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无云的天空,白炽的阳光洒下万千光晕,透过密林间,在大地上凝聚成一个个小
小的光点。
轻风扬起,搅动空中余热,给每个角落都带去了微微的热意。
在这热意中,合着窗外喜鹊的欢鸣,令人心头自然自喜。
林总管见了一眼恭顺的众人,笑着微启双唇,念道:“制曰:朕惟苏氏重夫柔嘉、女
宗著范。内治更资夫祗慎、典册成休。既协度于珩璜。用增辉于褕翟。咨尔苏氏。恪勤奉职
。温惠宅衷。慎简宫闱。久更岁序。夙兴夜寐、怀报履之小心。守约思冲、备持盈之懿德。
兹以册印、封尔为五品承德夫人。尔其弥崇谦抑、荷福履之永绥。式佩纶言、合家而衍庆。
”
众人闻言,心头皆是大喜。笑着谢恩不止。
待要领旨,却见林总管不急不忙的制止道:“还有一道圣旨呢?老夫人在稍安片刻。
”
众人皆是一惊。莞尔,一股更浓烈的喜悦与期盼各自涌上心头。
林总管再次道:“制曰:苏氏玉莹,妇德彰于珩佩、礼秩斯崇。锡以纶言。褒兹女戒
。咨尔苏氏。夙著芳型。久襄内治。恪恭奉职、殚夙夜以不遑。祗慎居心、岁年而匪懈。兹
册封尔为七品永德夫人。尔其弥昭懿范、庆遥衍夫金枝。益懋成劳、恩长承于玉戺。”
言毕,各人的脸上已是显现出了不同的神色。老夫人大喜过望。玉莹震惊无比。其余
人等诧异不已。唯独韩黎神色迥异,惊讶、羡慕、嫉妒、愤恨、无奈,聚刻画在她的眼里,
五味陈杂。
见众人出神,林总管轻轻一咳。
老夫人恍然,忙领先大声道:“妾身恭祝皇上龙体安康,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余人回过神来,亦跟着一起谢恩。
在于一侧的慕容书笑意盎然道:“老夫人所言差已。既已贵为承德夫人,以后便要改
改口了,应为命妇。”
老夫人讪讪一笑,道:“大人警训的是。”
随之吩咐芍药道:“吩咐厨房,上菜。”
又转而笑道:“各位大人请入座。命妇备了点水酒,为大人门接风洗尘。”
待林总管、慕容书、慕容兴坐定,其余人才鱼贯入座。
本应在内室一桌的王玉莹应被封为命妇、而入了主桌,婉惜亦同在一起。
这更让韩黎的脸色变得铁青。双拳紧握,修长的指甲似欲刺破掌心一般的疼,韩黎更
是冷冷的看着这一切。
自为命妇,她知道她要登上正妻这个位置已是遥不可及了。
这种荣誉,莫说苏嵘不肯,便是肯,也是不敢,老夫人亦不会坐视不理。皇上封赐的
命妇,谁敢慢待一分。
主桌上玉莹的笑意,落入韩黎眼中,如带刺的荆棘一般扎人。
酒过三巡,各人已微有醉意。
林总管低语对玉莹道:“此次奴才奉旨出来,德嫔娘娘特意让奴才转告夫人几句话,
德嫔娘娘入宫数载,甚是怀念与夫人闺中之交。昔日光景,恍若昨日,历历在目。一入宫门
深似海,如有亲人在侧,以慰心宽。”
想起当年窗前共绣一副鸳鸯戏水图,玉莹的双眼不免有些湿润。
耳畔的旧音依稀还在:“嫂嫂的手好巧啊。”苏宜嘟着嘴有些羡慕道。
玉莹侧脸以对,亲昵的刮了刮苏宜的鼻子,笑道:“你整日都留心着玩,当然绣不好
咯。”
苏宜天真的笑容在脸上绽放,撒娇道:“那我以后不贪玩了,便跟着嫂嫂好好学习女
工。学习为妇之道。”
玉莹笑弯了腰,才多大的孩子,竟学会了如此俊俏的话来。
苏宜顿时不依。
在那春风抚柳下,二人的笑意远远传去。浓浓的姐妹情谊比这春更暖人。
那时,冷落清秋节。
一曲纸鸢舞,让人如痴如醉。那双细长的脚尖在地上旋了一圈又一圈。白裙随着舞姿
而飞舞。身姿轻盈,神采飞扬。
垂花琴木的细致小白的花朵随风而起,絮絮的落了苏宜一身,远远望去,仿若花中精
灵一般。苏宜清澈的双眼,如泉眼一般干净。
秋季虽清淡寡薄,但只这一曲,便胜春朝。
舞动的身姿在原地一圈一圈中,缓缓落停。那一身的琴木花再次随风而起。苏宜便在
那琴木花中踱步而来,笑意道:“嫂嫂觉得宜儿这一曲舞的如何?”
比之汉朝赵飞燕的鼓上舞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宜脸色娇红,嗔道:“嫂嫂尽会取笑宜儿。”
转尔,又面露期盼道:“娘亲说这曲纸鸢舞是跳给最心爱的人看的。”
看着苏宜一副娇羞小女儿样,玉莹不禁笑道:“那今日我看了,岂不是太不合适宜了
。”
此次,苏宜却为争辩,而是彷徨的望着空中散散落落的精致而小巧的白花,在那漫天
彩霞琉璃中,印出一片纯净与洁白。
“再过三日,我便要进宫了。”苏宜低沉的声音恍若秋风扫去的落叶,带着一丝悲戚与
哀愁。
“这是妹妹之喜。”玉莹笑意,恭贺。但眼里点点的伤感流露出心底最沉的心思。
“风吹仙袂飘摇举,犹似霓裳羽衣舞。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1)纵然
天子雨露,那又如何?便似贵妃一般,终究还是香消玉殒,成为了权力斗争下的牺牲品。女
子的命运便当如此吗?”
她说的凄切,眼中早已升起了雾气。
可这便是宿命,执子之手,想看眼,无语凝噎。
玉莹缓缓的揽过苏宜的身体,靠在自己的肩头,任其哭泣。
微风从天地而来,拂过清澈的溪水,抚过青草花香。带着芬芳爽人的清新,在苏宜受
伤的心口上缓缓的抚平。
“苏家需要你。老夫人她需要你。”玉莹的语气中带着些不忍和痛心的无可奈何。
苏宜缓缓起身,阑珊的脚步虚退了两步,嘴角的一抹笑是何凉意!
“嫂嫂说的对极了,我终究是逃不脱那尘世的宿命。”
苏宜弯一弯身,行了一礼,正色道:“苏宜身体不适,先行告退了。”
夜色终如墨水般慢慢化开,一点一点从四面八方延开。而那娇小弱柳的身影也在这黑
暗中越来越淡,直至消失。
随后几日,苏宜的脸上始终挂着若有似无的笑。
只有玉莹知道,她的笑太过勉强。她的心已不再童真。
在辘辘而撵的宫车中,她便这样走了。没有诀别,没有依依不舍。至始至终,苏宜为
曾再说过一句话。而她的双眼,却是无力。
记:(1)出自白居易的《长恨歌》,是讲述了唐玄宗与杨贵妃二人之间的爱情悲剧叙
事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