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漫天雪色。
非尘凝望那周遭的雪山，鹅毛般的冰晶还在飘飞，落在他的睫毛、脸颊和呼吸上。
背上的丫头还在沉沉呼吸。
他凝望四周，感觉不到寒冷或呼啸寒风，连水天一色的绝景都那般飘渺梦幻。他略沉眉一思，便明白了，这是个幻境。
他们竟入了一个幻境。
他一路凭着神智感受聚魂珠的气息，一路寻觅至此，聚魂珠的气息也愈发强烈，那源自珠子力量对灵魂的召唤，如同人的心跳，有规律的脉动着，按照往常所想，他循着这规律想要寻找聚魂珠并非难事，可就在他们踏入这片雪域的瞬间，聚魂珠的气息，没了。
非尘闭了蓝色眼眸，凭着他异于常人的天赋来感知聚魂珠，半晌，一无所获。
背上的丫头却醒了。
她撑起脑袋，肩膀立马一片**，非尘皱了眉，难得的好脸色消失殆尽。
如他所想，那地儿已然是一块口水印。
小小姑娘从他背上跳下，四周看了看，挠脑袋：“子卿啊，虽则我也挺爱看雪的，可是这雪也忒不好看了吧，待我们回了九重天，我再请你看雪可好？”
非尘略诧异，随即却道：“你当我是你手底那些个大小仙，这般好诓骗。”他记得九重天已然万万年没下过雪。
小丫头却认真道：“我要是能诓骗到你，也不至于被他们嘲笑了。”
非尘：“所以终于承认你笨了？”
小丫头眉头一拧，咳：“其实大多数时候还是挺聪明的，只是你恰好都不在。”为了圆面子继续道，“你知道吧，我灵力一直不大好，可有一次我将一块石头变成了夜明珠，送给素亚当礼物，那泼仙当场乐翻了。”
好吧，这么容易满足，他问：“之后呢？”
她摸摸鼻子：“之后就被泼仙扫地出门了，半个月不能去东阁。”那时候小丫头的神魂都系在东阁子下紫槐花的卧影中，这个惩罚比杀了她还磨人。
非尘脸色缓和不少，竟有些许揶揄。他望着垂头走的丫头：“所以这是恼羞成怒？”
“哪里。”小丫头义正言辞，“那时候，能把石头变夜明珠已经很不错了，我还变了只纸鸢出来呢，那是我随手画的。”她手舞足蹈的形容，眉眼亮晶晶的，里头如同藏了跳跃的火焰，“那时候连老头子都夸我呢。”
非尘指着脚底一块石头：“那你变给我看。”
小丫头一呆：“啊？哦，好。”闭眼念了几个仙诀，张牙舞爪的姿势来了几遍，石头依然原状。
好看仙君的笑容愈发明显了。
小丫头气不过，使劲儿蹬脚，拿出了吃奶的力气，鼓起腮帮子，脸色憋得通红。可瞧着自个儿喜欢的人，独独不愿在他面前丢了面子，怕他觉得她笨，怕他看不起，又怕他笑话。
她心里翻江倒海了好几个回合，石头却依然是原貌，瞧着非尘面色的笑意，小丫头一跺脚：“算了你骂我笨吧，反正也不是第一回丢脸了。”
她捂住小脸，心里咒骂那石头没眼力见，就不能自个儿变个夜明珠么，偏要出尽洋相，如今夸下的海口实现不了，心上人对她的印象更坏了。
非尘沉吟：“嗯，是挺笨。”他道。
小姑娘委屈极了：“那啥，你能不能委婉点啊。”她拉耸了脑袋，虽然也晓得自己笨极了。
非尘望着她，唉，原本那股刺人的劲儿和眉头拧在了一块儿，怎么看怎么讨厌，仿佛至宝蒙尘，令他心中格外别扭。他忍了忍，最终还是将手抚在她的眉头上，欲将愁绪熨平：“你那些大小仙儿可有告诉你，他们为何要听你的话，要费尽力气保护你。”
她歪着脑袋想：“哦，我知道，他们想让老头子涨工钱。”
弯了眉眼，笑眯眯的看他。
“不，只是因为你笨而已。”他道，那双水灵的眼有星辰的光辉，“他们那样喜欢你的笨，乐意将你惯成四合八荒里第一痴傻的笨蛋，这样你就是他们的至宝，捧在手心也不会有人来抢了。”
她听不懂，痴痴地望着他，滴溜溜的黑眼里满是他要逃避的东西，心绪也跟着凌乱起来。
他顺手遮住那双眼，仿佛这样便能平复心口的起伏：“毕竟，笨也是种福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