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书记市长的干预,唐梅英终于回到了自己久违的家,不用担心再次被关进精神病医院。
市委宣传部、市公安局和信访办组成的联合调查组对唐梅英和其他走访人员的遭遇进行了调查,调查结果表明,唐梅英在精神病院的遭遇跟网上发表帖子的内容基本一致,情况基本属实。主要原因是市公安局和市信访办的部分工作人员曲解了市委市政府的有关规定,并给精神病院授权,部分医生和护士对走访人员进行了肉体上的摧残、精神上的折磨,在全社会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
新闻发布会上,市委宣传部阐明了事情的真相,并对受害者及其家属表达了诚挚的歉意,对造成伤害的人员根据有关规定进行了赔偿,今后坚决杜绝类似事件的发生。聂宝山代表市委市政府,眼里闪着泪花,深深地鞠了一躬。他用哽咽的声音说,本来陆松明书记和张华栋市长要亲自来会见记者,言明事情的真相,但是他们临时有重要的活动,无法亲临,就委托我把他们的心声传达给各位记者:作为一市的书记和市长,发生这样的事情,深表痛心和遗憾,是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造成了严重的失职行为,给上访人员造成了极大的痛苦,希望上级领导和部门对我们的失职行为进行追究、处理。希望各位记者回去之后,在各自的新闻媒体如实反映事情的真相,对一些谣传和不实的报道予以揭露,把最真实的情况通报给全国的老百姓,希望你们继续监督华兰市委市政府的工作。我们也会把事情的真相及时上报给省委省政府和国家有关的部委、领导。
有记者问,对于那些摧残蹂躏走访人员的人员,你们是怎么处理的?宣传部常务副部长王有明说,对于这些害群之马,书记市长已经作了明确的批示,要从严从重从快处理,不管是谁,要一查到底,决不能姑息包庇。目前,责任人已经基本查清楚了,会后,市委市政府会作出公正的处理,并向各家新闻媒体进行通报,请你们放心。
事情发生后,宣传部快速协调各大新闻网站,屏蔽了帖子。只是有些论坛上的帖子无法屏蔽,依然被网民浏览着、评论着,但影响已降到最低。
唐梅英回到了自己的家。家还是过去那个普通的家,过去一直住着,但从未感受到如此的温馨和安全。当时,待在精神病医院,感觉到这辈子可能永远回不到这个巢里了。她想,要是能够回去,一定要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舒舒坦坦,经常把家人和朋友们请来,给他们做上可口丰盛的饭菜,一起喝喝酒、品品茶、吃吃饭、聊聊天。如今,梦想成真,她在家里不停地转着,瞅瞅这儿,摸摸那儿,把每一个角角落落擦得一尘不染。
唐梅英的病情得到了控制,有些病已基本治愈,精神得到了恢复,肤色逐渐有了光泽。她去单位报账,按照规定只能报80%。但是党宗明说了,为了对她的遭遇深表同情,经台长办公会议研究决定,给她报销100%的住院治疗费。好几个月被扣发的工资,全都如数发给了她。苏子金看到母亲的事情得到了彻底解决,就心情愉快地回到了学校。临行前,她拉着母亲的手说:“这下我放心了,回去后我要好好学习,把耽误的学习要全部赶上来。”
市委常委扩大会研究决定,对造成这次恶劣事件的相关人员进行处理:公安局局长和信访办主任由于工作严重失误,按照党纪政纪的规定,分别给予记大过处分,保留行政职务,以观后效;第一专科医院院长,由于管理混乱,给予行政免职处理,调离原单位;电视台长党宗明,由于缺少对职工的关爱和有效管理,监管不力,给予警告处分,保留行政职务,以观后效。对于各单位具体涉及的违法违规人员,先由各单位进行处理,再上报市委市政府备案。
史茂堂感觉自己很委屈,在随后的征求意见中说:“我上任才几个月,对有些情况不是非常了解,只是延续了前任陈国金的做法。我也仔细研究了市委市政府出台的有关规定,我们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做得有点过分而已,但这一切都是从全市的安全、稳定大局考虑的。看书记、市长能否对我的处理再轻一些?”
陆松明断然否定了史茂堂的提议。他说:“出了这样影响恶劣的事,任何理由都是借口。我们共产党人就是要为老百姓谋福利,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你们这么对待走访人员,对你的处理还是轻的,没有撤你的职就是因为考虑到你上任时间不长。你就不要再狡辩了。”
史茂堂低下头,不做声了。
其他常委们表示坚决拥护市委的决定。
回到单位,党宗明召集电视台中层以上领导干部会议,传达市委的有关决议。会议刚进行到一半,彭文珍就敲开门走了进来。
屋子里烟雾缭绕,与会者神情凝重,党宗明坐在老板椅上声色俱厉地讲着。看到彭文珍,党宗明问道:“什么事?”
彭文珍站在办公室中央,大声说:“我是来要广告提成的。”
“我们正在开会,完了再说。”党宗明说。
“什么时候开完?”
“你没看到正在开会嘛!什么时候开完需要向你报告?”党宗明生气了,口气又重又严厉。
“党台长,你怎么这么说话?你们的事情重要,我的事情就不重要?我今天就是来要我的提成的。”
党宗明站了起来,指着彭文珍说:“你胡搅蛮缠什么?上次已经给你说得很明白,广告提成不但一分没有,你还要支付公安局的欠账。你要提成,除非把所有的欠账要回来,完成合同规定的任务。”
“党台长,话不能这么说吧。我辛辛苦苦这么干着,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今天,当着其他人的面,你给我讲清楚,什么时候给钱。不给钱,今天就不走。”
“彭文珍,你出去,没有你的事!”党宗明被激怒了,指着彭文珍说。
“党宗明,我就不出去,看你能把我怎么样?既然来了,我就没想着出去。你给我说清楚,什么时候给钱?”
看到俩人互骂起来,闫伟斌内心一阵高兴,但他想还得站起来做做样子。
闫伟斌站起来,走到彭文珍面前,推着她的胳膊说:“小彭,你怎么这样?你先回去,有什么事完了再说。你怎么能这么对待党台长?你先回去。”但他的手使出的力量并不大,装样子推了推,彭文珍往后退了一步,又站住了。
“推我干吗?”彭文珍怒对着闫伟斌喊道,“别动,我自己有腿。今天,我就不回去。不给我个说法,休想!”
党宗明气得一屁股坐到老板椅上,指着彭文珍说:“把她给我轰出去!给我轰出去!”
李济民、高丰、白金道和田盈盈等人站了起来,向彭文珍走过来。
田盈盈说:“小彭,你先回去吧,我们正在开会,等会结束了你再来!”
李济民和白金道一边说“走吧、走吧”,一边拉扯起彭文珍,把她使劲往外推。眼看就要推出办公室,彭文珍的双手使劲抓住门框不放。李济民伸手去扳彭文珍的手,彭文珍杀猪似的喊叫起来:“你们怎么打人!还有没有王法啊!”
党宗明跳过来,一手叉腰一手大喊:“把她给我拉出去,拉出去!简直是个泼妇,是个泼妇!”
彭文珍一口咬在李济民的手上,李济民“哎呀”一声,松开了手。
彭文珍一屁股坐在门口,又哭又喊又闹,蹬着腿说她不想活啦,党宗明不给钱还要打人。
田盈盈悄悄拨打了110,说有人在电视台闹事,赶快过来制止。
彭文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喊着、闹着,长发散开了,遮住了脸,其他人围在旁边瞅着。
党宗明气急败坏地说:“怎么不拉出去?让这个泼妇胡闹!”
彭文珍站起来,随手拢了拢头发,指着党宗明的脸说:“党宗明,谁是泼妇?谁是泼妇?”向党宗明扑过去。
其他人赶紧站到俩人中间隔开。闫伟斌也过来假装挡了挡。李济民和高丰最为用力,他俩把彭文珍死死地拉住,不让她扑到党宗明身上。
彭文珍急了,顺手拿起茶几上的玻璃烟灰缸,向党宗明掷去。党宗明头一偏,烟灰缸从肩膀上飞过去,击中了墙上的玻璃框,“哗啦”一声,玻璃框碎了,现场一片混乱。
正闹得不可开交,110民警及时赶到了。看到彭文珍发疯的样子,警察大喊一声,冲过去抓住了彭文珍的双手,呵斥道:“你要干吗?”
彭文珍哭喊着说:“他们打我!他们打我!”
警察说:“谁打你?”
彭文珍指着党宗明说:“就是他,就是他。”
警察问:“到底怎么回事,谁是领导?”
高丰指着党宗明说:“警察同志,这是我们的党台长。”
党宗明走过来说:“我叫党宗明。这个女人叫彭文珍,是电视台的临时工。我们正在开会,她就跑进来大吵大闹,胡搅蛮缠,会都没法开了。你们看看,彭文珍把玻璃框砸了,烟灰缸砸了,咬伤了李济民的手,简直无法无天。你们来了,正好管管这个泼妇。”
警察“啪”地给党宗明敬了一个礼,“你好,党台长。”又问彭文珍:“你跑进来干吗?为什么要打砸东西?”
彭文珍又想挣扎,被警察制止住了。她说:“我是来要钱的。党宗明欠了我的钱,不但不给,还指使人打我。”
警察说:“你现在必须离开这儿,我们先把你送到派出所。再由派出所来处理。党台长,你们台里也得去一个人说明情况。”
彭文珍说:“我不去,我去那儿干吗?不去, 不去!”
“那就由不得你了。”警察“咔嚓”一声,给彭文珍戴上了手铐。
“那就高丰去吧,你把情况详细讲讲。”党宗明说。
周围的人静默地看着,直到警车押着彭文珍,和高丰一起钻进警车离开。闫伟斌一直站在别人的后面,既没有出面,也没有说话。他觉得自己这样表现最好。
办公室的人立即动手收拾现场,党宗明待在隔壁的办公室,中层领导们在楼道里转来转去。收拾完了,闫伟斌、李济民们鱼贯而入。秘书把党宗明请过来。
闫伟斌问道:“党台长,会还开吗?”
“你们看还能开成吗?”党宗明气呼呼地说,“还不如一个农村的泼妇!泼妇都知道羞耻,她哪还有一点羞耻感!本来我今天不想谈这个问题,既然彭文珍来了,来了又闹了,你们大家正好都在,我们干脆议议。李台长,我让你查清楚广告部的账,你查了没有?”
李济民说:“查过了,已经查清楚了。”
“你把情况给大家说说。”
“好的。”李济民打开了笔记本,说,“今年彭文珍承包了台里的广告,并签订了合同。现在,我把截至目前广告部的总收入、欠账以及完成的情况向大家通报一下……”
听完了李济民的汇报,党宗明说:“大家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声音有高有低。
“那就好。”党宗明说,“我们商量一下,现在针对广告部的这种情况,台里怎么办?每个人都要发言,谈谈自己的想法。”
闫伟斌知道,作为二把手,现在正是需要自己发言表态,重新树立权威的时候。他清了清嗓子,刚想说话,有人敲门,田盈盈走过去拉开门,一看是高丰和一位民警。
高丰把民警让进来,目视着党宗明对民警说:“这是我们党台长。”民警笑呵呵地说:“党台长好!”
高丰对党宗明说:“这是咱们辖区派出所的民警,小畅。我去派出所,把情况讲了讲。畅警察过来是详细了解情况的。”
警察坐在沙发上,对党宗明说:“党台长,我大概了解了一下情况,彭文珍说你们把她打了,高主任说彭文珍来闹事,还拿起烟灰缸差点砸伤了你,砸碎了玻璃镜框。我又问了110的人,了解了情况。”
党宗明说:“要不是我躲闪及时,脑袋肯定被砸坏了。我一躲,烟灰缸就从肩膀上飞过去砸到了身后的玻璃镜框。他们刚收拾过,要不要看看碎掉的玻璃镜框?”
“这个就不必了。彭文珍说你们打了她,她也没有什么伤口,110的人说也没有看到她被打。只是看到她正在闹事。我想作为领导,你们也不至于在单位打人吧!”
“现场人很多,你可以随便问问。”党宗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