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抵达目的地时已经是晚上六点左右了,陈浩峰对好时间后就带着行李随着人群走下飞机,人们的表情都很开心,无论是旅行的人还是回家的人,和陈浩峰的面无表情形成鲜明的对比。
通道门口已经站了不少接应乘客的人,举着写着名字的牌子张望着。陈浩峰走出通道很快就看到了写着自己日本名字的牌子——
小野修介。
快步走上前去,发现举着牌子的是一位穿着黑色西装留着一头干练短发的中年人,他身边还站着一位身穿男士和服年纪稍大的男子微笑地看着陈浩峰。
陈浩峰再次确认了自己的名字,刚想开口,身穿和服的男人先开口道:“你就是小野君吧!哎,和悟志君真是像呢,老远就看到你了。初次见面,我是你父亲的朋友,渚宗一郎。这是我的管家兼秘书,月见山。”西装男子闻言朝陈浩峰微微点点头,“您好,初次见面。”
原来他就是渚宗一郎,陈浩峰依稀记得父亲在为自己准备出国的安排时提过这么一个名字,好像是父亲的发小。
看着眼前两位长辈和颜悦色地打着招呼,加上还是自己有求于人,陈浩峰收起了之前在国内冥顽不灵的性格,礼貌地回道:“初次见面二位叔叔,我叫小野修介,真是麻烦你们这么晚还来接我。”
“哪里哪里,小野君的日语说得很好呢!时间不早了,已经七点了。我们抓紧时间争取在完全黑下来到家吧!”渚宗一郎笑道,一旁的月见山很有眼力见地接过陈浩峰的行李箱,三人机场外走去。
“七点?现在不是六点吗?”陈浩峰疑惑地看了看手表说。
“您刚从中国来,有一小时时差的。”月见山耐心地解释着。
“哦对,这里已经是日本了。”陈浩峰恍然大悟。
机场外的天空已是黑压压的一片,还零星下着小雨,陈浩峰跟着月见山来到听在路边的一辆黑色林肯交车前,月见山虽然看起来上了年纪,却步伐轻快还很熟练地将行李搬上后备箱,“两位请先请上车,我放好行李就来。”
很快,汽车载着三人伴随着引擎的轰鸣声开动起来朝前方驶去,“一路辛苦了吧,小野君?”宗一郎和陈浩峰并排坐在车的后座,发现陈浩峰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不禁问道,“如果累了可以休息会,到了我再喊你。”
听到宗一郎的话,陈浩峰转过头来说:“没事,我在飞机上睡过了。”车窗外黑蒙蒙的,路灯摇曳着向后退去,离开了中国,离开了父母的陈浩峰觉得一阵恍惚,因为现代交通工具的发达,转眼间陈浩峰就从中国来到了父亲的故乡——日本,这个让自己整个成长生涯都背负着与政治历史民族有关的无穷压力的地方。
说实话,学过历史的他也无法原谅,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身上的确流着一半大和民族的血,想到这陈浩峰不由得叹了口气。
“小野君是在想家了吗?也是,刚离开父母心里一定很难过吧。”宗一郎听到陈浩峰的叹气,关切的问道。
“……还、还好吧,只是觉得太快了,还来不及去难过,等想难过的时候都已经到这了。”陈浩峰说着。
宗一郎拍了拍陈浩峰的肩膀说道:“你的事情在你父亲给我写的信里已经说明了,这不是你的错,你父亲把你送到日本其实别有用意。”
陈浩峰一听不禁面露疑惑,“别有用意?是什么意思?”
宗一郎神秘地笑了笑,“嘛,这个是秘密,我和你父亲约定好了,合适的时机自然会告诉你。”
“……好吧。”见不得而知,陈浩峰继续看着车窗外发呆,宗一郎看着陈浩峰不由得回想起悟志的来信中说的话:
“宗一郎君,你刚看到修介时,一定会觉得他是个不善言辞沉默寡言的孩子,但也请你一定要相信,修介曾经是一个阳光开朗的孩子。即使在中国被周围人排挤,他也能自己寻找快乐,直到四年前发生的那件事之后,修介就性情大变,变成了你看到的样子,我把他送来日本,更多的是希望能让他从那段悲伤的回忆中走出来,所以请你多帮助他,拜托了。”
本来是个阳光开朗的孩子吗?宗一郎自信端详着陈浩峰,确实能在其眉眼之间看到一丝阴霾和这个年龄段不该有的忧伤。到底是什么事情改变了这个本该活泼开朗的少年呢?
“嗯?请问有事吗?渚叔叔。”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陈浩峰回过神来对宗一郎说。
“啊,没什么。”宗一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笑着解释道:“那个……其实也不是第一次见你了,你满月的时候我去中国见过你,当然你那时还小,所以可能没什么印象了,现在一晃你都这么大长这么高了,不免有些感慨时间过得真快。”
“是吗,原来是这样。”陈浩峰略微感到意外,以为第一次蒙面的渚叔叔居然在自己满月的时候就见过自己了,不经意之间感到了一丝亲切,对陌生人的防备和抗拒也少了许多。
“在中国说日语吗?你的日语说的相当流利,如果不是有心理准备,实在不相信你从未来过日本。”“从小就和父亲学日语,在学校就说中文。”“真是厉害,这样在我们国家的高中你也能很快融入他们的。”
想到学校,心情本有些舒缓的陈浩峰脸色瞬间就变得阴沉起来,让宗一郎都有些惊讶,“学校吗……”不好的回忆像幻灯片一样自动地在陈浩峰脑海里重现着,他喃喃着闭上眼睛头靠在座枕上。
看着浑身都快被负能量的黑气包裹住的陈浩峰,宗一郎郑重严肃地说道:“小野君不用担心,我虽然不知道中国的高中到底给你带来了什么影响,但我可以保证一点,你可以在这里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吗?”陈浩峰缓缓睁开眼睛有些迷茫地问。
“没错,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请振作起来!”宗一郎认真地点了点头。
“……”陈浩峰没说话,突然觉得又累又困,就好像什么东西被抽走了一样,空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