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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诗歌卷(2)

那将赐给生客们照例的诅咒,

终于被赐给了;

还带了虐待来了。

可是你该知道,

怎样是生客们的暴怒呵!

羞——红了他的脸儿,

血——催了他的心儿;

他掉转头了,

他拔步走了;

他说,

他不再来了!

生客的暴怒,

却能从他们心田里,

唤醒了那久经睡着的,

不相识者的同情;

他们正都急哩!

狂热的赶着,

沙声儿喊着:

“为甚撇下爱你的我们?

为甚弃了你爱的朋友?”

他的脸于是酸了,

他的心于是软了;

他只有留下,

留下在那江南了。

她们唱呵:

他本是一朵蓓蕾,

是谁掐了他呢?

谁在火光当中

逼着他开了花,

暴露在骄傲的太阳底下呢?

他总只有怯着!

等呵!只等那灰絮絮的云帷,

——唉,黑茸茸的夜幕也好——

遮了太阳的眼睛时,

他才敢躲在树荫里苦笑,

他才敢躲在人背后享乐。

可是不倦的是太阳;

他蒙了脸时终是少呵!

客人们倒真“花”一般爱他;

但他总觉当不起这爱,

他只羞而怕罢!

却也有那无赖的糟蹋他,

太阳里更不免有丑事呕他,

他又将怎样恼恨呢?——

尽颠颠倒倒的终日,

飘飘泊泊了一年,

他总只算硬挣着罢。

可怜他疲倦的青春呵!

愁呢,重重叠叠加了,

弦呢,颤颤巍巍岔了;

袅着的,缠着了,

唱着的,默着了。

理不清的现在,

摸不着的将来,

谁可懂得,

谁能说出呢?

况他这随愁上下的,

在茫茫漠漠里

还能有所把捉么?

待顺流而下罢!

空辜负了天生的“我”;

待逆流而上呵,

又惭愧着无力的他。

被风吹散了的,

被雨滴碎了的,

只剩有踯躅,

只剩有彷徨;

天公却尽苦着脸,

不瞅不睬的相向。——

可是时候了!

这样莽莽荡荡的世界之中,

到底那里是他的路呢!

(1921年6月,杭州。)

自从

自从撒旦摘了“人间的花”,

上帝时常叹息,

又时常哀哭,

所以才有风雨了。

因为只要真实的东西,

撒旦他丢给人们

那朦胧的花影;

便是狂醉里,幻想中,

睡梦边,风魔时,

和我们同在的了。

也有芳草们连天绿着,

槐荫们夹道遮了;

也有葡萄们搀手笑着,

梅花们冒雪开了。

便是风,也温温可爱啊;

便是雨,也楚楚可怜啊。

但我们——

我们被掠夺的,

从我们心上

失去了“人间的花”,

却凭甚么和他们相见,

凭甚么和他们相见呢?

我们眼睁睁望着;

他们也眼巴巴瞧着。

“接触着么?”

“无这力啊!”

望的够倦了,

瞧的也漠然了;

隔膜这样成就,

我们便失了他们了!

“找我们的花去罢!”

都上了人生底旅路。

我清早和太阳出去,

跟着那模糊的影子,

也将寻我所要的。

夜幕下时,

我又和月亮出去,

和星星出去;

没有星星,

我便提灯笼出去。

我寻了二十三年,

只有影子,

只有影子啊!

近,近,近,——眼前!

远,远,远,——天边!

唇也焦了;

足也烧了;

心也摇摇了;

我流泪如喷泉,

伸手如乞丐:

我要我所寻的,

却寻着我所不要的!——

因为谁能从撒旦手里,

夺回那已失的花呢?

可是——

都跃跃跃跃的要了,

都急急急急的寻了!

得不着是同然;

却彼此遮掩着,

讪笑着,又诅咒着:

像轻烟笼了月明一般,

疑云幂了人们底真心了。

于是歆慕开始了;

嫉妒也开始了;

觎和劫夺都开始了!

我们终于彼此撒手!

我们终于彼此撒手!

我们的地母,

那“白发苍苍,悲悲惨惨”的地母呵,

却合了掌给我们祝福了;

伊只有徒然的祝福了!——

清泪从伊干瘪的眼眶里,

像瀑布般流泻;

那便是一条条的川流了。

痴的尽管默着,

乖的终要问呵:

“倘然‘人间的花’再临于我,

那必在甚么时候呢?”

告诉你聪明的人们:

直到他俩的心

都给悲哀压碎了,

满天雨横风狂,

满地洪流泛滥底时候,

世界将全是撒旦的国土,

全是睡和死底安息;

那时我们底花

便将如锦绣一般,

开在我们的眼前了!

(1921年10月,吴淞。)

杂诗三首

风沙卷了,

先驱者远了!

昙花开到眼前时,

便向她蝉翼般影子里,

将忧愁葬了。

无力——还在家里吧;

满街是诅咒呵!

(1921年11月,上海。)

黑暗

这是一个黑漆漆的晚上,

我孤零零的在广场底角上坐着。

远远屋子里射出些灯光,

仿佛闪电的花纹,散着在黑绒毡上——

这些便是所有的光了。

他们有意无意的,

尽着微弱的力量跳荡;

看哪,一闪一烁的,

这些是黑暗的眼波哟!

颤动的他们里,

憧憧的几个人影转着;

周围的柏树默默无言的响着。……

一片——世界底声;市声,人声;

从远远近近所在吹来的,

汹涌着,融和着。……

这些是黑暗底心澜哟!

广场的确大了,

大到不能再大了:

黑暗底翼张开,

谁能想象他们的界限呢?——

他们又慈爱,又温暖,

甚么都愿意让他们覆着;

所有的自己全被忘却了。

一切都黑暗,

“咱们一伙儿!”

(1921年11月7日,杭州。)

沪杭道上的暮

风澹荡,

平原正莽莽,

云树苍茫,苍茫;

暮到离人心上。

(1921年11月18日,沪杭车中。)

挽歌

尧深死后,有一缕轻烟似的悲哀盘旋在我心上,久久不灭。昨日读了《楚辞·招魂》,更恻恻不能自已。因略参《招魂》之意,写成此歌,以抒伤逝的情怀。

云漫漫,风骚骚,

人间路呀,迢迢!

这隐隐约约的,

是你的遗踪?

那渺渺茫茫的,

是你的笑貌?

你不怕孤单?

你甘心寂寥?

为甚么如醉如痴,

踯躅在那远刁刁荒榛古道?

天寒了,

日暮了,

剩有白杨的萧萧。

我把你的魂来招!

我把你的魂来招!

“尧深呀,

归来!”

尽有那暮暮朝朝,

够你去寻欢笑。

去寻欢笑!

高山上,有着好水;

平地上,百花眩耀;

日月光,何皎皎!

更多少人儿,

分你的忧,

慰你的无聊!

“尧深呀,

归来!”

为甚么如醉如痴,

徘徊在那远刁刁荒榛古道?

仰头——

苍天的昊昊,

低头——

衰草的滔滔;

呀!我的眼儿焦,

你的影儿遥!

呀!我的眼儿焦,

你的影儿遥!

(12月4日,尧深追悼会之晨,在杭州。)

睁眼

夜被唤回时,

美梦从眼边飞去。

熹微的晨光里,

先锋们的足迹,

牧者们的鞭影,

都晃荡着了,

都照耀着了,

是怕?是羞?

于是那漫漫的前路。

想裹足吗?徒然!

且一步步去挨着啵——

直到你眼不必睁,不能睁的时候。

(1921年12月,杭州。)

淡淡的太阳懒懒的照在苍白的墙上;

纤纤的花枝绵绵的映在那墙上。

我们坐在一间“又大、又静、又空”的屋里,

慢腾腾的,甜蜜蜜的,看着

太阳将花影轻轻的,秒秒的移动了。

屋外鱼鳞似的屋;

螺髻似的山;

白练似的江;

明镜似的湖。

地上的一切,一层层屋遮了;

山上的,一叠叠青掩了;

水上的,一阵阵烟笼了。

我们尽默默的向着,

都不曾想甚么;

只有一两个游客门外过着,

“珠儿”,“珠儿”地,雏鹰远远的唱着。

(1921年12月22日,杭州,城隍山,四景园。)

星火

“在你靡来这四五个月,

我老子死了,

娘也没了;

只剩我独自一个了!”

卖酥饺儿的

那十八九岁的小子,

在我这回重见他时,

质朴而恳挚的向我说。

这教我从来看兄弟们作蓦生人的

惊讶,也羞惭;

终于悲哀着感谢了。

回头四五个月前,

一元钱的买卖

结识了他和我。

他尽殷殷的,

我只冷冷的;

差别的心思

分开了我们俩,

从手交手的当儿。

我未曾想着,

谁也该忘了吧。

却不道三两番颠沛流离以后,

还有这密密深深的声口,

于他刹那的朋友!

我的光荣呵;

我若有光荣呵!

记得那日来时,

油镬里煎着饺儿的,

还有那慈祥而憔悴的妇人;

许就是他的娘了。

一个平平常常的妇人,

能有些甚么,

于这漠漠然的我!

况她已和时光远了呢?

可是——真有点奇呵,

那温厚的容颜,

骤然涌现于我矇眬的双眼!

在肩摩踵接的大街中,

我依依然有所思了;

茫茫然有所失了!

我的悲哀——

虽然是天鹅绒样的悲哀呵!

(1921年12月22日。)

除夜

除夜的两枝摇摇的白烛光里,

我眼睁睁瞅着,

一九二一年轻轻的踅过去了。

(1921年除夕,杭州。)

笑声

是人们的笑声哩。

追寻去,却跟着风走了!

(1922年2月21日。)

灯光

那泱泱的黑暗中熠耀着的,

一颗黄黄的灯光呵,

我将由你的熠耀里,

凝视她明媚的双眼。

(1922年2月22日。)

独自

白云漫了太阳;

青山环拥着正睡的时候,

牛乳般雾露遮遮掩掩,

像轻纱似的,

幂了新嫁娘的面。

默然在窗儿口,

上不见只鸟儿,

下不见个影儿,

只剩飘飘的清风,

只剩悠悠的远钟。

眼底是靡人间了,

耳根是靡人间了;

故乡的她,独灵迹似的,

猛猛然涌上我的心头来了!

(1922年2月22日。)

侮辱

“请客气些!

设法一个舱位!”

“哼哼——

没有,没有!

你认得字罢?

看这张定单!——

不要紧——不用忙;

坐坐;

我筛杯茶你喝了去——”

他无端的以冷笑嘲弄我,

意外的以言语压迫我;

我也是有血的,

怎能不涨红了脸呢?

可是——也说不出甚么,

只喃喃了两声,

便愤愤然走了。

我觉得所失远在舱位以上了!

我觉得所感远在愤怒以上了!

被遗弃的孤寂哪,

无友爱的空虚哪:

我心寒了,

我心死了!

却猛然间想到,

昨晚的台州!

逼窄的小舱里,

黄晕的灯光下,

朋友们的十二分的好意!

便轻易忘记了么?

我真是罪过的人哪。

于是——我心头又微微温转来了;

于是——我才能苟延残喘于人间世了!

(1922年4月28日,海门上海船中。)

宴罢

拉着,扯着,——让着,

我们团团坐下了。

“请罢,

请罢!”

杯子都举了,

筷子都举了。

酽酽的黄酒,

腻的腻的鱼和肉;

喷鼻儿香!

真喷鼻儿香!

还得拉拢着,

还得照顾着:

笑容掬在了脸上;

话到口边时,

淡也淡的味儿!

酒够了!

菜足了!

脸红了,

头晕了;

胃膨胀了,

人微微的倦了。

倦了的眼前,

才有了倦了的阿庆!

他可不止“微微的”倦了;

大粒的汗珠涔涔在他额上,

涔涔下便是饥与惫的颜色。

安置杯箸是他,

斟酒是他,

捧茶是他,

递茶和烟是他,

绞手巾也是他;

我们团团坐着,

他尽团团转着!

杯盘的狼藉,

果物的零乱,

他还得张罗着哩,

在饥且惫了以后。

于是我觉得僭妄了,

今天真的侮辱了阿庆!

也侮辱了沿街住着的

吃咸菜红米饭的朋友!

而阿庆的如常的小心在意,

更教我惊诧,

甚至沉重地向我压迫着哩!

我们都倦了!

我们都病了!

为了甚么呢?

为了甚么呢?

(1922年5月,台州所感,作于杭州。)

仅存的

发上依稀的残香里,

我看见渺茫的昨日的影子——

远了,远了。

(1922年7月,杭州。)

毁灭

六月间在杭州。因湖上三夜的畅游,教我觉得飘飘然如轻烟,如浮云,丝毫立不定脚跟。常时颇以诱惑的纠缠为苦,而亟亟求毁灭。情思既涌,心想留些痕迹。但人事忙忙,总难下笔。暑假回家,却写了一节;但时日迁移,兴致已不及从前好了。九月间到此,续写成初稿;相隔更久,意态又差。直至今日,才算写定,自然是没劲儿的!所幸心境还不曾大变,当日情怀,还能竭力追摹,不至很有出入;姑存此稿,以备自己的印证。一九二二年十二月九日晚记。

踯躅在半路里,

垂头丧气的,

是我,是我!

五光吧,

十色吧,

罗罗在咫尺之间;

这好看的呀!

那好听的呀!

闻着的是浓浓的香,

尝着的是腻腻的味;

况手所触的,

身所依的,

都是滑泽的,

都是松软的!

靡靡然!

怎奈何这靡靡然?——

被推着,

被挽着,

长只在俯俯仰仰间,

何曾做得一分半分儿主?

在了梦里,

在了病里;

只差清醒白醒的时候!

白云中有我,

天风的飘飘,

深渊中有我,

伏流的滔滔;

只在青青的,青青的土泥上,

不曾印着浅浅的,隐隐约约的,我的足迹!

我流离转徙,

我流离转徙;

脚尖儿踏呀,

却踏不上自己的国土!

在风尘里老了,

在风尘里衰了,

仅存一个懒恹恹的身子,

几堆黑簇簇的影子!

幻灭的开场,

我尽思尽想:

“亲亲的,虽渺渺的,

我的故乡——我的故乡!

回去!回去!”

虽有茫茫的淡月,

笼着静悄悄的湖面,

雾露濛濛的,

雾露濛濛的;

仿仿佛佛的群山,

正安排着睡了。

萤火虫在雾里找不着路,

只一闪一闪地乱飞。

谁却放荷花灯哩?

“哈哈哈哈……”

“吓吓吓吓……”

夹着一缕低低的箫声,

近处的青蛙也便响起来了。

是被摇荡着,

是被牵惹着,

说已睡在“月姊姊的臂膊”里了;

真的,谁能不飘飘然而去呢?

但月儿其实是寂寂的,

萤火虫也不曾和我亲近,

欢笑更显然是他们的了。

只有箫声,

曾引起几番的惆怅;

但也是全不相干的,

箫声只是箫声罢了。

摇荡是你的,

牵惹是你的,

他们各走各的道儿,

谁理睬你来?

横竖做不成朋友,

缠缠绵绵有些甚么!

孤零零的,

冷清清的,

没味儿,没味儿!

还是掉转头,

走你自家的路。

回去!回去!

虽有雪样的衣裙,

现已翩翩地散了,

仿佛清明日子烧剩的白的纸钱灰。

那活活像小河般流着的双眼,

含蓄过多少意思,蕴藏过多少话句的,

也干涸了,

干到像烈日下的沙漠。

漆黑的发,

成了蓬蓬的秋草;

吹弹得破的面孔,

也只剩一张褐色的蜡型。

况花一般的笑是不见一痕儿,

珠子一般的歌喉是不透一丝儿!

眼前是光光的了,

总只有光光的了。

撇开吧

还撇些甚么!

回去!回去!

虽有如云的朋友,

互相夸耀着,

互相安慰着,

高谈大笑里

送了多少的时日;

而饮啖的豪迈,

游踪的密切,

岂不像繁茂的花枝,

赤热的火焰哩!

这样被说在许多口里,

被知在许多心里的,

谁还能相忘呢?

但一丢开手,

事情便不同了:

翻来是云,

覆去是雨,

别过脸,

掉转身,

认不得当年的你!——

原只是一时遣着兴罢了,

谁当真将你放在心头呢?

于是剩了些淡淡的名字——

莽莽苍苍里,

便留下你独个,

四围都是空气吧了,

四围都是空气吧了!

还是摸索着回去吧;

那里倒许有自己的弟兄姊妹,

切切的盼望着你。

回去!回去!

虽有巧妙的玄言,

像天花的纷坠;

在我双眼的前头,

展示渺渺如轻纱的憧憬——

引着我飘呀,飘呀,

直到三十三天之上。

我拥在五色云里,

灰色的世间在我脚下——

小了,更小了,

远了,几乎想也想不到了。

但是下界的罡风

总归呼呼的倒旋着,

吹入我丝丝的肌里!

摇摇荡荡的我

倘是跌下去啊,

将像泄着气的轻气球,

被人践踏着玩儿,

只馀嗤嗤的声响!

况倒卷的罡风,

也将像三尖两刃刀,

劈分我的肌里呢?——

我将被肢解在五色云里;

甚至化一阵烟,

袅袅的散了。

我战栗着,

“念天地之悠悠”……

回去!回去!

虽有饿着的肚子,

拘挛着的手,

乱蓬蓬秋草般长着的头发,

凹进的双眼,

和软软的脚,

尤其灵弱的心;

都引着我下去,

直向底里去,

教我抽烟,

教我喝酒,

教我看女人。

但我在迷迷恋恋里,

虽然混过了多少时刻,

只不让步的是我的现在,

他不容你不理他!

况我也终于不能支持那迷恋人的,

只觉肢体的衰颓,

心神的飘忽,

便在迷恋的中间,

也潜滋暗长着哩!

真不成人样的我,

就这般轻轻的速朽了么?

不!不!

趁你未成残废的时候,

还可用你仅有的力量!

回去!回去!

虽有死仿佛像白衣的小姑娘,

提着灯笼在前面等我,

又仿佛像黑衣的力士,

擎着铁锤在后面逼我——

在我烦忧着就将降临的败家的凶惨,

和一年来骨肉间的仇视,

(互以血眼相看着)的时候;

在我为两肩上的人生

的担子

压到不能喘气,

又眼见我的收获

渺渺如远处的云烟的时候;

在我对着黑黢黢又白漠漠的将来,

不知取怎样的道路,

却尽徘徊于迷悟之纠纷的时候:

那时候她和他便隐隐显现了,

像有些甚么,

又像没有——

凭这样的不可捉摸的神气,

真尽够教我向往了。

去,去,

去到她的,他的怀里吧。

好了,她望我招手了,

他也望我点头了。……

但是,但是,

她和他正都是生客,

教我有些放心不下;

他们的手飘浮在空气里,

也太渺茫了,

太难把握了,

教我怎好和他们相接呢?

况死之国又是异乡,

知道它甚么土宜哟!

只有在生之原上,

我是熟悉的;

我的故乡在记忆里的,

虽然有些模糊了,

但它的轮廓我还是透熟的,——

哎呀!故乡它不正张着两臂迎我吗?

瓜果是熟的有味,

地方和朋友也是熟的有味;

小姑娘呀,

黑衣的力士呀,

我宁愿回我的故乡,

我宁愿回我的故乡;

回去!回去!

归来的我挣扎挣扎,

拨烟尘而见自己的国土!

甚么影像都泯没了,

甚么光芒都收敛了;

摆脱掉纠缠,

还原了一个平平常常的我!

从此我不再仰眼看青天,

不再低头看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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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知道你不爱我,骗我,那又怎么样,我也会奋不顾身保你周全。她将他画在纸上,那是他的血,你,就乖乖活在画里吧,永远不会离开我。
  • 飓风战魂之凌风传奇

    飓风战魂之凌风传奇

    多年前一阵飓风袭击风轮镇,意外的打开了一条时空裂缝,使得一个婴儿穿越至此,长大后的他重新来到风轮镇,会发生什么呢?
  • 我家竹马超凶的

    我家竹马超凶的

    萧晗首次搬家就捞到了一个帅气,闷骚却又暖心的青梅竹马。她疯,他陪着她疯;她闹,他陪着她闹。时光匆匆,转眼间俩人都已长大,直到有一天,他说:“我喜欢你,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陪我走过剩下的旅途吗。”她回答说:“我愿意。”从此,萧晗和季绍寒过上了嘻嘻闹闹的,属于自己的幸福生活。(本人第一次写小说,希望大家能提些意见,不喜者,勿喷,谢谢。)
  • 太阳照常升起

    太阳照常升起

    一战后,旅居巴黎的美国青年巴恩斯在一家报社做记者,与来自英国的阿什利夫人坠入爱河。由于在战争中受伤而丧失了性能力,巴恩斯一直无法与阿什利夫人真正结合,常常借酒浇愁,企图在麻醉中忘却痛苦,但无济于事。两人与一群朋友去西班牙参加斗牛节,生性风流而追求享乐的阿什利夫人爱上了比自己年轻许多的斗牛士罗梅罗。虽然阿什利夫人结束了与罗梅罗的恋情,回到了巴恩斯身边,但两人内心都清楚,彼此是不可能真正在一起了。
  • 悍妃驾到:王爷请温柔

    悍妃驾到:王爷请温柔

    她厌恶鲜血、痛恨杀戮,无法逃离杀手组织宁愿去死。再世为人,竟又成为杀手。但这次她要活下去,更要与命运抗争。朝廷与组织勾结?既然她不得不去杀了个无辜的将军,那便顺便杀了恶贯满盈的厉王来恕罪。他是晋天国厉王赵子修,气势狠戾、手段毒辣,逆我者死。逍遥阁的杀手竟然来刺杀他?可笑!不过这倔强又刁钻聪颖的女子却引起他兴趣。她就如同一匹烈马,只有强者才能征服。这个强者,便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