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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马路求爱者(5)

顿时,小山修三的耳朵像触了电一般。这不是因为第一次听说冈林浩是名副其实的土地暴发户,而是因为他早就知道冈林浩住在平冢市。平岛庄次说的“长野博太可能是打算从町田市乘出租车去平冢市见冈林浩”的情况,其实是小山修三想告诉平岛庄次的。

“这么说,尾形恒子是冈林浩收买的回收员中间的一个?”

刹那间,小山修三稍稍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长野博太知道尾形恒子被冈林浩收买了吗?”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察觉到的,但他知道。因此,长野博太去町田市知道尾形恒子失踪后还没有音讯,于是打算去冈林浩那里打听情况。我是这样想的。如果出租车不发生那样的撞车事故……”

“请等一下!如果长野博太是在担任副科长时察觉到冈林浩收买了尾形恒子,那么,他应该知道你推测的其他三个回收员也被收买的情况吧?”

“我想肯定是那么回事。”

“那么,为什么不提醒尾形恒子等四个回收员和不解除与她们之间的劳务合同呢?”

“这谜团我也解不开。”平岛庄次的眼睛里流露出困惑的目光。

“……可以考虑的是,他是在最近才得知她们被收买的情况,抑或就在考虑如何提醒和处分她们的时候,他自己也被迫离开了公司。总之,对手是在电视剧行业具有非常影响力的大评论家,不是普通人物。”如此分析,该原因也就明白了。

“这么说,长野博太离开企业时可能没有把回收员被收买的情况告诉后任吧?”

“听我继续分析好吗?长野博太不是到年龄退职的哟!是被公司解雇的。因此,他对收视调查公司恨之入骨。试想,一个对公司没有好感的被解雇员工,怎么会把不利于公司的情况告诉后任呢?我觉得,有关四个回收员被冈林浩收买以及她们为冈林浩引诱六十户抽样家庭的舞弊行为,长野博太根本没有向后任说就匆匆离开了公司。”

平岛庄次一开始就是这么说的,被冈林浩收买的四个回收员,拉拢六十户抽样家庭锁定有关频道,以维持电视大评论家的权威。但是,小山修三觉得不能就这么轻易相信平岛庄次说的收视率背后的舞弊行为……假设一个回收员最少负责十五户抽样家庭的记录纸带回收,那么,四个回收员就是回收六十户的记录纸带。如果这些抽样家庭都按照指定的时间锁定指定的频道,仅这些收视数据合计后就是12%的收视率。

加之其他抽样家庭按照自己喜好锁定相同频道,收视率便可增加5%,两项数据合计后就是17%的收视率。尽管四个回收员拉拢各自负责回收的抽样家庭,但六十户抽样家庭未必都锁定她们指定的节目频道,其中也有按照自己喜好锁定频道的,假设该收视比例不是六十户的30%而是50%。这是平岛庄次慎重起见的假设。虽不能说有三十户掉队,但还是保守一些比较好。

因此,假设按照指示锁定频道的抽样家庭收视率降低成6%,加上按照自己喜好锁定该频道的5%,合起来就是11%。上述收视数据,似乎是无懈可击的推断。如果六十户抽样家庭按照指示锁定该频道的收视率,加上按照自己喜好锁定该频道的收视率,那么,该收视率应该是17%。如果六十户中间的20%掉队,那就是14.6%;如果是六十户中间的30%掉队,那就是13.4%。另外,按自己喜好选择该频道的5%如果上升到7%,该收视率就相应上升。总之,无论怎么看,收视率成为两位数是不容置疑的。在电视行业,一位数和二位数在价值观上大不相同。就9%和18%来说,超过1%的物理性差异,心理上则感到天壤之别那样的悬殊。

平岛庄次的计算是合理的,但小山修三觉得过于合理的计算是不准确的。不知怎么的,他又觉得那样计算也行得通。

“这么说,尾形恒子的失踪与冈林浩之间有很深的关系吗?”

假设尾形恒子被杀害,确实应该把这样的提问包括在内,即是否冈林浩的黑手所为?就平岛庄次的推断来说,他俩与收视率背后的舞弊有关。

“不,大概没有直接联系。但我想,冈林浩大致清楚尾形恒子是如何失踪的。因为,长野博太得知尾形恒子还没有回町田市自己家后,曾打算去平冢的冈林浩那里打听情况。”

“还有什么能证明你这推断的证据吗?”

“就目前来说,还尚未掌握有说服力的证据。”

除东名高速公路外,似乎没有能佐证推断长野博太打算去冈林浩那里的有力证据。此刻,他的眼神变得无精打采了。

“按你的想法,冈林浩收买的回收员除尾形恒子外还有其他三人吧?”

“是的,确实是四个回收员被冈林浩收买了。”平岛庄次坚持自己的想法。

“你有没有判断出另外三个回收员是谁吗?”

“这很难!这些家庭主妇不是收视调查公司正式员工,也就很难向该公司正式职员打听。”

平岛庄次用手指冬冬地敲打桌边,那模样似乎是对思考问题感到厌倦了。

“剩下的三个回收员可能在动摇吧?”

小山修三话音刚落,平岛庄次脱口说出:“是真的?”随即视线朝上。

“我想是这样的!我觉得长野博太在位时稍稍调查过。他遭到公司解雇后,与收视调查有关的回收员尾形恒子下落不明。既然有见不得人的行为,我想她一定在动摇。说不定,其中一两个妇女回收员已经离开该公司了。”

“……”平岛庄次闭上眼睛点点头。

“也许无法了解到这种情况。如果能了解到,或许能成为解明真相的线索!”

平岛庄次睁开眼睛:“用什么办法才能找到那些已经不干的妇女回收员呢?”

“嗯,这确实难以办到,也许不是收视调查公司职员是不可能找到她们的。哎,我有一个主意。”

“什么主意?”

“我们过去的跟踪调查,只了解到一个回收员的姓名和家庭住址,她是住在千叶县佐仓市的,叫川端常子,今年五十二岁。我们与该主妇接触一下,不就能打听到情况了吗?既然是打听她同事的情况,我想她会对我们说的,例如这个回收员有点奇怪啦、那个回收员最近突然不干了之类的情况。”

“你这主意好!”平岛庄次吼叫似的说道。听了小山修三说的这一主意后,他脱口说道这个主意有趣,但随后就一声不吭地沉思着,突然说道。

“然而,问题是如何接触那个住在佐仓的妇女回收员。冷不防有陌生人去她家,也许不会告诉我们重要情况的。”

“干那事我可不行!真要那样做,我建议最好委托你公司的羽根村妙子。”

“是羽根村小姐吗……”

“嗯,她曾经和我一起跟踪川端常子到佐仓。”

“你突然想到的主意,我觉得非常有趣。如果真能从川端常子那里了解到我们需要的情况那就好了,不过,我担心羽根村小姐胜任不了这样的角色。”

“不要小看她!你是因为她是贵公司的职员,平时经常在一起,就感觉不到她出众的才华。

其实,她在和我们一起跟踪调查时非常敬业,例如为了能从尾形恒子邻居那里打听到情况,她扮作保险公司收款员,干得非常漂亮!”

“是吗?原来是这样。”平岛庄次看着对方,小眼睛眨了几下。

小山修三被他的目光射得似乎慌了神,手不由自主地抚摸起胡须来。

“我忽然又想到一件事情。”说这话的意思,他是想快些转换话题,“是惠子被拐案。”

这是他记忆里最清楚的事情,可以详细叙述。平岛庄次聚精会神地听,等到小山修三说完时,他微微一笑说道:“你说的这番话,我已经在羽根村小姐那儿听说了……”

“哦,是吗?我还对她谈了自己的想法。”小山修三再次用手指搓揉胡须。

“嗯,那些有趣的话我听说了,可是好像有点牵强。”

“怎么,不合逻辑吗?”

“也不是不合逻辑,只觉得惠子被拐案和那三盘记录纸带是非常的巧合。是的,我本人从羽根村小姐那里听说时曾激动不已。因为,我从记录纸带里发现该抽样家庭接连几天的早上和晚上都在收看少儿节目频道。”

“是的,是的。”

“就凭那些记录纸带,我觉得可以侦破惠子被拐案。可经过一番仔细思考后又觉得这两件事太过于巧合,必须慎重对待。其实,我难以接受这种巧合。”平岛庄次的表情变得冷淡了。

几天过后,小山修三他们绘画爱好者组织的素描学习会有活动。一位请大家欣赏作品的画家,家住新宿区下落合。每星期一次,大家借他的创作室画裸妇素描。该模特儿是出钱雇的。

会员人数不到十个,从事的职业各自不同。这天,有五个会员参加活动。学习会下午六点结束,大家乘上出租车去新宿车站附近。坐在右侧车窗边上的,是神保旧书店店主的儿子。他努了努嘴示意某水果店门前,说:“瞧,许多恋人是在这里相互等候。”

这当儿适逢红色信号灯,出租车停在水果店门前的车道上。年轻男女们聚集在那里,背对着水果店电灯射出的明亮光线。由于人太多,似乎看不清楚门在哪里。

“这儿人太多了!”旧书店店主的儿子感慨地说,“这么一来,N食品店门前乱七八糟的。”

坐在他旁边的会员,是人形町玩具批发商的次子,他笑着说:“你大概不知道恋人等候地点变化的情况吧?”

“不知道。你说说看,是怎么变化的?”

“新宿车站东面出口,由于新添设备而变得狭小拥挤。于是,恋人们相互等候的地方便移到这家水果店门前了。”

“嗨,那情况,我一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已经,特别是……”

“我跟你不一样,不经常来这里。”

“这么说,你大概听谁说我经常来这里吧?其实,我也只是偶然来这里玩赌吧。你光去浅草,所以就不知道这里的情况了。”

出租车稍稍朝前移动。水果店门前的人群宛如一动不动的固体,与周围流动的风景似乎没有任何关系。由于背朝着店堂里的耀眼灯光,所有人都成了黑影,唯脸由于有来自旁边的灯光和道路上川流不息的车灯而显得模模糊糊的。那些年轻人都目不转睛,凝视着恋爱对象来的方向。

这时一旦有男青年或女青年出现在人行道上时,水果店门前的人群里就会蹦出一个人来,兴致勃勃地跑上去与来者合为一体。小山修三想起了羽根村妙子说的“马路求爱者”。

酒店,在车站西面出口附近的轨道旁边路上。五个人挎着大型素描画夹,虽然是用细绳扎起来的,可里面的裸妇素描画是用木炭和炭笔绘制的。“今天阿健没来,有点冷清。”旧书店店主儿子把酒杯凑在嘴上,眼睛环视大家的脸说。阿健也是素描学习会的成员,是秋叶原电气照明器具店主的第三个儿子。

“是呀,他上星期也没有来!”小川町西服面料批发商的儿子说。

“可能仍然在和姑娘鬼混吧?”君影草餐馆经营者的次子说。

“听阿健说,他像磁铁那样把姑娘给吸引住了。这话只需听一半,我就觉得他了不起。”

“不,这多少有些夸张,不过大部分是真实的。”玩具批发商的次子放下酒杯说。

“像他那张脸能讨女人喜欢吗?至少,他那张脸沾不上英俊男子的边,额头凸出,眼睛凹陷,眼眸酷似橡果,脸上颧骨过分凸起。”面料批发商的儿子歪着脑袋说:“他呀,长相丑陋,但这是我们男人的看法,可是女人就不这样了,似乎觉得他具有特别魅力。”

“确实是那么回事。”餐馆经营者的次子将长把酒壶冬地一下放在桌上说。

“……记不清楚是哪一天,阿健来过我的店。他走后,我问女营业员是什么印象,她居然回答说阿健有男人魅力。”

“我也听说过相同的情况。”旧书店店主的儿子说。

“……有一次我和阿健一起去神田车站广场的小餐馆,阿健吃完先走。谁知那里的女服务员都在悄悄议论,说看那张脸就知道他在性生活上非常‘能干’。”四个人一起笑了。

“看来,是他经常抹油把脸上弄得油光光的。”

“说有男人味,也是表达同样意思。”

“要说女人是怎么回事,不到中年大概是明白不了的。”

“所以,阿健说他自己常和年轻寡妇或有夫之妇交往。”

“如果男人是古典英俊相,可能不讨女人喜欢,反而稍稍长得不怎么样的男人倒让女人感到有魅力。”小山修三一边说笑,一边把酒杯重叠起来。

在新宿酒店,小山修三和素描学习会的成员一起喝酒喝得很晚。如果在平时,第二天则要睡到很晚才会起床。可是今天上午九点半,他却睁开眼睛醒了。人一有心事,睡意也就全无了。

好不容易等到十点,小山修三给海鸥制片公司挂了电话。

“早上好,前些天实在是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平岛庄次的说话声音比较爽朗,与他的风格和举止一样,不大夹有喜怒哀乐的口吻。即便现在,他的声音也还是愉快的。“哪里哪里,我也给你添麻烦了。你说的内容太有趣了!”那样的客套话说了两三句后,平岛庄次似乎察觉到,小山修三这么早打来电话可能是想问些什么。

“曾有一次听平岛君说,某广告代理公司业务员好长时间没有回家,后来怎样啦?”

“广告代理公司业务员?”平岛庄次似乎没有立刻想起来。

“哎,你不是说,他的脾气非常讨女人喜欢,经常不事先跟公司请假就和情妇失踪好几天;还有他经常调换情妇。怎么,你已经忘了……”

平岛庄次没有吭声,好像在努力回忆。少时,他仿佛终于想起来了,边笑边说:“听说他已经去公司上班了。”

“原来是这样。”

“怎么啦?”

平岛庄次说这话的语气与过去有所不同,是认真的口吻,于是,小山修三接下来想说的话全堵在喉咙口了。

“哎,其实呀,我昨晚跟那些绘画的朋友们一起喝酒了,有一个非常讨女人喜欢的朋友没有来,于是就围绕女人喜欢什么类型男人的话题交谈起来。是啊,是一个无聊的话题。”

“嗬,原来如此。”

“当时,我的脑海里忽然冒出平岛庄次说过的广告代理公司业务员的情况,很想知道他现在怎样了。”

“他呀,据说已经去公司上班了!他这种男人尽管喜欢交情妇,但不会放弃工作。”

“大概是吧!”与平岛庄次的电话结束后,小山修三又朦朦胧胧地思考了一会儿。平岛庄次说的广告代理公司名称和那个业务员的姓名,接着出现在小山修三与羽根村妙子的电话交谈里。他俩之间的交谈,从羽根村妙子在银座转角上等很长时间的往事说起,记得当时一个马路求爱者走到她背后自言自语的。

怎么会忘呢,哎,不就是和平岛君上回说的广告代理公司业务员的情况相同吗?羽根村妙子是这么回答的,广告代理公司名称确实叫“日荣公司”;业务员确实姓小高。不是记忆模糊不清,而是想从平岛庄次嘴里得到证实,没想到他的声音突然不可思议地认真起来,也就错过了问的机会。

但是,如果该业务员已经上班,也就没有必要问下去。兴趣也就不翼而飞了。然而小山修三察觉到,平岛庄次好像是道听途说,没有核实小高是否真的已经上班。在电话里,平岛庄次是这样的说话语气。小山修三翻阅电话簿后打电话问。

“这里是日荣广告代理公司。”总机小姐说。

“请问小高君在吗?”小山修三用业务联系的口气问。

“小高?是哪一个部的小高?”

“是业务员小高。”

“如果是找业务员,我们公司第一部到第三部都有业务员。叫小高的也有三个。”

从声音分析,总机小姐是个急性子。

“那个,就是前不久有一段时间没来公司上班的那个小高。”

“你是谁?”总机小姐问。

“我是VVC电视台的。”他听平岛庄次说过,小高业务员的外交对象是电视台。

“要是联系VVC电视台的,那可能就是第三部的小高了。如果你找这个小高,那对不起,他还没来公司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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