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了一阵,道:“如果你真的感兴趣,明天晚上来我家。”
“啊!”我音调上升地叫了一声。
“怕啊,怕我吃了你?”
“好啊,一言为定,你家在哪里?”我才不怕,凭他对小凝的那份情,我就知道他不是坏人,这是直觉。
“东山路五区八栋一门608室。”他说完就径自向前走了,不再理我。
我不禁捏了下拳头,暗叫着yes,搞定。
第二天晚上,我差不多十一点多回到“馨馨屋”,内心充满着震惊与被人玩弄的绝望,所有的疑惑全都被证实,我无法掩饰内心的空洞,可在空洞的深处,又被一种情感包围着,让我感动,让我流泪,徐小凝何其有幸,遇到一个挚爱她一生的人,又何其不幸,她却并不爱这个人。
躺在床上,我回想着刚刚踏进丁山的房间时,有几秒钟的昏眩,虽然是简单的一室一厅,卧室内却没摆放家具,那是怎样的一间房啊,到处都贴满了画,我这才知道他是个画家,而画中也只有一个人,我一看就知道一定是徐小凝,乍一看,我和她还真有点像,不过,她是那种古典美人,眉眼之间有股优雅的气质。画中人神态各异,有微笑的,忧郁的,开心的,烦闷的,欲诉还休的,还有的正在翩翩起舞,所有的她的千姿百态全都被他收囊画中,我甚至能感受到他赋于了这些画的灵魂,这画是活的,有感情的。如果此时画中人从画中走出来,我都不会感到吃惊,他画出了她所有的神韵,即使我从没见过她,我也能感觉到她的美丽,她的灵魂,全都跃然纸上。
“我能感到,真的,你有多爱她!”我喃喃地说,看着这些画,我竟有些微的嫉妒,徐小凝竟是这么美,而她也让丁山和江湛天……我不敢想下去,虽然这很可能是我今晚来的谜底。
丁山抚mo着画,很小心地,抚mo着画中人的头发,是那种卷卷地松散地披在肩头,“小凝的头发是天生的卷,不需要烫的,很黑,很亮,很漂亮。”
“那……那她现在在哪?”我问。
丁山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无比凄凉地道:“她死了,永远离开我了。”
饶是听到她嫁给别人的话,也比要听到这个强,难道真的是天妒红颜吗?我不禁同情起丁山来,从他的画中,我能了解他对她用情之深,他怎能承受得起啊!我走近他,握住他的肩膀,深深地道:“我能感到那段日子你有多苦,我太自私了,如果你不想说,我不会勉强你的。”
丁山深吸一口气,“没关系,人真的是需要倾吐心声的,有人对我的爱情感兴趣,能听我诉说对她的思念,对我是一种恩赐,一种解脱,如果你不嫌闷的话。”他沿着墙壁往下滑,坐在地上,我也客随主便,往地下一坐,嘴上说道:“不嫌闷,不嫌闷。”带着一种虔诚的心情,准备认真倾听他说的每一句话。
丁山的眼睛盯着我后面墙上的一幅画,思绪飘远了,他把我带进了一个纯情而浪漫的世界。
“我认识小凝的时候,她才只有四岁,她小时候就很美,我上学时,总是看到她坐在四合院里,玩着她的洋娃娃。有一次,四合院里的孩子欺负她,抢了她的洋娃娃,她哭着,可没有办法,我站在门口,一下子就冲过去,教训了那些孩子。当我捡起已经弄脏了的洋娃娃,递给她时,她对着我笑了,那笑容我一辈子都不会忘。从那时起,我就有一种要保护她的冲动,我从心底里希望她不要受到伤害。从那天起,我成了她的山哥哥,我喜欢听她清聆般的声音,她每次叫我,都叫到我的心坎里。就这样,我们一起长大,我们之间的感情没有任何人能够代替。
我们长大了,分别考上了不同的大学,我喜欢美术,喜欢画画,小凝也很喜欢当我的模特,我们经常一起去山青水秀的地方写生,那段日子,现在想起来竟是多么的美好,多么的难忘。我以为我们就会这样下去,一直到结婚。虽然我们在一起从没谈过感情方面的问题,可我以为我们之间是互相了解的,是心照不宣的,我爱她,而她也当然是爱我的。直到有一天,江湛天出现了,那是在市里举办一次画展上,我应朋友的邀请,也供给了两张画,画中人当然是小凝,而江湛天也就是看了那张画,而认识了小凝,结果……”
我因听到江湛天的名字,内心惊跳,终于来了,我屏住呼吸,“江湛天是……”
“江湛天,天凯集团的总裁,仗着自己有钱,硬生生地把小凝从我身边抢走,他抢走了她,他抢走了她……”他重复着这句话,伤心地泪水流了下来,而我也不由得颤抖着问:“那么,江湛天爱徐小凝吗?爱她吗?”
丁山擦了擦眼角,深吸一口气道:“当我终于有一天忍受不住,对她表白了我的感情,可她的反应给了我深深的一棒,她居然很奇怪地回答,一直以来,从小到大,她都只是把我当哥哥,从来不是男朋友,呵呵,你知不知道,我对她那么深刻的爱,在她眼里却只是哥哥,她此刻已陶醉在爱河里,她说她爱江湛天,爱得发疯。”
“那么,江湛天呢,也爱她吗?”我再一次焦急地问道。
“如果那富家公子只是玩玩,那么小凝迟早也会回到我身边来,哪怕是作为哥哥,也能保护她一辈子,可是,可是,他们……他们……他们居然要结婚了。”
“啊!”我惊叫了一声,而丁山也沉浸在痛苦的回忆当中,无瑕理会我的反应。
“是啊,要结婚了,新房都准备好了,多漂亮的房子啊,当小凝高兴地拉着我去看房时,我的心就像是到了南极,被冰天雪地覆盖着。”
我的心此刻也像是到了南极,新房?我犹豫着,但仍问道:“你去过他们的新房,是……是在哪?”
“我记得是‘玫瑰之家’,具体哪栋就不记得了,我只记得那是复式楼。”
我似是要爆炸了,我的“馨馨屋”前身竟是他们的新房,“那是多久的事了?”我用最后一丝力气问道。
“一年以前,我一辈子都记得那个日子,如果小凝嫁给他真的幸福的话,我祝福她,可就是这个人把小凝害死了。我是在他们准备结婚的前三个月知道的,小凝已经怀孕了,可医生检查出来,小凝有心脏病,根本不能生小孩,江湛天的家里是不会同意一个不能生小孩的女人做他们家的儿媳妇。小凝不想他为难,所以选择悄悄地离去,连我都找不到她,等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却因为心脏病,走了,她想为他把小孩生下来,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可最终,在她怀孕七个月时,还是没能保住,孩子和她都躺在医院的手术台上,再也没能醒来。好笑的是,江湛天一直没有她的消息,他还一直在找她,我真庆幸,我能亲自处理小凝的身后事,江湛天如果真爱她,会比我更痛苦。不过,我听平平说,江湛天已经知道小凝的事了,前几天我喝醉了,江湛天和另一个人来找我,平平便将小凝的事都说了,她说江湛天不敢相信,知道事情的真相后,居然手握拳头往墙上砸,他会为他做的事得到报应的,他会的……”
我想平平就是那天晚上从我身边冲过去扶住丁山的女人。而我没想到这就是谜底,“有时候知道谜底还不如不知道的好。”这句话是谁说的?对了,是江湛天,是他,是他对我的暗示吗?我终于了解他第一次带我去“馨馨屋”时,脸上的一抹忧郁,了解他有时望着我像是望着另一个人,也了解他为何对我时冷时热,或许我真成了徐小凝的替身了。
想到这,我的心情似是刀割般疼痛,我甚至能听到里面滴血的声音,我能了解丁山的痛苦,可谁来了解我的痛苦啊!但愿这世上真有忘情水吧,该忘记的全都忘记了吧。我闭上眼睛,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只任泪水不停地在脸上倾注……
世上的事真是让你想也想不到,上一刻你还以为在天堂,一转眼就到了地狱。如果徐小凝还活着,我还能和她去争,去夺,可她死了,把最美好的留了下来,那是谁也无法代替的。江湛天,江湛天,一想到他的名字,我的心就像秋天的落叶,在秋风中瑟瑟发抖。终于,忍受不住了,从床头拿起手机,已是半夜三点,还是给他拨了电话,电话响了七下,像是过了七个世纪,通了,电话那边传来略带疲惫的声音:“蕊馨,这么晚了,什么要紧事?”
“哦,你……是不是吵醒你了?”我尽量平复自己的语气。
“到底什么事?”有些不耐烦的口吻。
“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一定要诚实地回答,问问你的心再回答。”
“什么问题啊,快问。”
“你……你爱过我吗?”我透过电话想像着他皱着眉头的表情。
“康蕊馨,你半夜三更打电话来,就是为了问我这样一个白痴问题啊。”江湛天在暴叫着。
“是,在你看来是很白痴,可对于我来说,却是很重要,你能回答吗?”
“我从不会回答白痴问题。”说完他居然将电话挂断。
刹那间,我的世界封住了,泪水再次落了下来,心中的失落迅速蔓延到全身。我知道,他刚刚得到徐小凝去世的消息,心情一定不好,我实在不该在这时候提这样一个问题,可我忍不住,不想继续受这样的期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