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也不等大家离开,他就带上这十多人走了,剩下的职工也没了带头的,只好慢慢都散去……
大家一起来到了县委的大会议室,办公室的人和通信员一起给倒水,很快大家就坐定,关玉霄就开始了发问:“你们都是厂里推选的代表,所以我们今天可以好好的谈下,你们为什么要这样,那位可以先说下理由吗?”
这些人面面相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个四十多岁的男的站了起来说:“书记,那我就说吧,其实大家也不希望这样,不是没办法了吗。按现在的改革方案,我们这些老一点的职工就很可能被裁员,我们没工作了家里人怎么办啊,所以今天就想来讨个说法。”
关玉霄在他说话的时候就打手势让他坐下说,但他直到说完还是站着,关玉霄就笑着对他说:“你们都可以坐下说,先喝点水,谁还有什么疑问都可以说的,你们说完了,我来回答,怎么样。”他看大家都在点头,就没再说什么了……
于是,就有人陆续的说了起来,这个说厂子应该改,但不能不让他们没饭吃,那个说自己过去的地都交给厂里了,现在回去怎么办,反正是说一千到一万无外乎就是怕下岗,因为他们也知道,现在厂里负担重,人员多,裁员是必然的,也是应该的,可是谁都不希望自己被干掉啊,要垮大家一起垮。
关玉霄明白了他们的意思后就希望可以开导他们一下说:“我们这地方小,信息闭塞,你们真应该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现在大城市很多人你叫他上班他都不上,做生意,跑海南,上广州,那也把钱赚美了,现在我们水河县就有一个很好的机遇,县上的大开发正轰轰烈烈,将来游人多了,随便做个什么都不比厂里挣得少。”
这他也是说的老实话,只是现在的坐这的人都不怎么相信,也不敢盼望的,他们想的就是上班,干活,月底发钱,关玉霄看看短期不好改变他们的思想,他就不再相劝说:“我理解你们现在的心情,我也不劝你们了,现在就说下我对你们厂的下一步初步打算。”
他看到在坐的都一下子精神起来,就说:“过去的什么方案是县搞的,我只知道个大概,我现在可以给你们吃个定心丸,你们厂的改革方案暂停下来,等我们研究一个合适的方案再执行,大家都要体谅一下,县里也有难处。”
有他这句话,这些人都安定了心情,看来书记还是很体谅我们的,和社会上传的差不多,是个好人,大家就交头接耳的小声说起来,关玉霄也不制止他们下面嗡嗡的声音,他只是淡淡的抽着烟,看着他们,他很明白,活在世上的每个人都不容易……
在风平浪静以后,关玉霄连夜就召开了常委会议……
县委办公楼的小会议室里,灯火通明,烟雾缭绕,气氛沉闷。虽然是春天,却很闷,纱窗外没有一丝风,空气好像凝结了、沉淀了,粘住不动,让人窒息。
关玉霄的脸色没有像会议室的气氛一样,他即淡定又很自若,心里不舒服那是一回事,但在面子上他还是撑得主,作为县上的老大,他现在也比过去成熟稳重了很多,涵养也得到了提升,心态也是比较好的,他现在通常能够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他认为他与赵瀚文本来都属于聪明的人,是一个问题的两面,表现形式不同而已。因此他们之间本来应该是是彼此欣赏互补,而不是相互妒忌竞争,他很明白什么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现实让他没有多少的选择。
但是赵瀚文就不是这样淡定,今天的事情让他被动,更让他尴尬,他实在忍不住了。他毕竟是县长,他感到了关玉霄的威胁和压力在不断的对自己释放,太过咄咄人,今天的事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简单的问题,他这样来处理,还不是显摆他关玉霄能干,表现他的魅力。
在多年以来的中国基本国情,那就是党领导一切,但现在,他想做一次尝试,他就想和关玉霄斗一斗,看看你能把自己怎么样。
刚才他已经说了很多的带些挑衅的话了,他指责为什么不用公安,为什么要答应停止改革的方案。
坐在办公室的其他几个常委,现在都不好说什么,有的在等关玉霄的反击,有的低头做沉思状,有的抬头望着会议室上方上面的天花板,常委里面,都是清一色的烟民,每个人手里都夹着一支烟,弄得整个会议室里烟雾腾腾的,云绕雾罩,很有点仙境的味道,每个人面前的烟灰缸里都扔满了烟蒂。唯独县长赵瀚文面前的烟灰缸里都是半截半截的烟,有的还在冒着烟,一看那架势,就知道赵瀚文今天的心里很窝火,他点上烟,往往只吸一两口,就使劲儿摁在烟灰缸里。
会议一开始就很不顺利,在关玉霄刚提议暂停氮肥厂改革方案实施的话头上,赵瀚文就提出了异议,异议就异议吧,可他话里夹枪带棒的一阵扫射,说的大家都不好接他话头了。
关玉霄没有表示明确的反击意思,今天他很沉的住气,赵瀚文的这个态度,早就在关玉霄的意料之中,他今天就是要看看你赵瀚文有多霸道,只有被激怒的狮子,才有破绽。
在最近这段时间,作为稳健型的关玉霄,除了人事任免权牢牢地抓在手里以外,其他事情基本上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办法。这就让人们产生了一种错觉:就是赵县长硬扎,关书记很软弱。事实上,关玉霄到底软弱不软弱,没有人知道,所以,人们经常看到赵县长在不断的大发雷霆,不断的说一些挑衅的话,却很少看到关玉霄有什么大的反应。
但今天的关玉霄却没有任何妥协的意思,反而认为,现在就应该是向赵瀚文做出一定的进攻,以强攻强,彻底压制他的嚣张和气势,会议室立马就充满了火药味儿。
书记和县长较上了劲,其他人只有看着的份儿。想想看,两只老虎在那儿打架,你能怎么着?去把他们拖开?你成吗?你办得到吗?当然办不到,不但办不到,而且只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因为,你谁都惹不起,虽然都是市委常委,但不是主要领导,主要领导只有两个,一个书记,一个县长,得罪了任何一个,都没有你的好果子吃,最好的方法是躲,实在躲不掉了那就是赌,命大命小,个人遇到,跟着老虎有肉吃,跟上了小狗去****,赌就是那样了,站到了人家的队列里,以后想换也来不及。
关玉霄在赵瀚文说完了以后,见他没有了什么新词再出现了以后,才把一张经常挂着微笑的脸黑了下来。他沉着地问,其他同志有什么意见?其他人能有什么意见?几个常委,除了他和赵瀚文,其他几个个人都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大家都知道关玉霄准备生气了,因为关玉霄很少像今天这样把内心的愤怒挂在脸上。
大家都不好说话,偏偏赵瀚文又来了一句:既然我定的方案说停就听,看来我这水平很有限了,那我让贤,谁本事大谁来当这个县长。他的这话就又带上了挑衅的味道。
关玉霄一拍桌子,猛地站起身子,厉声地说:“赵瀚文同志,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瀚文就僵着脖子说:“我没什么意思,我只是就事论事。”
关玉霄还想说什么,动了动嘴,却忍住了,慢慢地坐下来。他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口水,压了压火气,语气平和地说:“赵县长,你真要是不想干了,你可以自己申请吗。”他慢条斯理的回应着赵瀚文那气呼呼的话。
会议室里一时间变得很安静,安静得地上落一根针都能听见声响;又似乎在安静当中凝聚着某种可怕的力量,在等机会爆发出来似的。过了好半晌,常务裴副县长哑着嗓子说:“要不大家就投票表决,看看该不该停止氮肥厂的这个改革方案”
他早就想这样做了,他也算定了只要投票,你赵瀚文就算输定了,就你还和书记斗,形式都看不清。所有的人都把目光转向了关玉霄和赵瀚文,他们的目光怪怪的,都很害怕这样的结果。关玉霄是知道他们的心态的,他本来是准备今天就和赵瀚文摊牌,让他明白他是孤立的,让所有的常委被迫站在自己的身后来一起对付赵瀚文,但现在他看到了这些人的眼神,他突然有了一种很忧伤很飘渺的感觉,又满是伤感……
唉,何必让他们一起上战场啊,就收拾他一个赵瀚文,我还是绰绰有余,何况投票只能是宣战,只能打击到他的信心,对他却没有实质性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