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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槟城

这是一艘新型的铁壳油机船,再加上排水不过千吧吨,速度比起蒸汽船来快了很多,风浪里走得也很平稳。一路全速前行,第二天中午,船到新加坡港口,停了大约五个小时,再次起航。接下来的航程因为是在马六甲海峡里行驶,浪大风急,速度慢了很多,但终归是无惊无险,第四天上午,到了槟城的乔治港。

对两个初来乍到者来说,槟城的风物与三宝垄和巴城相差无几,满街大多是华人,掺杂着几个看起来很有身份的土著,还有一些金发碧眼的洋人。但细看之下,却又发现这里跟爪哇那些大城市有很大的区别,首先这里没那么拥挤,高楼也很少,街道宽敞还很干净;其次,这里的大街上看不到军队,街上维持治安的只有警察,华人警察,洋人警察,土著警察,总之全是警察;再次,这里的街道上,很多汽车,有轿车也有卡车,这些在洋人国家里也才刚刚兴盛起来的玩意儿,在槟城街道上居然比比皆是,走在任何一个角落,都能听见“嘟嘟”的喇叭响。

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地穿过几条大街之后,两人忽然觉得以前的自己简直就是井底之蛙,以为在爪哇岛上就算是见过世面了,岂知这世界竟然如此之大。

“卖报卖报,阳夏保卫战初战不利,武昌义军屡战屡败,汉阳失守。”报童挥舞着手里的报纸从两人身边经过。

“给我一份。”尹正纲听得报童的叫卖声,心中一动,连忙叫住了那小孩。

“先生,一毛钱一份。”报童赶紧跑回来,咧嘴笑着。

“这么贵!”杨攀差点跳起来。

要知道叻币不比荷兰盾,一毛差不多是两碗肉面的价钱了。

“不贵了,先生,我们《槟城日报》算便宜的了,《中兴日报》要两毛呢。”报童瘪嘴道。

尹正纲并不想计较这一毛钱,赶紧从口袋里摸了张纸币递过去,从报童手里拿过一张报纸。

“谢谢先生。”报童这才高兴地笑起来,转身跑开,继续他的营生去了。

“卖报卖报,阳夏保卫战初战不利,武昌义军屡战屡败,汉阳失守。”

“你听见他说什么没有?”待那报童身影消失在街角,尹正纲才转头笑看着杨攀。

“《中兴日报》。”杨攀笑道:“看来今晚不用花钱住旅馆了。”

遗憾的是,两人的如意算盘落空了,当他们兴冲冲地赶到《中兴日报》社,接待的干事却告诉他们,林涣英半年前就回国了。

两人都有些错愕,来的时候,在桑蒂斯号上林涣英还告诉他们,他很长时间都要留在南洋开展工作,这才多久,怎么就回国了?但他们也不好继续追问,尹正纲细心,一早就发现,那位来接待他们的干事听到“林涣英”三个字的时候,脸色就沉得能拧出水来,而之后回答他们的问题时,也显得很不耐烦。

出了报社大门,已是下午,两人这才想起还没吃午饭,赶紧找了个福建馄饨馆子,一人要了一大碗填肚子。

吃完东西,两人大包小包地提着去找旅社,指路的福建人见他们初来乍到,便给他们指了一条靠海的小巷子,据说里面全是中国人开的旅社、客栈,而且靠着码头。那里也有长租屋,只是价格比棚屋要贵些。

两人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先找个旅馆住下,摸摸这里的情况再说,决定要长住下去之后,再去找合适的房子。

其实路上两人就在考虑,去槟榔屿容易,一张船票就能解决问题,但去了之后在那里做什么,却是个大问题。继续做工是不错,在城里找个事情做,怎么也比在矿山强,存一两年钱,还可以自己做点小生意,但现在他们手上就有一笔钱,这笔钱开家店铺是不够,要做点买来贩去的小生意,却很容易。

问题是,贩什么?

这条叫“恒生路”的小巷果如那位福建老乡所说,全是旅馆,各家都不大,大部分只有几间房,多的也不过十来间。这些旅馆的房间可短租也可长租,短租的话,每天的房钱里带着早晚两餐;长租就得自己做饭了,旅馆的灶房随时可以借用。

两人找了一家福建人开的小旅馆,写了五天,算是短租,每天房钱加两人饭钱共四毛,在三宝垄这算贵得离谱了,可在槟城,两人问了好几家,这价格确实不算贵。

“新客我才算你这么便宜。”两人付了钱,老板拍着算盘说。

“怎么谁都认为咱俩是新客?”往后院去看屋子的时候,杨攀很忿然地问尹正纲。

还别说,这旅馆虽小,也算得五脏俱全,不仅被子床单、洗漱用具全都不马虎,单是那两架木床,都显出与爪哇的不同来,虽然谈不上雕花刻鸟,但做工规整,结实耐用,尤其适合尹正纲这种大块头。

不过,坐了几天船的两人没心思专注于这些,放下行李,整理了一下,两人各占一床,倒头便睡。

这一觉直睡到掌灯时分才醒来,旅馆的伙计送来了饭菜。饭菜谈不上什么好坏,能吃而已,两人本就没什么讲究,加上肚子饿得慌,饭菜上桌,摆开架势就吃了起来。

那伙计也有意思,本来转身要走,见了两人的吃相,却又停住脚步,歪眉斜眼地看着他们。两人见多了人情世故,哪有不明白这伙计心思的道理,只是出门在外,不想多生事端而已。

“你看够了吧?”终于还是杨攀没有忍住,添饭的时候把筷子扔在桌子上,喝了一声。

“两位吃够了吧?”伙计也不是个省油的角色,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

“老子吃没吃够关你屁事!”杨攀一听就冒火了,拍着桌子站起来,一把揪住伙计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吓得那家伙当即脸色煞白。

尹正纲见事情要遭,连忙拉着杨攀,把人放了下来,这才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叻币来,放在桌子上。这把叻币大概六十块,离开诗巫时两位牧师给了他们三十块,他们下午又用那一百多荷兰盾换了三十多块,叻币比美金还值钱,六十多块叻币怎么也算得上一大笔钱了,那伙计见得,当即低下了脑袋。

“滚吧。”对这种人,尹正纲也没好声气,挥手下了逐客令。

伙计二话不说转身就走,走到门外时,又停下,回头勉强笑了笑,道:“两位要是晚上没事,可以去横街的夜市逛逛,那里热闹。”说完带上门走了。

“他大爷!”杨攀朝地上啐了一口,恨恨地道:“他那是什么表情,怕老子们付不起钱么?”

尹正纲笑着拍了怕他的肩膀,道:“消消气,势利眼到处都是,谁叫咱们像饿死鬼投胎似的。”

一场插曲搞得两人都有些不愉快,食欲也没了,随便吃了几口,便叫伙计来收了去。尹正纲去前堂跟人打听了一下,那伙计倒没说谎,横街的确有个夜市,卖什么的都有,全是中国人。初到槟榔屿,两人都想见见世面,遂决定上街转转。

华灯初上,两人锁好房门,出来问了路,便朝夜市行去。槟城的夜路不难走,街道两旁都有路灯,用电的,亮堂得很,况且因为开了夜市的缘故,即便是夜晚,街上的行人还是不少,来来往往的,热闹劲一点不比白天差。杨攀是自来熟的性子,到哪都能跟人搭上话,走出旅馆没十分钟,便碰上几个也是去夜市的码头工人,打过招呼之后,杨攀就和他们聊开了,还没等走到地方,双方就熟得跟认识了十几年的老友似的。

走进横街,里面的热闹让两人大感意外,原以为不过是一条街上的店铺晚几个小时打烊就算夜市,谁知不仅街上的店铺没有打烊,就连马路上都摆满了地摊,吃的、喝的、玩的、看的,应有尽有,市场灯火辉煌,街上人来人往,简直比白天还要热闹几分。

“白天全城的铺子都在营业,大家不一定在这里逛,可晚上营业的就这么一条街,只能到这来,肯定比白天热闹啊。”一名码头工人如是说。

“到了晚上,连洋人都往这里跑。”另一名码头工人也道。

一行人来到一家冷酒馆前,码头工人们要在这里喝酒,还请尹正纲和杨攀也进去一起坐坐,但两人初次见到如此繁华的盛世景象,哪里舍得为喝酒耽搁,便委婉地拒绝了。

“乖乖,这景象,怕是和上海差不了多少。”

和码头工人们分手后,两人一路闲逛,看着横街上的喧闹繁华,杨攀忍不住赞叹。

“你去过上海?”

“没,我猜的。”

两人这里看看那里望望,不知不觉就逛了一个多小时,晚饭的时候被那伙计气饱了,两人没吃多少,都觉得有些饿了,杨攀提议在一个路边火锅吃点东西,于是两人便找了张桌子坐下。

看到火锅,尹正纲便想起去年临走时给邱云来提出的经营边炉的建议,当初自己提这个建议的时候心中本也没有多少成算,但现在见到这家火锅摊生意如此的好,他也放下了心,看来自己的估计是对的。

不一会,锅底刚刚翻腾,两人点的菜就上来了,都是极普通的吃食,一荤五素,也是来这里的食客最普遍的搭配。

“看。”尹正纲在锅沿磕了磕筷子,向杨攀道。

“什么?”杨攀泯了口酒,抬头问道。

“来这种地方消遣的,大多是贩夫走卒,市井小民,我是对的。”尹正纲笑着说。

“咱俩也是市井小民,没什么可笑的。”杨攀翻起了白眼。

“我不是那个意思……喝酒。”尹正纲知道杨攀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也不多说,笑笑便举起杯子。

四川火锅与广东的打边炉、北方的涮羊肉并没有什么不同,唯一的区别就是口味,四川和云贵人偏好麻辣,之所以叫火锅,大概也是取火辣之意。杨攀是北京人,尹正纲是福建人,虽说在同样流行辛辣食物的爪哇呆了一年,但接触一只锅里半是辣椒半是花椒的四川火锅,还是头一次,这一顿刚开吃几口,两人便觉得自己的嘴巴已经不在脸上了。

“辣!”尹正纲一边用手往脸上扇风,一边举起酒杯猛灌。

“舒服!”杨攀虽然也辣得找不到了北,却是满脸兴奋。

吃火锅,要的就是满头大汗,一边喊“辣”,一边又忍不住下筷子的那种感觉,之所以凡有火锅的地方,总是最喧闹的所在,就是因为被辣得不知所措又浑身火热的食客们,都想通过自己的嗓门把那股燥热气息宣泄出去。

“狗日的,还是四川的牛肚火锅好吃!”

火锅摊摆在街角处,只有七八张桌子,几乎每张桌子都会时不时地传出这样的感叹。不过也不是人人都粗着嗓门说话,杨攀身后那一桌,坐了四个人,也吃得满脸兴奋,说话的声音却很轻,当然不是在说悄悄话,但声调至少比那些贩夫走卒要小得多。

尹正纲烫牛肚的时候不经意一抬头,看见了面对自己坐着的那位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人在哪里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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