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待沙通海高举起玉牌,在场人无不立即跪倒在地。
沙通海扬声道:“传今圣口谕!沧浪府势危,值此危急时刻,诸君务必戮力同心,共效皇恩,死守蓉城,力拒金虏!”
众人轰然应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谨遵大人号令!”
此时大元朝的煌煌天威依旧深深烙印在众人的心中,华汉民族在边疆四夷中的威名仍然赫赫远播,作为大元统摄四海体制中的一员,在场众人还没有对国家丧失信心,完全不似沙通海前世“崖山之后无中国”的情况,想明朝灭亡,女真入关后,大批儒门学子叛族投敌,甘为贼虏走狗,无他,已然丧失了大汉建立以来的风骨耳。
而当下,众人一旦知晓沙通海的“钦差”身份,倍感皇恩浩荡,当即如打了一针强心剂一般,之前由于败逃带来的沮丧、失落暂时一扫而光。
沙通海趁热打铁,一看众人斗志满溢,就将各项事务分派了下去,令王启明负责城内民生事宜,北疆军都尉杜威则肩负起城防和练兵的重任,其余人等也各有职司,为此后即将到来的恶战作准备。
沙通海自己总揽全局,待全部人员分派到位,才得空去看了下妞妞,这小婴孩刚刚饱餐了一顿,正呼呼大睡呢,这么大的孩儿只有一个好处,只要吃饱喝足,其余事就不再理会。
沙通海和杜威等人上了城楼,王启明则去查看城内粮食储备,做好城防后勤辅助工作,同时安抚城中百姓情绪,此时城中秩序暂时得以稳定下来。
清点人马器械之后,沙通海心中略微有些担忧,此时城中全部战力仅五千余人,其中精锐北疆军仅仅一小半,其余大都是越北道的溃退驻军,还有蓉城县城的城门卫、衙差,以及城中富户的看家护院。
杜威尽管治军是一把好手,但短时之内也不可能将除了北疆军和越北道驻军以外的这些散兵游勇,整合成真正可以上阵杀敌的精锐将士,不过好在仅仅是守城战,这些人还是可以临时凑合一下,毕竟隔着城墙对下面射箭和扔石头,他们必定能够胜任。
金人长于野战,不擅攻城,这个世界到现在也没有发展出什么威力强大的火药武器,所以沙通海并不担心后世那种红衣大炮的集群轰击,况且金人缺少攻城器械,只要撑过这段时间,等乌云儿养足精神,妞妞孩儿休息完毕,沙通海就会先行离开,至于其他人,只能生死祸福,各安天命了。
城中守城器械并不缺乏,滚木、擂石、油、床弩、弓箭等一应俱全。
看来大元在武备方面还是挺下了一番功夫的,毕竟越北道属于边疆要地,相关主事者再贪赃枉法,也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儿开玩笑。
倒卖军械倒是能赚大钱,但万一哪一天敌人杀进来,没有守城器械,自己的小命儿丢了,就是赚了再多的钱也没那个命花不是。
金人没有让蓉城有太多的准备时间!
守城士兵刚刚全部到位,远方地平线上就出现了一股翻腾的烟尘,沙通海运集目力,眺望过去,从阵型分布来看,约略有三千之数,等到这批金人身影渐渐明晰,沙通海顿时明了,原来这就是此前在牛家庄被其斩将夺旗的那股金军。
想来那股金军在军心镇定后,又继续进行上峰交派的任务,一直攻杀到蓉城县城这里。
沙通海面露喜色,这回要好好款待一下尔等了,只是金人依靠骑射打天下,攻城能力并不行,并且缺少攻城器械,像云梯、撞车这样结构简单的器械没有多少技术含量,以金人的工艺应该能做得出,但是像投石机、攻城弩、井阑这样制作工艺复杂精密的大型攻城器械,料想凭借金人目前的技术水平,估计是无法做得出的。
此前沙通海已经就金人那边的情况,和王启明进入了深入的交谈,这个时空的金人不过是北狄十三族刚刚整合成的势力,初始建国,和中土大元缺少技术文化交流,商贸互市的货物仅仅是些日常所需,如盐、茶叶,还有供给女真贵族用的奢侈品,如精美的金、银、玉、漆器而已。
像铁器起初属于紧俏战略物资,一开始根本不可能获得,后来大元承平已久,对四夷放松戒心,这才被女真有机可乘,取得了铁器的贸易许可权,终于成今日养虎为患的现状。
来袭的金军一见蓉城县城城门紧闭,带队的千夫长没有贸然发动攻击,只是令手下在极远处飞射了一轮箭雨,将城墙外的一片空地射的密密麻麻,有如刺猬,这种震慑让城楼上除了北疆军和越北道驻军以外的守城人员,纷纷有些胆寒,有些衙差不禁双腿打颤,这也能理解,你让这些衙役去欺负欺负老百姓还成,你让他面对狰狞凶恶的金人,即便隔了道城墙,那种压力还是让这些没上过战场的新丁有些难以接受。
金人后又派了一个信使模样的人前出,来到距离城墙数百米远的地方,大声喊起话来,居然是蹩脚的汉语,大意是我女真勇士不日就要大军压境,你们多少重镇要塞都被攻破,就凭这么一座小小的城池,别想阻挠我女真大军,识时务者还是早些归顺,不然大军破城后必定要全城屠灭!
女真信使神态嚣张,言语中不可一世,不过还算机灵,在城楼上弓弩射程以外喊话。
女真信使刚说完,得意洋洋地站在那儿,沙通海在城楼上估算了下射程,大约有六百步的距离,元军军中惯用的是射程四百步的鹰角弓,和射程三百步、杀伤力更强、射速更高的飞羽弩,难怪那头金狗如此有恃无恐。
想了一想,沙通海拿起两张鹰角弓,杜威还有其他守城将士都瞪大了眼睛,猜测沙通海接下来的举动,果然不出其所料,沙通海又拿起一只狼牙重箭,双臂张开,将并在一处的两张鹰角弓都拉成满月形状,将箭搭在弦上,双弓搭一箭,狼牙重箭似流星一般划过天际,由于速度太快,前一秒还在弓弦上,下一刻众人眼前一花,已然出现在那个喊话的女真信使身前,有如瞬间移动般神奇,再一眨眼,那个女真信使已然连人带马全身爆碎而亡。
此箭一出,元军士气大振,杜威带头狂吼起来,其余守城将士纷纷紧握拳头,高举在半空中,大声喝起彩来,不单单为沙通海赞颂,更是为自己打气,因为在这动辄分出生死的沙场上,只有具备了一往无前的勇气,才能够活下来,以前有人或许没有经历过,但今番只要他们成功地活下来,就一定会有一颗名为勇猛的种子在其心中深深发芽。
金军千夫长一看派出的信使被杀,当即恼羞成怒,命令手下的金军铁骑兵们前冲飞射城楼。
看来金人已然对这种战法非常娴熟,铁骑兵鱼贯而出,集群冲锋至将将靠近城楼,又沿着城墙开始绕圈子,边绕边搭建飞射城楼。
箭如流星赶月,空中不绝响起嗖嗖的箭啸声,城楼上有经验的将士纷纷找地方隐蔽,惟有没有此类经验的人还未曾反映过来,直到被旁边的老兵狠狠一拽,才知道躲闪。
可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等好运气,随着一声惨叫响起,一个动作迟缓的衙差被飞箭正中咽喉要害,由于力度太大,粗大的箭头一下子撕裂了他的喉管,整个脖颈爆破开来,紧接着,接二连三的惨叫声让初经沙场的菜鸟们,激发出了本能避险反应,同伴生命的代价让他们醒悟了,明白了一个道理,不要用人头去和弩箭碰撞,否则,真的会死人的。
金人的弓箭弓力更强大,力道更猛,有些箭支竟然深深插入城墙砖达数寸,在如同飞蝗般的箭雨中,北疆军的精锐不甘示弱,开始用手中的鹰角弓和飞羽弩还击,守城最大的好处就是只要保证充足的后勤,就一定会让敌方付出惨痛的代价。
金人分出一部分绕墙飞射,压制城头守军,另外一部分掩护着几个下了马的铁骑兵,扛起一根不知从哪找来的粗大木头,开始向城门进发,看样子,要用这简易的撞木来冲开蓉城县城的城门。
沙通海冷哼一声,竟然将五把鹰角弓并在一处,弓的前端用牛皮绳扎紧,防止滑落,若不是手掌大小有限,沙通海一定会用更多的弓合并成更猛的“复合弓”。
从箭囊中拿起十支箭,五弓搭十箭,砰地一声将五把鹰角弓拉至满月,周围人一瞬间都听到了弓弦吱吱作响的可怖声音,如果不是在攻防激烈的守城战中,肯定会有人大声惊呼起来,要知道鹰角弓已然属于三石的强弓,一般只有军中的精锐弓箭手才能配用,一石相当于120斤,也就是说,要想拉开鹰角弓必须要提供360斤以上的拉力,而这仅仅是拉开,换言道,要想拉开五把并在一起的鹰角弓,至少力道要达到1800斤以上,这是何等的神力啊!
不过他们并不知道的是,对于先天高手来说,这并没有什么了不得,一般初品高手出掌就能达到千斤以上的力道,何况沙通海是六品的大高手,当然拉弓射箭和单纯出手是不同的概念,出掌达到千斤,未必能拉得开千斤力道的弓箭,不过大致可以做个参照。
况且弓箭不必强弩,机括发射,完全依靠人力掌控,仅仅将弓拉开不过是杀敌的第一个步骤,射箭的精准程度依赖于弓箭手的掌握,沙通海虽然以前在军队里担任的不是弓箭手的职司,但是超高的修为和集中力弥补了他经验的不足。
十支雕翎箭略微散开,有如孔雀开屏后一下子将全身的羽毛全部箭射出去,由于距离异常靠近,弓箭力道奇大,只见空中划过十道灰光,正在筹备攻城的金军撞木小队就了了账,其余掩护其前进的金军将士也惨遭池鱼之祸,连人带马被活生生钉死在城门前,城楼上的元军弓手见到沙通海发箭,如同收到号令一般,一阵箭雨向城门口洒落,于是此番金军攻城队伍全部遭到射杀,远望如同一大群巨型刺猬定在那边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