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榜了，犹如古代乡试一样，在虞羌中学学校大门旁贴着一张大红纸，上面鲜明地写着：
姓名分数考取学校名次备注秋号594濠州县第一中学虞羌中学第一名全县第三名吴浩明532濠州县第一中学预招李文军509濠州县第一中学虞羌中学第三名虞羌中学第二名薛莉571明州粮食专科学校（中专）廖大福485濠州县第三中学虞羌中学第四名。
秋立民拿着邮递员刚刚送来的濠州县第一中学录取通知书。自豪高兴的表情已经消失殆尽，愁容满面。这学费哪里来？78元，这还是因为一中是省重点中学，国家有补贴，否则，学费更多。但是，一家一年的劳作，不吃不活也不过100元左右啊。这无形的重担似乎把秋立民压垮了。
秋琴五年级没念完就缀学了，秋虎念完小学也不上了，不过，他也不想上学，到也随了他的愿，除了家里的农活，很少找其他活挣钱。秋飞去年考上区高中，学费160元，家中没钱，无奈只得缀学做瓦工去了。现如今，难道连秋号也要缀学吗？秋立民想到这里，不住地捶打自己的头！坐在院中地上长吁短叹。
刘甜梅从农田回来看到丈夫这个样子，也只能默默地陪坐在他身旁。
“我就不相信我们秋家就培养不出一个状元来！”秋立民红着眼睛叫道，“这可是我们家的秀才啊，可不能在我手中废了”。
“孩子他妈，明天我去龙集他三姑家看看，看能不能借点钱来。”想起八年前几次搬家的经历，秋立民心中一阵绞痛。
十几年前，他父母相继去世，因生活所迫，姐姐早被卖掉，不知去向，妹妹也远嫁他方。自己还光棍一条，虽说几个长辈也颇照顾他，但二十几岁的小伙子难免受不住家族其他同辈轻视，甚至欺辱。在一个漆黑的夜晚，他收拾了简单的行李，留下一座破落的草房，就离开了祖祖辈辈居住的家乡。
一晃眼十几年过去了，其间偶尔也会去明州老家看下。因自己家庭条件不如家族同辈人。也不好意思多交往。
想到自己这一系，从来没有什么祖上出人头地过，秋立民暗暗下定决定，就算丢了这张老脸，也要让秋家出个人才，跳龙门，去吃公家饭。他哪里知道，在过大几年，一股凶猛的商业浪潮冲向华夏大地，公家饭再也不是香馍馍了。
太阳刚露脸的时候，秋立民就过了虞羌镇渡过虞河往龙集赶去。路上坑坑洼洼，还有积水，他不知道踩进去多少次，鞋子早已经湿呱呱，满是烂泥，但这一点不影响他的速度，依然是大踏步向前迈去。
早晨淡淡清清的的雾气，润润湿湿的泥土气味，包裹住他，令他精神振奋，似乎感觉浑身有无穷的力量。偶尔从身边路过的平板车、自行车溅起的污水，不住地扑在秋立民的腿上、身上、脸上，他都毫无知觉，脚步更快了。
想到妹妹秋号三姑家，由于他们家之间路程只需要5、6小时，所以也经常往来，因此他更明白，三姑家的条件并不比自己家好到哪里去。然而，如今他最先想到能借钱的就是亲妹妹家了，一边赶路一边叹气。
上午10点多种，到了三姑家，秋立民来不及洗把脸，就把秋号的事情告诉妹妹了，看着哥哥满脸的汗水和污水混杂在一起向下流，满身灰尘、污水泽、脏兮兮的，还有零星小泥巴。三姑心痛的赶紧让哥哥草屋前小板凳上坐下，给他打水冲洗。
抖抖索索的三姑爷也过来和秋立民搭话。
听到秋号考上濠州县第一中学，夫妻两人开心的不得了，想到自己的孩子早已经缀学，不由得一阵怅然。然后翻箱倒柜，找出了家里的全部家产8.6元。万般沉重地交到秋立民手中。夫妻俩不过意，让他在家等着，两人分头到村上关系比较好的朋友家奔去，想再凑一点。
秋立民一个人呆在草屋里，心急如焚，等了几个小时，妹妹、妹夫满脸惭色、浑身疲惫地走进来。
“这是六块四。大哥，只借到这么多”。
秋立民热泪盈眶，他知道，他们尽力了。
随便吃了两个窝窝头，又喝了一碗青菜汤，看着汤上面漂浮的零星豆油珠。泪水禁不住又脱框而出，掉进碗里，和着汤，又被喝掉。
酷热的下午，炎热的空气似乎停滞，那火热的脸似乎也在愁苦地等候着风，太阳悬挂天空，火辣辣地照着干涸的大地，那一大片一大片绿油油的水稻此时犹如焉了般，低下了曾经随风起舞的叶子，一动不动，偶尔的颤抖，似乎想逃避无边的阳光和炎热，可是，无路可逃。
秋立民怀揣15元。心焦地踏上归程。
看着那落入大地的最后一丝阳光，秋立民感觉离家越来越近，还有1个多小时就到虞河，过了虞河，就是他熟悉的每一片土地，脚步逐渐加快，他希望尽早地赶过黑风林。
黑风林距离虞河20几分钟路程，路两侧一大片几十亩树林。当秋立民赶到时候，漆黑的、朦胧的夜色笼罩着他，稀松的星星一亮一亮地眨着眼睛。一簇簇的树木也好像是一个个朦胧的黑点，清徐的夜风吹起树枝，似乎张牙舞蹈般向空旷的中间路上扑来。他整个神经都绷紧了。
“站住！”
从黑色的树林里窜出数条黑影，手里似乎拿着家伙。
不好，秋立民暗叫一声，虽听说这里经常出没一些拦路打劫的，但是经常做买卖走夜路的他想不到自己运气会这么差。
说时迟那时快，秋立民右手抓住迎面而来的木棒，撩起左腿狠狠地向对方下腹踹去，只听嚎啕一声鬼喊，那个黑影向后面跌去。一转身，低下头，左拳闪电般挥出，擦着旁边砸来的木棒，打在原身后的黑影脸上，感觉湿漉漉的东西喷洒在拳头上。
“这点子硬，大家一起招呼他！”一个黑大个子大喝道。
那跌在远处的家伙也吼叫一声，抓起掉在地上的木棒，举着向秋立民冲过来。身后的家伙摸了一下鼻子，发觉鼻子已经塌了，晃了一下发晕的脑袋，撕心裂肺地惨叫着，“今天不砸死你，老子就不姓张！”举起木棒狠命地向秋立民砸去。
其他几人也迅速围过来，恶狠狠地举起木棒。
突然，秋立民感觉到腰部颤了几下，一阵阵钻心的痛楚散满全身，几条木棒一起打在他背上。
他发了疯似的左冲右突，不知道什么时候，头上流下的血遮盖住了他的双眼。最后一丝空明，他叹了口气，狂吼一声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魁梧的身子软软地倒在血泊中。
“秋号，爸爸对不起你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