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日子好像回到了从前，什么都还没发生的时候。白易不是耿耿于怀的人，既然他不愿意在与他在有来往，那就当从没遇见过好了。当十一月悄悄来临时，大家都已经换上了长袖和线衫。今年下半年的画展比赛也拉开了帷幕，在全校进行了第一批的海选之后，入围的作品已有上百幅了，竞争很强烈。
随着时间往后推着，比赛开始白热化。经过第二批留下的学生还没来得及高兴，第三批的选拔就开始了，采取的是匿名式投票。据说出了一匹黑马，以全校半数的高票数一马当先直接进入内围，校方戏称为“头彩”。
当叶落告诉白易，他的画直接进入内围时，他一点点都不意外。叶落记得白易是这么说的，我会告诉你什么叫做灵魂的共鸣。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除了等待就是等待。
十一月二十号，比赛的最后一天，剩下的最后五位同学的作品被放在展览台上。也恰巧这天是皇家艺术学院的开放日，很多艺术家和学者都慕名前来观看，场面有些出乎白易的意料。因为每一年都有两次比赛，所以学校特意置办了展览台和展览厅，把好的作品都放起来展示，这么多年来，很多作品已经被换了一遍又一遍。
神龙见头不见尾般的校长正站着展览台上，手里拿着麦克风说：“今天是本学期‘艺术绘画比赛’的最后一场，也赶上开放日，不妨让大家都来当评委。”皇家艺术学院的校长很年轻，三十刚出头，风华正茂，才貌双绝。早年有很多成名作，现在好像已经隐匿了。
五幅画，一一被做了义工的同学拿了上来。第一幅被誉为“最美怡情”的风景画，画风随意，秋天的枫叶，落得纷纷洒洒。动静结合，洒脱又含蓄，这一看就是叶落的手笔。坐在角落白易笑道：“果然，也只有你能把枫叶画得飘飘洒洒之后还能含蓄的收尾。”叶落摇头，刚才过来时，白易的作品他是看到了，却无从开口评价。
第二幅画被称为“水墨江南”，整张纸上只有三种颜色，黑白灰。画得也极其简单，点墨成舟，一弯小桥和倒影，大片留白，还有四个题字‘自成一体’。这也不难猜出，学院万人中只有墨韵一人能从简如画，点墨成金。
第三幅画称为“长青”，因为每一期都有，每一年都在。国花牡丹，画风犀利，画面感强烈，意识不错。白易还真猜不到是谁画的，问身边的叶落：“这是谁画的？亘古不变的定数啊。”叶落摇头说：“不清楚，你不担心吗？”白易笑着转头说：“懂我的画，自然懂我的深意。”叶落目光深邃，懂你的画，那是多深沉的感情。
第四幅画被拿出来后，全场都发出了一个单音字“哇”，现在所有参赛作品中色彩最干净透亮的一幅画。画面很简单，海天相接。从天空近乎透明的蓝到深深海底的墨蓝，水天相接处的一抹白，都处理的恰到好处，颜色丰满饱和，此画被誉为“最美距离”。白易轻声说：“我们学校的水彩大师，洛柯。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灵感，我记得以前他都是画对冲色的，现在画起对比色了。”叶落没吭声，等着他的作品被拿上去。
第五幅画是校方戏称的“头彩”，画刚拿出，全场瞬间静寂了三分钟，然后是抽气声。水彩人物画很冷淡的主题，不大的画纸中有两个人。一个坐在窗台上微侧着脸闭着眼睛，伸着手，沐浴阳光的文弱女孩，另一个是帅气的高大男孩。男孩只露出了斜侧着的半张精致的脸和深情的眼神，大多是他的背面。整幅画的背景是一个房间和那次画展看到的如出一辙，但是不一样的是女孩伸出去的手和窗外对比明显的春景。
白易是带着很多纠结完成这幅画的，女孩伸出的手是向往自由和阳光。在最美的年纪有一个深深爱着你的人多不容易，只是生命短暂。
校长没有告诉大家这些作品出自谁的手，他只是意思意思的介绍道：“作为不参加任何私人感情的评价，这几幅画都是很不错的。希望大家可以认真考虑，再决定你的选择。”
作为参赛的人，是没有投票权的。代表三方的评委依次坐在旁边，学生代表李暮雪站起来说：“我是刚入学的美籍华侨。我最喜欢第五幅画，每一个即将逝去的生命都是渴望自由和阳光的，我想最深情的告白莫不过于陪伴。”教师代表是位书法家，他说：“中国一向崇尚水墨画，应该数第二幅“自成一体”最有深意。”校方代表，深居简出的老者道：“色彩是心境的表明，水天相交，值得一提。”
各方说完，下边也开始进入投票。白易不担心，每一个艺术家都是孤僻的，或许只有逆境才能造就天才。大约二十分钟后，第一轮的投票结束，留下了一、四、五。票数最多的是第四幅，最少的是第五幅。进入第二轮投票，大家好像心照不宣的都选了五，所以白易又当了一次黑马。
校长笑眯眯的拿着麦克风说：“这是本学期唯一一副海选时就入围的作品，大多数人说作者抓住了人心最脆弱的部分，让很多人都有灵魂的共鸣。窗外和室内的反差，女孩伸手沐浴阳光，男孩深情的眼神以及背影都深深的触动着我们。我们有请这幅画的作者，白易上台。”白易一愣，好像没有这环节吧，转头看着叶落，叶落耸耸肩，他也不知道他们的校长脑袋哪里又抽了。
白易在大家的目光中一步步的走到了展览台上，旁边就放着自己的作品。白易接过校长递来的麦克风，也不矫情的说：“我叫白易，今年大二。这幅作品的名字叫“短暂”，既说出沐浴阳光和渴望自由的短暂，也指女孩生命的短暂。男孩的大片背影是这幅画的结尾，是我对生活满满的憧憬，我也深爱着如今短暂的人生。”说完下面响起了掌声，掌声里，白易看到李暮雪温柔的笑着。
校长拿过麦克风说：“此次时经三个月的赛事就全部结束了，作为主办方给前三位得奖者的奖励。有请特约嘉宾国际知名绘画老师，方誉给大家颁奖。”白易吃惊不小，这是位很有名的绘画老师，受他指点的人很多，也算是名广天下。
方誉大约五十多，一身简朴的麻布衣褂，黑色的宽松长裤，一双布鞋。他拿着第一名的奖杯和荣誉证书走到白易面前递给他，笑的和蔼说：“小小年纪感悟不少，路途还长，好好加油。”白易点点头道：“谢谢方老师。”方誉摆手道：“你别谢的太早，我想收你做入门弟子，你可愿意？”说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所以全场的人都听见了，展览厅里瞬间又安静了下来。
大多成名的艺术家都会为自己孤独人生的道路上栽上一棵小树，看着他不断成长。方誉第一眼见到白易他就特别喜欢他，喜欢他身上干净的气息和笑起来的亲和力。白易呆住，叶落推了他一把，他才反应过来，连忙点头：“我愿意，老师。”说完慎重的鞠了一躬，方誉拍拍他的肩膀说：“合我眼缘的也就只有你了，我们一切从简。既然行过师礼，你便是我的入门弟子。回头有空了，就来看看我，我们再聊。”说完继续给第二名的叶落和第三名的洛柯颁奖。
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这是白易有史以来最累的一天。他回到宿舍之后洗过澡，就躺床上起不来。第二天，平静了很久的校园新闻，白易上了头条。叶落拿着校刊，直乐呵的说：“白易，你今年走狗屎运啊，刚拿了第一名又成了方老师的入门弟子。你看看校刊上怎么说你的，什么一夜成名，作品《短暂》已经被炒到五百万高价。”白易一把抢过，头版头条，一张老师给他颁奖的近照，醒目的标题“默默无闻的一匹黑马，一跑而红”。下面是一张放大的作品《短暂》，价格已经高过一般名画。
白易默默地扔掉校刊，有些欲哭无泪。成为黑马他是意料之中，但是被看中收为入门弟子却是意外中的意外，现在全校人都知道了，不久后天下皆知。往后的很多年，白易时常会想起此时纠结的自己。方誉给予了他太多，给他宽阔的平台，给他飞翔的翅膀和满满缺少的关怀，他已经不是单纯的只是他的老师，更像一个父亲。这些都是后话了，暂时一笔带过。
就在白易忙着比赛的时候，沈青煜的小店也进入了淡季前的收尾。十一月之后，像纹身这一行业就会出现暂时性的歇业状态，所以最近这些天忙着不停。这天刚忙好，已经是八点多了，千云送走那些客人，正在点算账本。苏阳急匆匆的上楼换衣服，黎枫靠在椅子上休息，沈青煜坐在内室正上方的主位上闭目养神。
“老板，从明个开始我休假一个月。”苏阳冲下楼，像以往每一次急匆匆的出门一样，不一样的是说的话。对于沈青煜来说，像进入冬季之后店里是可以轮流休假的，黎枫一般都不怎么出门，苏阳是基本不会再店里。沈青煜点点头说：“知道了，工资打到你卡里。”远远地传来苏阳出了门的声音：“谢谢老板，祝你们愉快。”千云转头看着他走了，他出门总是这样，那么温柔的人还有急性的一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