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由惊讶地看向他,小辞也有些怔住了。
“怎么,我刚才的话有问题吗?我没说错啊。”他耸耸肩膀,“你们不必受死刑了。”
“怎么回事?”
“说起来奇怪,那个顾鹄本来应该跟着淮水王在淮水城的,可是我派出的人竟然发现他北上了,到了我的地盘上,于是我就设计抓住了他,因为那天听到你被疏影将军抓住了,而且之前我也一直疑惑你为什么会千里迢迢北上去救淮水王,所以我就问了顾鹄,他照实和我说了。现在,他马上就要到临时王府了,等一下我带你们过去,让他当着王爷的面把事情说清楚。解释清楚了,你们高兴,王爷也高兴。”
“顾鹄他——”
“他毕竟当了几年你的哥哥,虽然是淮水王爷的人,但是我对他还是很客气的。”说到这里,易捷的神色正了正,“采绿小姐,有些事情我要替王爷和你解释清楚了,昨天王爷的行为——并不是他所愿的。最近,他过得也很不好。”
提到靖思成,我本来以为会再也见不到他了,况且我原本就时日不多了,就让他一直误会我,这样还能更容易地忘记我——
“从稀露回来的时候局势很紧张,”易捷接着刚才的话说,“皇上将皇位传给了王爷,消息几乎还没从宫闱里出去,淮水王就起兵了。王爷虽然也做过最坏的打算,却没料到战事会这么快就打响了。起初的时候,节节败退,可是王爷无论打战到哪里,他总是带着你的那幅画像,再危急的时刻,他都会将画像带着。中间怕你在稀露有危险,他特地亲自去了稀露,虽然嘴上是说去稀露见稀露城主,争取帮助,但是其实原本他就一直有和稀露城主通信的。回来以后,他安心了许多,可是没想到那一战以后,有一次他便装和我一起去街上,听到有人在说你曾经冒险北上,为的是救援淮水王,他当时很生气,一把抓住那人的衣领就要打下去,后来那人说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他才放开了那人,然后问了许多路人,都说知道这么一件事。从那以后,他就一直心绪不宁,变得暴虐起来,而且几乎很长一段时间都吃不好睡不好。我跟了王爷这么多年,我知道王爷只有在难过又无法表达的时候才会这样。很久以后,他才慢慢平静下来,却变得冷酷、难以接近。”
“是吗——”胸口有些揪痛。
“王爷的娘亲是平民秀女,选秀女的时候皇上经过,惊叹她的美貌,于是才挑选到后宫,但是没什么地位,唯一一件算是有功劳的事就是为皇上生了王爷这么一个皇子。虽然王爷向来表现出众而且为人低调,深得皇上喜欢,但是王爷在宫里一贯都是察言观色,不和别人起冲突。我起初刚跟着王爷的时候,总会有人故意挑衅王爷,有时甚至连我也一起挑衅,不过都王爷都小心地避过了。长此以往,王爷便有些冷漠难以亲近,不过所幸四年前他出走皇宫的时候,遇到了采绿小姐你,他才开始有些变化。”易捷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看了我一眼,“昨天的事,我想那并不是王爷的本意——”
“我明白,如果我是他,也许会做的还不止那些——”我长叹了口气,“易捷,谢谢你。”
易捷说完了话,态度轻松了些:“我是帮我王爷。就像这位姑娘忠诚于你一样。时候不早了,顾鹄应该到了,我们也去吧。”
说完,他便吩咐看守开了门,小辞小心地扶着我出了水牢,然后我们一径跟着易捷往议事厅去。
我们到的时候,顾鹄已经到了。靖思成坐在大堂的正中间,看得出来他并没有为难顾鹄,让顾鹄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
“王爷,人我都带到了。”易捷迈步到他的身边站定。
靖思成看了一圈周围:“其他人都先退下。”
“是!”
于是其余人都离开了。厅上唯有我们五个人。
“谁让你私自延缓她们的死刑的?”靖思成厉声质问。
易捷撇了撇嘴:“不是我的命令,他们接到的可都是王爷你的命令。”
所幸靖思成也并没有追究的意思,只是问:“找他们来干什么?”
“我想王爷对采绿姑娘有误解,我们要是误杀了人也不好,前些天我正好‘碰到’顾少爷北上,就把他请来了,他知道个中缘由,所以我今天特地请他来和王爷你说明白。”
“什么误会?”靖思成并没有看我一眼,即使是一眼。
易捷走到顾鹄身边:“请顾少爷开开金口,把事情的真相说明白吧。”
顾鹄看了我一眼,站了起来:“采绿北上不是为了救淮水王爷,而是为了救弱水王爷。因为当时普遍都传言弱水王爷你被困在小镇里,没有救援,所以采绿才带上一些必需用品临时组了一支商队想要北上,那天夜里还是我放行的。只是后来被淮水王爷拦了回来,送回了淮水城。回到淮水城以后,采绿几次想要北上,但是都被拦住了,为了留住她,淮水王才命人传出谣言。”
靖思成转过身去了,看不见表情,他良久没有说话。
“王爷,别人兴许是信口雌黄为采绿姑娘脱罪,可是顾少爷是淮水王爷的好朋友,对淮水王爷的了解甚多,我相信他说的是真的。”易捷勾起了嘴角,带了笑意,“我们先出去了。”
说着,他便招呼小辞和顾鹄一起出去了。顾鹄回头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只是走了。
厅堂上唯剩下我们两个人。
有时候误解真的是很严重,以前我们以前前往稀露、一起离开稀露的时候,什么困难都没有让我们互相憎恨、让我们那么伤心,唯独这一次的误会,却差点让我们永远不得相见。
“你——能原谅我吗?”他没有转身,声音有些哑了。
“这不是你的错。”我不禁自己微笑,眼睛便一下子湿了。虽然我一直希望误会不要解除,就让我这么离开,可是听到这句话,我却仍然是那么欣慰——
他转身,看着我,然后走到我的身边,轻轻揽住我:“昨天的事情,你都能原谅我吗?”
“如果是我,我也会那么做。思成,我从来没有恨过你,即使有一丝恨,我还是爱你。”他的味道仍是那么熟悉,充斥着我的鼻腔,我便觉得那样的安全、那样的温暖,“你知道吗,当我在淮水城的时候,我就想着一定要离开,然后到你的身边。我知道你一开始留我在集安是为了我的安全,可是我就是想在你的身边。我一想到你一个人在沙场上风餐露宿,我就恨不得马上到你的身边陪着你——”
他揽着我的力道有些加重:“对不起,我不该误解你,我不该不信任你。”
“现在我们都没事,都没事就好——”我正说着,喉咙却有些发痒,我忍不住要咳嗽,我忙用衣袖捂住嘴巴,幸而只咳了几声,嘴里腥咸的味道也不浓重。
他急忙放开了我:“哪里不舒服吗?你伤成这样,我马上去请大夫!”
我紧紧捏住刚才捂住嘴巴的那一处袖子,微笑着看着他:“没事,肩伤还没好,再加上在水牢里受了点寒气,才会咳嗽的。”
他扶着我在椅子上坐下:“你先坐着,我去请大夫。”
说着,他便转身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