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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羁绊

或许是因为哭累了,叶流云最后靠在顾小风身上睡着了。顾小风直到这时才下意识地抬手擦去叶流云眼角的泪珠,然后将她抱紧,就见叶流云的眉头微皱了皱,然后更沉地睡去。

虽然直到叶流云睡着前,顾小风对着掉眼泪的叶流云还是手足无措,但这时这么安静地抱着她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人的遗迹时,顾小风真的觉得自己是实实在在活着的,因为——好温暖。

在这么确定两人都还好好活着的顾小风心神一松,也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只是抱着叶流云的手一直都没有松开。

顾小风醒来时,潜意识中就发现这一觉睡得时间好长,而且不是没来由的这么觉得,因为之后叶流云告诉他,他这一觉足足睡了三天三夜,相应的,他身上的伤都奇迹般的痊愈了。

“小风,对不起。”

叶流云的语调平静的根本想象不出来是三天前那个哭得顾小风心都揪起来的人,而且她突然对顾小风说这三个字——

“你要做什么?”顾小风的语气也还算平静。

叶流云看着顾小风,有种要将他牢牢印在脑中的感觉,然后才开口道:“小风,我不准备带你一起去那个地方了,我这次本来只是想去见你最后一面的,但你那个样子,我实在没办法就这么放着不管,不过也好,起码让我将这辈子为了你而流的眼泪在三天前一起流尽了,所以,我们就在这——”

看着顾小风的神情慢慢变化,叶流云最后握紧了拳头再松开,然后长出一口气,说出那个词——

“永别。”

顾小风最后的神情是回到了最平常的样子,跟着开口:“我拒绝。”

叶流云笑了:“小风,你一点都没变,这样就好。”顾小风微微皱了下眉头,叶流云伸手抚上他的眉梢,道:“我已经认清现实了,我得作为这个文明的继承人永远呆在那个地方,而除了我之外,是没有任何人能再去那里的,也包括你。”

叶流云要收回手,被顾小风握住,叶流云笑了笑,也同时握紧,然后就像是已经放下一切地缓缓述说道:“小风,我知道如果是你的话,是不会去想一些虚无的事,你只要认定什么,就会心无杂念的去做,但我其实有想过我们将来会是怎样的,虽然想到最后总是觉得脱离了现实。”

“不过说真的,我从来没想过未来原来是这样的。怎么说呢,你觉得我是个怕孤独的人么?就知道你会是这样的反应,的确,本质上来说,我是个喜欢孤独的人,我享受那份孤独的自在。但有一点你应该也察觉到了吧,如果有的选,我宁愿抛下这份自在,永远呆在你身边,可惜,从很久以前开始,这就是奢望。”

“即使知道这是奢望,只要还没走到这一步,我就告诉自己或许会有什么奇迹出现,因为遇上你就已经是奇迹了。”

“只可惜,因为与你相爱就是我人生最大的奇迹,所以我也没法再要求的更多,事到如今,对我来说,也能知足了。我不知道自己能守卫这个遗迹多久,但有一点我知道,在我的人生走到尽头之前,我都能靠着这些年已经深深刻进脑中的回忆活着。”

“小风,你是我在这个世上最后一个见到的人,却是某种意义上第一个与我永别的人。”

叶流云说完后,顾小风还握着叶流云的手,但眼前却出现了两个叶流云。

那个没被顾小风握着的叶流云道:“我会作为这个世界的皮斯老大直到这场大战正式终结,到时候我也会随着这场大战结束而消失。”这个叶流云说完后,就转身离去。

顾小风想伸手去拉她,才发现自己无能为力,不由将眼前还在的叶流云一把拉进自己怀中,已经不用叶流云再说什么,顾小风彻底明白了。

叶流云的真身要前往守护遗迹,而且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在这个世界出现,而她的那个分身则作为她还残留在这个世界的意志直到完成最后的责任。叶流云说的没错,他顾小风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但——

让他怎么能就这么放手!

这时,从天而降另一头风神翼龙,小来振翅而起,停在两头风神翼龙之间的那块石碑上。

叶流云反手抱住顾小风,两人似乎要将彼此揉进体内般,就连风声都带上了一股伤然。

不知多久后,叶流云终于像是下定决定般忽然推开顾小风,道:“走吧。”顾小风道:“你没什么要听我说的?”叶流云道:“你说。”顾小风道:“如果你不去遗迹会怎么样?”叶流云道:“我会死。”顾小风道:“我知道了。”

叶流云心头一跳,原本淡然的心境忽然被打乱,不由道:“小风,你——”这回轮到顾小风心静如水,只是恢复那一贯的淡淡的语气:“本来我是为你而活,如今我可以收回这条命了。”

听到顾小风这句话,叶流云只觉的全身似乎有一道电流通过,身子竟不受控制地晃了晃,顾小风见到想要上前扶住,但手伸到一半却收了回去。

顾小风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以前不管遇到多么大的危险,顾小风都会为了叶流云而拼命活下来,但如今叶流云就相当于从这个世界消失,那么,他顾小风就不再需要这么尽力地活着了。

叶流云比谁都清楚,顾小风的话意味着什么。顾小风当然不是那种会去自我了断的人,但他肯定会重返战场,以他的性格和作风,这次重上战场,没有那么强的生的意念,死,不过就是瞬间的事而已。

她叶流云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力量才让自己用这么平和的心境来和顾小风道别,但他却用这么短短的一句话将她这么久的努力在一瞬间粉碎。

“顾小风,你知不知道为了我而活下去这点是多么的不像你,你是顾小风,你只要永远作为顾小风活下去就好,就是这样,难道你都不能做到吗?”叶流云对着顾小风大吼,“就算我求你,还不行吗?”

“你以为我就能这么接受这个结局,你以为我挣扎了多久,你知道我明白再也不能见到你的时候比死还痛苦么,但一想到只要你还能好好活着,我所有重要的人都能好好活着,我就能告诉自己,一切都没有改变,这个世界只是没有我而已,什么都没变啊。”

顾小风伸手摸着叶流云低着的头,声音温柔而遥远:“对我来说,没有你的世界是不行的,流云。”

叶流云原本还在因激动而颤抖的身子在那一刻平静了下来。

“小风,至少答应我,在我的分身在这个世界消失前,要好好活着。”

“……我答应你。”

一头风神翼龙载着顾小风回去了,另一头风神翼龙则载着叶流云和小来飞往文明遗迹大本营,他们或许是这个世上最冷静对待生离死别的人,但或许也是这个世上最在乎彼此的人。

顾小风答应了叶流云,就表示他绝不会死在这场大战上,那么,至少叶流云希望他从今以后都没有机会遇上生命危险,虽然她知道只要顾小风想要的结果,不管是在怎样的情境下都能做到。但至少,只要顾小风能活得久一点,或许就能改变些什么,因为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改变不了了。

在谁都不知晓的这场离别的三年后,这场旷日持久的世界性的犯罪组织间的大战终于落下了帷幕。

这是一场既意料之中的结局,也是一场意料之外的结局。

皮斯、博斯、坡离斯三大组织的联盟再加上国际刑警,终于将托勒斯和麦尔斯彻底消灭,但其实胜利的一方所付出的惨痛代价也是无法估计的,至少当初叶流云所提出的五霸争雄的局面是再也不会到来,而经过这场大战后,三大组织也是元气大伤,或许在本世纪是不会再有争斗的打算了。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因为这场大战最直接带给胜利一方的惨痛冲击就是皮斯老大的命不久矣。

这三年来,叶流云几乎没有回过指挥部,所有关于她的消息基本上都是在各大战场上传回来,每当刘火他们一接到消息就赶往消息来源时,往往叶流云又去往下一个战场。就这样,在皮斯老大已经成为所有人心中的一个支撑时,在胜利到来的时候,她终于回到了所有她重视的人身边,不过是剩了一口气回来道别。

而在这之前,叶流云已经去见过父母,只是她是分身的这件事还是瞒不过二老,他们比叶流云想象中还要坚强的多,他们说:“只要云儿还留在那个文明遗迹的大本营中,就算耗尽一生,我们也会找到那,与女儿团聚。”叶父叶母说过,他们本来是为了寻找历史,而现在则是为了寻找女儿。

有父母的这番话,远在遗迹大本营的叶流云心中总算是放心了,只要父母有这样的心态,那么,他们就会一直像以往那样好好生活下去,这比什么都重要。

于是,最后的最后,叶流云还是以皮斯老大的身份回到了这些至交好友,这些重要的手下们身边,作为她留在这个世上的结束音。

一开始没人能接受叶流云三年来累积的伤势竟然已经回天乏术,但现实容不得任何的疑惑,所有的医生都摇头说,叶流云能活到今天简直是奇迹了,因为她所有的身体机能几乎都已经损毁了,在众人面前的叶流云已经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而离第二天的太阳升起只剩下不到三个小时。

这三年来或许这里的每个人都有一肚子的话要和叶流云说,但现在三个小时的时间,这里的所有人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反而是叶流云笑着道:“有什么话,留着以后每年的清明来说就行了,记得带上好酒。”

叶流云这句话说完,觉得每个人的神色有些不同了,她隐隐觉察到一阵不安。果然,众人忽然都鱼贯而出,最后只剩下叶流云一个人在病房中,外面传来些微的声响,不过随即寂静,然后叶流云见到叶久独自一人走了进来。

“老大,能保护你,是我这辈子身为叶家人最大的荣耀。”

叶流云终于见识到叶久的特殊能力,只不过这是只能见一次的能力。

当叶流云知道叶久想做什么时,她不得不将自己真实的身份告诉叶久,她只是分身,所以她在这里死去,真正的叶流云也还在遗迹好好活着。

但叶久还是选择用自己的一命换叶流云这个分身的一命,因为就算这只是个分身,但这个分身消失后,真正的叶流云也是会永远留在遗迹大本营,那么叶流云和从这个世界消失根本没什么两样。

“如果让老大永远在我们的世界消失,那么我的存在也就没有意义了,这才是我的使命。”

叶流云没办法也做不到以如今垂死的状态来阻止叶久,而且除了她自己,似乎皮斯的所有知恋人都已经默认了叶久这么做,所以他们才会在最后的关头露出那样的神情。

最后叶久用自己的一条命和她的特殊能力换回了叶流云这个分身的一条性命,不管是如今坐在叶久的墓地前望天的叶流云分身,还是留守在遗迹大本营的叶流云本人,都有种活着不真实的感觉。

叶流云的分身本来是会就这么消失的,但因为接受了叶久的生命力,所以她等于是一个有着生命的个体,而且她很清楚,叶久这么做是因为这个世界需要的是他们所有人的那个老大。

在遗迹大本营,两个叶流云。

从外回来的那个叶流云伸手道:“以我现在的生命力,能代替你留在这里了,所以,你回去吧,回到那个世界,所有人都在等你。”她知道,只要是为了这个自己的本体,她的使命和叶久他们是一样的。

已经独自在遗迹守护了三年的叶流云揉了揉发酸的鼻子,上前拥抱这个自己,“说的那么得意,你不就是我啊。”

“叶流云永远都是叶流云,这个世上仅此一个。”

叶流云从风神翼龙身上跳下后,小来在叶流云肩头蹭了蹭,然后才展翅飞起,与风神翼龙回遗迹大本营去了。

很多时候,分别的话语,不如一句心照不宣。

回到这个世界的叶流云,不知道这不过是另一场开始还是只是暂休后的起航,但当下她只是很想再见到一个人。

叶流云抬手敲了敲门,既没有很久也没有立刻,但就是这么平平常常的,屋里的人来应门,两人四目相对,时光从三年前顾小风眼中的静默那刻开始重新流动。

“我回来了。”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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