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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葛林师傅的忏悔(1)

汤姆离开和平池后,到达了一个海底。那里很深,足足有一万丈,这里是伟大海母孕育事物的地方。海母在这里制造熔浆,那是创造世界的物质。海母拿着熔浆去给水汽巨人去揉搓捏拿,给烈火巨人去烘焙烧烤,然后就创造出一些馒头和饼子状的东西。馒头状的上升而成为大山,饼子状的上升而成为岛屿。

汤姆刚到了那里,差点儿就被搓成了一个水孩子化石。要知道,他是在熔浆里啊。汤姆要是真的变成了一个化石,一定会令千万年后的新西兰地质学家惊讶无比的。

黄昏的时候,汤姆在柔软的白色海底散步。当所有熔浆一起工作的时候,海底就会变得又脏又热,像粥一样浓厚,而且噪音非常大。这要是发生在人类生活的世界,足以把我们折磨死。汤姆觉得可怕,因为不停地有被高温海水烫死的鱼、虾、蚌涌现到面前,他看见了就想吐。

汤姆走到一个叫“止步”的地方,凑巧便在那里停了下来。虽然那里离他现在的位置不远,但汤姆还是走了很多冤枉路,因为蛇身很粗,他根本没有办法过去,连爬都不可能。这是在汤姆到达之后发现的。因为他遇见了一条很大的水蛇,即使它是死的,汤姆还是得绕着走。

汤姆向上看了看,平静的海面清澈见底,又向下看了看,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从洞里不停地往外喷洒的蒸气,威力之大足可以发动整个世界的蒸汽机。汤姆恍然顿悟,原来自己站的地方是一个洞穴口的边缘。

汤姆在那里站了几分钟。这么短的时间里,泥沙已经埋了他的脚踝。这些泥沙是从哪里来的呢?汤姆向洞穴里看,想要得到答案,不料却被卵石把鼻子刮破了,吓得他立刻又缩了回去。原来是蒸气从洞内喷出来的时候,巨大的威力冲坏了洞壁。同时,这些蒸气的威力使海里的沙石和灰尘飞起来。当它们重新落下来的时候,就会遮盖死鱼虾的尸体了。汤姆觉得很害怕,站在这里时间长了就会被掩埋,他开始担心起来。

汤姆的脑子正在快速旋转,想着办法,不然的话,他真的要被活埋了。突然,他被洞里的蒸气喷出很高,他不知道在底下会遇到什么。

当他停下来的时候,看见一个在他生活中从未见过的怪物。那怪物紧紧地缠住了他。

这个怪物长得很特别,但是比起我们见到的那么多的形形色色的海底生物来说,它又奇怪不到哪里去。这个怪物的全身长了许多瘤节,就像海盘车都在一边。它没有嘴,只有一只眼睛,奇怪的是它还没有肚皮。它长了很多像风磨叶那样大的翅膀,奇怪的是这些翅膀围成的圆圈居然也像风磨叶子。这个怪物飞起来的时候,就像一只皮球在喷泉上面飞舞。可想而知,它飞的时候靠的是那些喷起来的蒸气产生的动力。它的每一个翅膀下面都长了一条腿和一只爪子,爪子很像梳子。另外还有一个鼻孔,不过它长在腿根上。

怪物很生气地问汤姆:“你居然敢挡我的路,你想干什么?”它想扔掉汤姆,可是汤姆紧紧抓着它的爪子不放开,还是与它在一起安心些。

汤姆马上告诉了它自己前来的目的。这个怪物用仅有的一只眼看着他,不屑地说:“少用这种鬼话来骗我。所有来这里的人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偷金子,你们谁都骗不了我。”

“什么是金子?”汤姆真的是不知道。但那个老怪物疑心很重,仍然不肯相信他。

一会儿之后,汤姆知道了什么是金子。当蒸气从洞里喷出来的时候,怪物闻见气味,同时用自己的爪子梳理,碰上翅膀,这样就变成了金属雨。各个翅膀整理不同的金属,比如一只翅膀落金雨,另一只落银雨,另一只落铜雨,另一只落锡雨,另一只落铅雨,以此类推。当这些金属雨全部落到泥浆里的时候就会形成矿脉,之后凝固成固体。有些金属从岩石里面开采就是这个道理。

突然间,洞里变得很空。怪物像个陀螺似地被带得团团转。原来是下面有人把蒸气给关掉了。很快,海水进了洞里形成巨大的旋涡。怪物被回旋带着一圈一圈地转着,不过这早在怪物意料之中,就像打猎人忽然勒住了马,人从马背上摔下来一样,很自然的事。怪物对汤姆说:“嘿,伙计,要是你真的报有诚意的话,你就下去吧。但说实话,我不相信你。”

“等着瞧吧!”汤姆说。他立马动身,就像瀑布里的一条鲑鱼,勇敢地向湍急的气流奔去,那样子更像一位古代的侠客。

汤姆溺了半天的水,终于到达了洞底,最后又被冲到了天外天的岸上。这座天外天让汤姆惊讶的是,它和想象中的并不一样,却像是原来的那个老世界。

汤姆去的第一个地方,是废纸州。在这里,废书堆满了山谷。走过这满山的废书,感觉就像走在了冬天落满树叶的丛林里。汤姆看见很多人,他们都在忙碌着,从一堆不好的书里面挑拣出更不好的书。就好像收拾庄稼的时候,留下来尘土,把秕糠扔掉一样。奇怪的是,他们的生意做得很好,尤其受儿童的欢迎。

接着,他又沿着污水海走,到达了龌龊山和糖果省。由于地是劣等牛奶糖做的,所以很黏,并且土地充满了洞穴和裂缝。洞穴和裂缝里都是各种各样落在地上的果实和一些野生的醋栗、酸山楂、野棠果、刺莓。它们都是半生不熟的。这里有好多不好的东西,小孩子只要一伸手就可以够着。这里的仙人一看见那些不好的东西就把它们藏起来,虽然这样很辛苦,可是结果总是无济于事。因为你藏得快,他们做得更快。你刚把旧垃圾藏起来,那些心肠歹毒的人已经制造出了新垃圾。这些垃圾里面都是有毒的颜料和石灰。他们甚至敢从科学家的著作里偷取药方,改造成对儿童有害的毒物,在茶食店、花市和闹市区等地方出售。算了,就随他们去吧,终有一天,手里拿着戒尺的罚恶仙人会惩罚他们的,让他们吃自己做的毒物,从这头吃到那头,那时候他们会患上严重的胃病,这恰好让他们得到教训,让他们不敢再生产毒害儿童的食物。

接着,汤姆到了一个小岛,它有个名字叫波罗普拉格磨新岛。

这里,汤姆看见很多事情都颠倒了。比方说,车可以拉马,钉子可以敲锤,鸟巢可以爬小孩,书可以写作者,猴子可以给猫修面,死狗可以教活狮子如何操演,失明的旅长退休之后可以去大学担任校长,时髦的演员可以做时髦的牧师……总而言之,他们在自己会做或自以为会做的事情上面总是失败,导致了他们现在做的事情都是自己不会做的。

现在汤姆走到了城中心,没有人问他想要去哪里。但是大家都围绕着他想要指点他的路,要不就指给他看他不认识的路。

但是大家众说纷纭,有人建议他上这边,有人建议他上那边,还有人说:“西方千万不能去,那是条死路。”

“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原本也没打算上西方去。”汤姆说。

另外一个说:“那你就从这边去东方吧,放心,没有问题的。”

“我也没打算去东方。”汤姆觉得和他们说话简直是对牛弹琴。

“既然这样你随便走吧,反正结果都一样。”他们这次倒是很异口同声(这也许是他们唯一一次意见统一的时候),可是他们的手指指着罗盘上面的32条线。这让汤姆以为是整个英国的路标聚到了一起,在互相搏斗似的。

如果没有那只小狗的出现,汤姆不知道最后会不会突出重围,获得自我。那只勇敢的小狗拼了命一样地把他们的小腿咬得鲜血淋漓。因为小狗认为这些人想要置它的主人于死地。汤姆和小狗无暇顾及太多,趁着他们揉腿的工夫逃脱了。

汤姆找到了非常著名的智人城——哥坦姆(作者这里借用,在英国古老的传说中,它是一座愚人城),位于岛屿的边缘。这还有一个美丽的传说。当初他们看见月亮掉进了池子里,就想把月亮从水里捞起来;为了看上去春色盎然,他们把篱笆围在了布谷鸟的四周。汤姆看见城门是那么的宽阔,矮小的人一时半会根本走不进来。他们用砖头把城门垒起来,汤姆很想知道为什么。他们告诉汤姆,这是扩大祈祷仪式。汤姆走了,因为这不关自己的事。可是汤姆仍旧很困惑,在自己的国家,试想假如一只跟在大猫后面的小猫不能进洞的话,那它也别打算进去了。

接下来,是一处很开阔的地方。汤姆看见那里的人在逃亡,为了避免别人把他们不知道的告诉他们。他们昼夜不停,没有年龄、性别、财富的区分。

一位年过花甲的巨人跟在这群人后面。他衣衫褴褛,瘦得只剩下了皮包骨头,眉间的疲态展露无遗。本来是应该尽享天伦之乐的年纪了,有一个相依为命的老伴,子孙环绕膝下,那就是幸福的人生了。按理说好人有好报,这么善良的人到了晚年不应该再遭受这样的痛苦了。可是他操劳过度,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这位老巨人的身上闻起来一股酒精味。别误会,他可是从来不喝酒的。他的身体支架由鱼骨头和羊皮构成,外面用铁丝和加拿大橡胶绑牢。鼻梁上架了一副大眼镜。一只手拿着锤子,这是用来研究地质的,另一只手拿了一个捕捉蝴蝶的网。他的身上到处是兜,里面装了各种各样的工具,有标本盒、瓶子、显微镜、望远镜、风雨表、军用地图、夹钳、照相仪器等。总之,探索一切事物的工具都应有尽有。

汤姆看见那些好人都远远地躲开他,除了他自己。他藏在老人的大腿之间坚守阵地。老人看见汤姆,也是非常高兴,说:“你是谁呀?真是个怪异的人,你怎么不和他们一样逃走呢?”他居然拿下了眼镜,想把汤姆瞧个究竟。

巨人小瞧了他,汤姆是多么机敏的人,怎么会轻易就被他看出端倪。为了防止巨人看见他,汤姆跑到他的大腿中间,跑到了他后面。

“别靠近我,别抓我。”汤姆说,“我好歹也绕着世界走了一圈,并且到过世界中心,到过护持婆婆的归宿港。怎么会任你揉捏我,把我装在瓶子里随便取个乌贼、海参之类的名字?”

巨人知道了汤姆的经历后,马上就向他投降。他很难想象那些他不知道的事情。他想把汤姆留下来,让汤姆把他知道的东西全部都告诉他。

“嘿,你真是个幸运的伙计,到过那么多地方,见识过那么多东西,我要是有这样的游历该有多好啊。”巨人说,本来他就是一个很单纯的人,善良,诚实,讨人喜欢,还具有一颗仁慈的心。

“如果你真的想像我一样,你可以把头浸泡几个小时在水里,这样就变成了水孩子或者别的孩子,我就是这样做的。”汤姆说。

“哦,如果我能够变成一个孩子,体会做孩子的快乐(哪怕一个小时),那样我死也足矣了。可事实上不能够,这会违反自然规律,即便成功也没有用了。那样的话我会失去我现在的一切,唉,你真是个幸运的家伙。”老巨人看起来很可怜地说。

汤姆开始喜欢这个巨人了:“那你为什么要跟在他们后面呢?他们也很可怜。”

“伙计,你不懂,不是我追他们,是他们追我。他们祖祖辈辈追我,历史久远。他们拿石头砸我,把我的眼镜都砸掉了好多次。他们用恶毒的语言攻击我,对我呼来喝去。我想大家友好相处,告诉他们不知道的事情,可是他们总是害怕听见这些。可能是我自己的原因吧,我不懂世故,总是不屑于玩弄手段(比喻害怕知道科学真理)。

“你难道没想过停一下吗?”

“哦,伙计,那不可能。假如我停下来,蝴蝶和麻雀就会飞过去,这样我就捕捉不到新种类。我会觉得生活没有意义,没有精神支柱,最后会死的。每个人的存在都有使命。我也是这样的。但我从不愿意去想我的使命是什么。”

“不愿意去想?”汤姆问。

“是的,不愿意想。我信奉的格言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干好眼前的工作,不去想未来。这些年我一直就是这样的,也算现世安稳。哦,我必须得走了。在我们交流的这段时间里,最起码有9种新品种逃跑了。”

巨人走了之后,又遇上了一座神庙的钟楼(这里的人们都很崇拜偶像,要不怎么会害怕巨人)。他撞到了钟楼的上半截,腰都快撞断了。

巨人并不害怕,在他的腿间刚一落下那半截钟楼的残骸时,他就迫不及待在砖石间捣鼓起来。他从口袋里拿出放大镜,不停地移动着眼镜细心检查,兴奋地大叫:“哦,我发现了重要的东西。有一种从未见过的海蛆和三种稀有的雪蚤,哦,还有冰蛾。”

他拿起雪蚤坐在了神庙正中(这样看来他确实不太会来事儿),观察他的雪蚤。这一屁股(这也是能够预料到的),把神庙顶压得陷了进去。神庙里的偶像被撞得面目全非。这使神甫仓皇逃窜,那情景像兔子窝里的兔子被雪豹追击似的,四处逃亡。

这一切对老头未造成任何影响。一只蝙蝠从灰尘中飞出来的时候,他马上就把它擒住了。

“哦,这个太重要了!”

那些仍旧逃亡着的人很不开心,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巨人把他们的神庙毁了,还是为了一只蝙蝠和三只雪蚤,他们却无能为力。蝙蝠被老头装在了口袋里,带走了。

“这场是非还真是不算小。”汤姆心里想。

就这样,巨人和那些人互相追赶。就我知道的,或者我不知道的,这种行为一直持续到今天。

汤姆到了一个著名的小岛,这个岛上的人只长了头,没有长身子,所以它有一个名字叫大头娃岛,这是罚恶仙人替它取的。但是在航海家格列佛船长的眼里它应该配叫做拉普达岛这样的名字。

汤姆游近小岛时,首先进入耳朵的是哼哼唧唧、哀哀切切、哭哭啼啼的声音。他以为是穿猪鼻孔,或者是剪狗耳朵,或是小猫被淹死了。好奇心致使他靠得更近的时候,他听出了原来那里面夹杂着话语。这些话语是大头娃娃在唱歌:“上学真是太难了,考试先生马上就要到了。”他们不分昼夜地唱,因为这些歌曾经是他们最崇拜的偶像唱过的。

他们只会唱这么一支歌。

汤姆上岸了。放眼望去,首先进入眼帘的是一根上面刻着“玩具不准携带”的大柱子。汤姆很惊讶,以至于他都不想看柱子左边写的是什么东西。他在岸上找不到人,只见到了没长绿叶的形形色色的萝卜:大的、小的、糖的、粗的。奇怪的是这些萝卜里,有一半是长了霉菌的烂萝卜,另一半也觉得自己的命运悲惨。它们向汤姆诉苦,说得一点儿也不周全,还是五六种语言夹杂着。

“功课我学不会,你快来帮我吧。告诉我这个开平方的结果是什么?”有一个问着。

另一个也问:“你知道天琴星α和长颈鹿星β之间的距离是多少吗?”

另一个问:“你知道美国奥里贡州诺门县斯奴克镇的经纬度是多少吗?”

另一个问:“你知道我的远房堂弟祖母的女佣的猫叫什么名字吗?”

另一个问:“一个精力充沛的学校视察员如果从伦敦翻筋斗翻到约克郡需要多长时间?”

另一个问:“大陆上有一个谁都没听说过的地方。那没有人发现,也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你知道它的名字吗?”

另一个问:“你能把这本书修改一下吗?这一段阐述鳄鱼为什么不能说话,可是错得很离谱。”

以此类推,弄得人一头雾水。

“即使我告诉了你们,又有什么用呢?”汤姆问。

他们只知道考试先生要来了,其余的一塌糊涂。

汤姆接下来遇见了一个巨大的萝卜。它把田里的一个洞都填满了,这个萝卜又柔软又早熟。它朝汤姆喊:“你有没有想说的任何事情?”

“什么?”汤姆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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