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牢房里了。
我睁开眼睛,光线很暗。暗得几乎看不见。
浑身无力,连手指都无法动弹。我微侧了下头,却见脚边一只小鼠跑了过去,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闭上了眼睛。
我用力闭了闭眼睛,再度睁开眼睛来,才能看清,这处牢房和上次的牢房有所不同,除了远处一方气窗,别无其他的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这里却依旧安静毫无生气,牢里空空的——除了我。
发生什么事了?让我死也不能用自己的手是吗?让我背上一个罪名,然后堂而皇之入狱,再堂而皇之斩首——
我不由苦笑。
却扯动了喉咙,我低咳出了声。
我闭上了眼。
昏昏沉沉,又不知过了多久,我再度醒来,却看到小辞在牢门前,满脸的泪水。
我侧了侧身体,又闭了闭眼睛,才终于看清楚,是小辞无疑。
“小姐——你终于醒了。”小辞的声音有些哽咽了。
我扯出一丝微笑,无力开口。
“小姐——你肯定没杀人,对吧?”小辞边哭边问。
我皱了皱眉,想开口,声音却被卡在喉咙。
杀人?什么人?
小辞擦了擦眼泪,站了起来,转向出口:“易捷,帮我再把牢门打开!”
易捷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掏出钥匙,过来开了门,又退回原处。
小辞提着食盒走到我的身边,又开始哭。她打开了食盒,取出一碗粥:“小姐,先喝点粥,大夫刚才来看过了,说要先吃流质的食物。”
她吹了吹粥,眼泪依旧止不住:“小姐——大夫说要是我来得再迟些,你就没得救了——”
小辞有些泣不成声。
我只微笑着喝粥,微烫的液体流进喉咙,很久违的感觉。
喝了将近半碗的粥,却觉得胃里已经很饱了,我偏了下头,示意小辞不要再喂了。
小辞放好碗筷。良久才平静了些。
“小姐——”
“我,没有杀人。外面发生什么事了?谁死了?”我的声音很轻。
“杜小姐死了。”小辞看着我,已经开始斟酌了,“她死在无花楼。发现的时候看到小姐你就躺在尸体旁边,胸口被剑刺穿,小姐你的手上就握着剑,杜小姐手上握着一块砚台。另外小姐你的头上有一处伤口,现在仵作初步判断是小姐你前去行凶,刺伤杜小姐以后,杜小姐反抗,用砚台打伤了你,所以你才留在了无花楼。”
我苦笑。是死罪没错。但是,死的人竟然会是她——那么,究竟是谁要我死,又要杜依雁死?或者——
或者还有什么我无法想象。
“小辞,现在形势很紧张吧?”
小辞微低下头,点了点头:“少爷现在正在为这件事奔忙。王爷也是。杜尚书也从靖都赶来了,他只有这一个女儿。甚至连皇上都惊动了。”
“不过,也还算好。头一天小姐让小辞去通知泗明和伍明,泗明早在事故前一天已经出城了,伍明也在当天下午赶来王府,小姐失踪后就领着王府的侍从寻找,两人都安然无恙。商队的人也都安排好了,不会有所牵扯。”小辞淡淡地述来,“但是,小姐,你是否事先已经知道点什么了?”
“杜小姐来淮水的第一时间就是来向我示威,我已经知道来者不善。而后她想陷害我们在糕点下毒而不成功,于是怀恨在心。再后来,想要嫁祸于我绑架她。原本这些都不算什么,但是,她竟然能把我们商队的底查得相当清楚,这背后——不好说。”
“易捷是淮水人,他被买通后告诉她也不稀奇。”
“不可能。易捷虽然前面被买通来捉拿我,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杜依雁只是大小姐脾气,并不懂得负责什么的,于是就把真相告诉王爷了。”
“顾小姐果然是聪明人。”易捷接道,“小人本来以为这位靖都来的大小姐是有些本事有担待的人,所以就收了她的银两——纯粹是为了赚钱。但是后来发现这个大小姐只是纯粹想整人,如若我再帮她,那以后责任就全由我担了。所以我中途——算是叛变吧。”
小辞回头看了易捷一眼,回过头来:“那么,杜小姐背后这个教她的人,很可能就是杀她的人?”
我点了点头。
“那么会是谁呢?”小辞皱起了眉头,“照理说小姐无论为人还是行商都是客客气气的,虽也有得罪了些人,但是以小姐现在的实力,除了少爷背后还有王爷,应当是无人敢有这样的动作的——更何况,操控杜小姐、在王府里行凶——这样的能耐——”
“好了,小辞,再多猜测也无益。”我示意她打住,“这里是死牢?”
提到这个,小辞的眼睑敛了下来,眼眶又有些泛红:“嗯。”
“里面无人看管?”
“原本是这样的。但是王爷怕小姐会不安全,所以派了易捷在死牢里面看管。”
“伍明呢,他现在在哪里?”
“随从少爷。”
“既然是这样,我就放心了。”我舒了口气,“小辞,你先回去吧。”
“小姐——”
“外面的事情还需要你。”我正色和她说话,“商队的那些弟兄还要你照顾,另外,你也要小心,知道吗?”
“小辞明白。”小辞站了起来。
“让小六以后跟着你吧。别人问起就说是少爷的书童。”
“小六?”
“前两年他都是跟着泗明和伍明练功的,还是有两下子的,和你一起,有个照应。”
“嗯——”小辞走到牢门边上,“小姐,你要保重。食盒里的东西够你今天的食物了。另外,你的药我会定时送到这里,由易捷交给你。”
“嗯。”我应了声,就闭上了眼睛。觉得很累了。
朦胧中听到锁链的声音,有人在摇晃我的身体。
我轻轻侧了侧身体,未料及本就是靠在墙壁上,又哪有旁边可以侧,于是忙用手撑住身体,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冰冷冷的声音。似乎陌生,可是又是那么熟悉。
我怔了一下,不由后脑就开始疼,呼吸也沉重起来——
“怎么?见到我就不舒服?”戏谑的口气——
是谁的声音?
我摇了摇头,勉强撑起自己,抬起头。
贵气十足的衣裳,略显凌乱的头发——不羁的眼神,薄薄的唇,勾起的微笑——
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