,他在车旁停住了脚步:“如果你不上来的话,我保证你无法找到回家的路。”
说完后,他打开车门坐了进去,七里站在路灯下,犹豫了片刻,最后走向了车子。
“还是原来地路线,去吃饭,买衣服,最后,回家睡觉。”他像一台计算机般冷酷而坚定地运转着,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但七里却知道,他心里,肯定有一片长久地阴影,总有一天会爆发,或者带来前所未有地破坏力,或者随风销声匿迹。
谁知道。
吃饭是在一家高级地餐厅,大提琴地声音犹如一条河缓缓湮没了所有人的心脏。
两人自顾自吃着,没有半点话题,直到最后,七里才开始说话:“刚刚我不是故意要那样说的,你。别记着。”
说出这句话后,连七里自己也觉得恶心,她有些尴尬地皱了皱眉,她从来不是这个样子,但面对一个比她更倔强和沉默的人,她却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
安渡放下刀叉,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她埋着头,躲避他的视线:“我刚刚没有听错吧,你在和我道歉?”
他的声音似乎带了一丝笑意,七里低着头,依旧没说话,心里却五味杂陈,早知道刚刚不说那句话了,十几年了从未见服输过,刚刚怎么就。
“我不会的,”安渡说道,“这么多年了我早就习惯了。”说着他望向窗外,虽然是侧脸对着七里的,但是她还是看见了他嘴角淡淡地笑意,清新得仿佛雨后的栀子花。
是没有恨的吧,可是为什么却做出那样的计划来推翻莫临呢,拥有这样笑容的人,怎么会有如此强大地恨。
.吃完饭后,安渡的心情貌似好了很多,虽然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地缄默,但是走路地步伐明显放慢了许多,让身后的七里能够轻松地跟上,不像进入餐厅的时候,他都点好菜坐着了,七里才推门进来,而且还傻傻地四处张望,情况很是尴尬。
满街的人群微笑着,擦身而过,一些女孩悄悄跟着安渡背后,小声议论着:“真的好帅啊。”
“简直是背影杀手。”
“天哪,如果我是他女朋友多好啊,能走在他身边一定会幸福死。”
“每天抱着这样的帅哥少活几年我也愿意啊。”
七里在陌城的时候,尽管和路城走在一切也会听到这样的对白,但都没有这么露骨,那些女生到最后越说越大声,七里不由有种堵住耳朵的冲动。
“喂”,安渡忽然停下脚步,回头说道。
“怎么可以这么帅……”几个女生像要昏倒般,呼吸急促地看着他,一刻也舍不得移开视线。
“他在看你呀”
“真的么,他好像在看你耶”
安渡像什么也没听见一般,直直走到七里身边,拉过她的手:“走快点啊。前面那家店子的衣服不错,进去看看”
七里刚刚包扎过的脚此刻又痛了起来,她忍不住皱住眉,扯了安渡一把,示意他放慢脚步。安渡有些无奈地看着她,最后一把将她抱起,快步走进了服装店。
七里惊呼一声:“放我下来啊你!我自己会走!”
“等你走到那里,要等到什么时候,再说了,我们之间,还计较这些做什么。”安渡眼里透着玩味,他没有看七里尴尬的脸,嘴角微微上翘。
七里不敢看大街上的人,她仿佛能感受那些女生眼里喷薄欲出地恨意,就快吞噬她了。
就在所有人都没注意的时候,一个黑影悄悄出现在某个角落,咔嚓一声,定格了画面。
.“就这件”他说道,华贵地橱窗前,一件镶嵌着钻石的米色晚礼服散发着令人迷恋地光芒。
七里的目光不由被牵扯过去。
“你试一试吧”,安渡说道,示意营业员将衣服取下来。
当七里穿着这身衣服出来时,安渡觉得整个服装间的灯光都暗了下去,只有她是如此地明媚耀人,性感地锁骨,及腰地长发,米白地抹胸礼服包裹着动人地躯体,腰间的褶皱是美丽的。胸前的钻石散发着灼人地光芒。
她仿佛就是一颗钻石。
安渡无法移开视线,七里在他的注视下不由脸红,她转身走进了换衣间。
.就在安渡准备付款的时候,却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情。七里站在一旁,看见营业员微微鞠身道:“不好意思,这件衣服已经被人订下来了,就在半个小时前,而且,整个亚洲只有这一件。所以。,要不要看看还有别的喜欢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