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除夕前三天，白易接到了自己爷爷的电话，问他今年要不要回去看看，白易笑着说等大学毕业了，不忙了就回去。老人家也不愿意为难孙子，说了一些关心的话就挂了。白易不想回去，可能真的只是因为不想面对空荡荡的房子，那么大的房子只有自己和白琴，他觉得冷，心冷。那是一种不能二次体会的感受，深沉而脆弱。
他外公外婆去世的早，这几年和母亲娘家走的远了，白琴也不喜欢母亲娘家的那些人，渐渐地也就不联系了。时至今日，白易对家人的感情淡了，他有一个妹妹，他不孤单，这样就够了。
除夕的前一天，白易带着白琴去祭祖、扫墓，看望他们的父母。他们静静的躺再墓园里，那时候白易不懂事，爷爷要把两人分开葬，他也没说话。后来过了几年，白易才知道爷爷是怪母亲害死了他的儿子，所以不让合葬。也是自那时候开始，他不在亲近他的爷爷。他觉得，两人走的那么干脆，为何将两人分开，这多让人心酸。在他的强烈要求下，最后他的父母才得以合葬。
如今看着他们躺在这里，突然的笑了说：“爸妈，我们来看你们了。”说着，将手里的花放于碑旁，便不再说话。白琴也将花放下说：“爸妈，我和哥过得都好，成绩也很好，你们不用担心。”白易看了看她，她眼眶红红最终是没有哭，忍住了泪。
他的妹妹前几次来都会哭的一塌糊涂，如今长大了释怀了不哭了。两人又站了会，才慢慢离开。白琴挽着白易问：“今年是第几年了？”白易想了想说：“我记得你哭了五次，这次没有。”白琴笑的有些勉强说：“都第六年了，那时候你才十五，我才十三岁半。”
白易摸摸妹妹的头说：“是啊，都这么多年了。以后的每一年都要比今年好，到时候爸妈也该笑了。”白琴点头说：“我还记得你十七岁和爷爷大吵一架，从那之后你就没在回去看过。现在想爷爷吗？”白琴很少会说这些，她不了解哥哥，却懂他的坚持一定是对的。
白易笑了笑说：“想不想都那样，已经过去了。等毕业了，我就会回到他身边。我即使怨他十年，也不能怨他一辈子。”白琴点点头，他的哥哥不会记恨别人，跟何况是家人呢。
白易每一年都会来悼念，也会像这样和妹妹说上几句平时不会说的实话。这些年过得好不好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除了所有的不好，就只剩下好的。白易会记住好的事情，选择性忘记那些不好的，白琴也是这样。两人是兄妹，这一点太相似。
除夕那天说来也是巧了，叶落没有回家，李暮雪回来了，沈青煜也打电话让他去吃饭。所以他就带着白琴、叶落和李暮雪去了他的店铺。一路走来，新年的氛围传遍了大街小巷，都开始贴写的对联、横幅和福字。以新换旧，希望来年比今年更好。
几人到了申元街，两边的店铺都基本关了，只有那家餐厅还在营业。在店里过年的人不多，所以很多店门前都是点起的福香和炸过的爆竹。远远地还能听到，在店里面过年的人家正在炸爆竹，应该是要吃年夜饭了。
几人进了店里，千云客气的招待着，可能是沈青煜和她交代过了。其他几人相互介绍了下也就认识了，所以并不尴尬。李暮雪和叶落都见过沈青煜，所以也比较自在。全场最不自在的应该数白琴，她乖乖巧巧的站在一边也不说话。白易叹气的拉过她给千云、黎枫和沈青煜介绍道：“本人唯一的亲妹子，白琴。你们认识认识吧。”
千云睨了白易一眼说：“我们自然是喜欢白琴的，你就不用担心了。”黎枫也应着点点头，没说话。沈青煜看了看白琴又看看白易说：“你妹妹比你懂事多了。”白易狠狠的瞪他一眼说：“你知道的太多了，我该拿你怎么吧？”说着，大家都笑了开来。就连白琴也笑了，突然觉得没那么尴尬和怯弱了。
几人有说有笑的，给千云帮忙，毕竟是一桌子的菜，她一个人忙有些够呛。每人都来搭把手，效率自然就上来了。也就一个小时左右就完成了，别家一下午的任务。十个菜被大伙们一个个的端上桌，菜是好看又好吃的样子。
等所有的菜都上齐了，千云才端上来两盘饺子说：“过年团团圆圆，我们都是一些不想家的人。即使不回家，也得吃上家里的饺子啊。”大家纷纷坐下，第一口一定是要吃个饺子的。饺子是什么味道已不重要，它仅仅是代表团圆，和朋友、亲人、知己甚至是老板。沈青煜觉得，这样的过年才算是过年吧，以前都是他们三个人吃饭，就像平时的每一天一样，没什么特别。如果硬要说些特别的，那也就是菜多了几个罢了。
白易也觉得满足，他被千云的话触动。是啊，他们都是些不想回家的游子，如今还能以这样的形式聚在一起真好。那一天他们几个人把菜基本都吃完了，说着聊着十分开心。白易记得那一夜他们一起守岁，沈青煜还给大家发红包，乐的白易好一会都找不到北。他记得那一天是那一年中最快乐的一天，上天还是眷顾他的，给他送来了身边的这群好友、至交、亲人。
过完除夕夜，守完岁后，沈青煜开车送几人先回学校，再送李暮雪回家。新的一年，他在快乐中与过去道别，也在满足里与未来问好。更让白易高兴的是，第二天大年初一早上他就收到了好消息。所谓好事成双，他不仅过了一个好年，作品《抚慰》还进了十强。虽然他有把握，可当真正收到通知，那种喜悦是没办法形容的。这一次叶落因为假期任务没有参加，他的课业报告总结都全部交了上去，李老头也没有为难他，据说校长看了之后直点头，夸赞了他不少。
对于白易和叶落来说，过年与否都没太大的区别，还不是要完成任务，还不是要写报告总结。他还记得，老师看他总结报告是的表情，紧紧地蹙着眉，抿着嘴角。看完后还看了看白易说：“你难怪怕些总结，一句话我要看三遍才能懂。”当时他也是很懊恼的，现在想想觉得特好笑。
大年初三，闲暇的李暮雪去学校找白易，她始终记得他说的话，今天要他陪她去逛街。白易坐在宿舍里，唉声叹气的沉思着。叶落一会抬头看看他，他还是那个样子，忍不住问：“白大侠，这是怎么了？为情所困？”白易眼眸微微眯着道：“哪能啊，有一种心酸叫‘陪我逛街好吗’，你是不会理解这样的感受的。”叶落顿了顿说：“你是说刚刚是李暮雪的电话？难怪你苦大愁深，这样的事情哥们我也无能为力。”
白易继续他的小低落，叶落继续低头看书。有时候叶落觉得白易就像是一张白纸，干净而纯白；有时候又觉得他复杂难懂的像是道奥数题，理不出也解不开。他是一个矛盾体，他善良，他对待所有的事物都善良；他脾性温和，对待身边的人友爱、尊敬；他性格疏远，始终与人保持距离，他不会伤害你，同样你们都不能伤害到他。叶落看不懂他，但是他觉得像他这样的人活的很累。
白易换了身衣服出了宿舍，李暮雪已到了学校门口。从放假到过年，他们见面的机会都不多，这也是白易提出陪她逛街的原由。他不想亏欠李暮雪什么，他只想尽他所能去陪她、照顾她，虽然这些与喜欢无关。
李暮雪穿着浅色洋装，长头发一把扎起来，清爽而活泼。白易最喜欢的就是她现在这样子，他喜欢所有美的事物，包括人。这样的李暮雪像偶像剧里走出来的女主角，清丽、淡雅。所有美好的词汇都不能形容出她的好，她是恬淡与世无争的。白易笑着走过去说：“今天真漂亮。”李暮雪笑弯了眉说：“这是我听过最好听的话，走吧。”
白易见她笑了，心情也好了很多，一扫之前的郁闷。白易跟着李暮雪走，此时的街道已经开始热闹了。做生意的人大多营业时间改为早九晚五，过年期间基本都这样。李暮雪带着他先去了离学校不远的商业区，从衣服看到了鞋子，再从包包看到发绳子，反正什么都看，还会问问他好不好看，合不合适。
“白易，这个好看吗？”李暮雪拿着从饰品柜里拿出来的项链，双手还放在脖颈处，比着试着。白易看了看，那是一个精致的水晶吊坠，带点浅浅的湖蓝，并没有多好看。白易没点头也没摇头，目光在柜子里扫了一眼，指了指最旁边的一条让售货员拿出来。售货员拿出来递给李暮雪说：“小姐，你男朋友的眼光真好，这是我们今天才到的新款。是我们店里首发仅十条的最后一条。”李暮雪拿起了看了看说：“怎么就只有一个紫色的心？”白易敲她头说：“笨啊，这个可是纯手工制作，多个切割面，做工很复杂的。现在紫水晶本就不多，更别说如此细致的了。”售货员听了顿了顿说：“先生是行家啊，难怪眼光独到。”白易笑着摇头说：“不是不是，我看的多些而已。”
李暮雪看着他有些害羞的样子，笑了笑说：“我皮肤白，带紫色不呛。那就买这个吧，多少钱？”售货员职业的笑了笑说：“因过年期间，本店水晶系列一律九折。打过折，大概八千多。”白易笑着拦着正要付钱的李暮雪说：“当我送你的礼物吧。”说着跟着那个售货员去柜台付账。
另一个站柜的售货员一边把项链包起来一边说：“小姐你真幸福，有一个这么贴心的男朋友。”李暮雪淡淡的笑了：“他是个很仔细的人，对人都好。”售货员笑了笑说：“祝你们甜甜蜜蜜，白头偕老。”李暮雪笑着应了，她也想可以就这样白头偕老。李暮雪拿着装好的项链，转过身看着白易离开的方向。
她的笑容有些淡了，突然觉得有些苦涩。她也想和白易的故事能有一个好的结尾，过程怎么样都没那么重要。只要他还没放弃，只要他还愿意试着喜欢她，她都不会放开白易的手，她不会。哪怕白易只爱了一分，她也会帮他补满剩下的九分，哪怕是这样她也满足了。李暮雪从没像这样爱过一个人，白易于她就是会上瘾的毒，只能选择爱或者更爱，别无他法。她觉得她爱的好卑微，爱的好沉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