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鹿村通往村外的道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头毛驴一个老者。那人倒骑毛驴,跨过河上的一座小石桥,并沿着河边小路慢慢地向村里走来。河边的洗衣娘,田里的庄稼汉,树下的老年人,只要注意到这个老者的人,都被他吸引了目光。因为在村民看来这人充满了怪异。
白鹿村本来就人迹罕至,平常来个人就很稀奇了,何况是来个老人。这老者须发皆白,但是面色红润若童子,如果不仔细看,就连皱纹都发现不了多少。眉毛比常人稍长那么一点,一双眼睛明亮有神,而且看上去总是弯弯的,似乎总是在笑着,再加上天生的一张圆脸,很容易让人产生亲近之感。身穿一件满是补丁的衣服,也不知道穿了多久了,都已经被洗的发了白,不过却没见多少褶皱,这老头虽然俭朴,却是相当注意形象的。不过,他骑的那头毛驴虽然看上去很干净,但是却耷拉个脑袋,看上去要死不活的,和主人在一起相当不搭调。
老者走在河边的树荫之下,阳光透过枝叶,不时的照在他的身上,胯下一头灰灰的毛驴,再结合他的穿戴气度,倒颇有些古隐者的风范。如果手里再拿把羽扇,年纪也年轻一点,说是那躬耕南阳的卧龙先生,恐怕都有人信。
老者兴致也不错,这眼睛是越来越弯,眼神是越来越亮,最后竟禁不住朗声吟道:“石梁茅屋有弯碕,流水溅溅度两陂。暖日晴风生麦气,绿阴幽草胜花时。这首诗里面的情景倒和这山村很是贴切,好好。”
老者好像并没有察觉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被围观了,还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听到这里,赵老伯忍不住轻声说了起来:“这个老头说的啥呀?好像比咱们的刘夫子还有学问。”
这时一个村民插口道:“嘁!有学问有啥用,我都不让我家狗子去读劳什子的书。在家多干点农活多实在。”
这时,张大婶笑道:“胡棒槌,你看你那点出息,刘夫子在咱村教书后,到现在,农闲咱附近几个村去城里做活的孩儿,赚的钱就是比旁人多。我们家孬蛋今年还跟一个账房师傅学了记账,李家嫂子的娃也成了一个木工的学徒。你瞧你家狗子去城里做活,不是扛麻袋,就是端茶倒水的,这孩子都是你耽误的。”
胡棒槌一听有点气恼,正打算还嘴呢。老者却开口了,“这文武二道,往小了说,文可以识姓名,武可以健体魄,往大了说,文可以修国政,武可以保家国。但这些都只是世间功业,终有尽头,虽说能做好也已经很了不起了,但是哪里比得上做那修仙的道人?逍遥自在,济世救生,斩妖伏魔,何等快活!”
等他说完,发现一群人傻愣愣的看着他,这才想起他们只是一群山民,有些人一辈子或许县城都没去过,哪里懂得这些。而且自己刚才说的也不怎么通俗,不由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唉,我这臭毛病又犯了,说话的时候也不看看对方是谁。”他臀下的毛驴这时候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不过,当时大家都被老头吸引,没有人注意到。
老者说的话,村民们虽然大多都听不懂,但是最后他们却听到了老者说修仙,而且意思好像自己就是仙人。胡棒槌先哈哈地笑了起来,指着老者道:“仙人?!仙人不是能腾云驾雾,呼风唤雨么?你骑着个半死不活的毛驴就想充张果老,你这老头当俺没见过世面,欺负俺见识少啊?”
其他村民虽然没有胡棒槌冒失,但是也都露出根本不相信的神色。
哪知老者不愠不怒的,反倒哈哈大笑了起来,最后简直直不起腰来。村民一时莫名其妙,过了好一会儿,老者才停止笑声,勉强直起腰来,拍拍自己的毛驴说道:“喂,老弟,我就说你这德性要改改,这都第几次被人说成半死不活了?哈哈……”说完,老者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村民见老者傻傻的和一头驴在说话,都笑了起来,看来这老头还真是个傻子。可是,等他们去看那头驴的时候,张开的嘴再也合不拢了,一个个目瞪口呆。只见那头驴露出了只有人才能有的发怒的表情,更惊人的是,那头驴此时开口说话了!
“阳成老儿,我就知道和你出来准没好事,下次就算求我,我也不出来了。”
“哈哈!这次我也没想到要来这个村子,一切都是意外。对,意外,意外。还请苍梧老弟莫怪。再说你是我的童子,出来不带你带谁?”
毛驴似乎也懒得搭理他了,再次耷拉下了脑袋,做半死不活状。村民们刚刚一个个眼珠都快瞪了出来,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不少人竟然要拜倒在地。阳成老儿忙虚扶一下,他们怎么都拜不下来了。
阳成老儿这才说道:“小老儿本来也是一个凡人,后来被师父收为徒弟,又比较笨,到了老了才修成仙体。没有什么福气,你们这一拜如果减了我的福气,短了我的仙寿,将来看小老儿来找你们算账。”
村民们听他这么说,一个个都当了真,真就不敢再拜了,看老者的眼神也充满了敬畏,也不敢以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他了。
阳成老儿见村民这样看他,一时觉得颇为无趣,便催动毛驴继续前走。但想到刚才山民看他时敬畏的眼神,心里就很不自在。忍不住再次回头,然后拼命使自己的表情更加和善,哪知道村民们只是看到他回个头就打了一个寒战。阳成老儿不得不放弃改变关系的努力。
回过头来有些委屈地对自己的毛驴说道:“苍梧……”
他本来想说自己并不是这么凶恶的,但是苍梧对他摸得透了,也不等他说完,直接打断道:“多说无益,正事要紧。待会你在此间事了的话,他们会感念你和刘家的恩德的。”
阳成老儿只好像受气的大姑娘一样,“哦”了一声。
后面的村民们在后面似乎听到了这一人一驴在说些什么,不过却听不怎么清楚。然后,就只见那个老头径直走到了刘夫子刘安世家门前,还敲了敲门。
赵老伯看到后,满是欣羡地道:“胡棒槌,看到了吧?这读书就是好,这仙人别是去渡那刘夫子升仙去的吧?早知道有这好事我当年也读了。”
胡棒槌拌嘴道:“赵大爷,你净做白日梦呢。听说想当仙人,这德行也很重要,就你那样?几个小孩子偷你俩果子,都挨家挨户地告状。仙人能要了你?”
一句话说的赵老伯骚红了脸,“我一年到头种俩果子容易么?这群小屁孩偷一次就算了,偷这么多次,好不容易逮到一次,当然不能这样算了。”
张大婶这时接口道:“这些孩子小不懂事,你到他们家里,和他们父母说下,给点钱就算了。你把事捅到人家面前,面子上磨不开,打了自家孩子,还得赔你钱。哪家父母不疼惜自己孩子?自己家的孩子自己管教,你却插上一脚,表面上不好对你说,但对你可都是有怨气的。今儿个乡里乡亲的都在,咱就说开了,以前也就算了,以后注意点。”
赵老伯讪讪的颇不自在,胡棒槌看他和自己刚才一样吃瘪,呵呵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