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尔拼命制止野鸭群不要进入射程之内，它忙得连啄草茎的时间都没有，时刻都在密切注意着。无论是哪种鸟儿，只要一靠近，就马上提出警告。平常鸠鸟是最可憎的，总是把野鸭赶出隐蔽的地方，可是耶尔也不例外地向它们提出警告。它不愿任何一只鸟因它而遭到不幸。由于耶尔一再示磐，男仆连一枪都没有机会射出，就回到农场了。
尽管没有猎到任何猎物，但西沙的心情反倒比昨天要愉快得多。晚上，西沙把耶尔衔到炉边，放在它的前脚之间，让它在那儿安睡。这时的耶尔再也不喜欢住在农家，变得忧郁起来。它想到，这家人并不是真正爱着自己，不禁悲从中来。女主人和孩子来到身边，耶尔就把嘴放进了翅膀之间，佯装是睡着了。
此后一连好几天，耶尔仍然担任着这个令它不愉快的角色。如此，它的警告已经传遍了托格仑湖。一天早上，耶尔一如往常地示警：“各位注意！别靠近这儿啊！我只是当作诱饵的！”它正大声喊叫时，鹭鸶的巢漂向耶尔这边的沙洲。照说这种事是没什么好奇怪的，这是去年残留的旧巢。而鹭鸶的巢，像小船一样漂在水面上，是常有的情形。耶尔不经意地望着浮在水上的鸟巢，奇怪地竟一直朝着自己这儿漂来，似乎有一个人正摇着橹划着。
鸟巢渐渐移近，耶尔定睛一望，竟有一个小人儿坐在上面，拿着两片小木条，划动着鸟巢。小人儿向耶尔叫道：“耶尔！尽量靠近水边，到可以马上飞走的地方，你就自由了！”不久，鹭鸶的巢已经到达岸边，小人儿用草茎连在巢上，使鸟巢固定。耶尔虽然没有动，可是小人儿还是提心吊胆，深怕此举被男仆发现了。这时飞来一群雁，耶尔立刻集中注意力，又如往日那样高鸣示警。可是雁群并不在乎，依然在上空飞绕着。它们飞得太高，远在子弹射程之外。男仆很生气地朝着雁群射了两、三发子弹。就在这一瞬间，那小人儿跃上沙洲，掏出小刀，一刀切断了耶尔翅膀上的圆环，同时大声叫道：“快快飞吧！耶尔！趁那个男人还没装上子弹之前！”然后就坐上鹭鸶的巢，离开了沙洲。
男仆一直注意着雁群，反倒没注意到耶尔的环已经被切断了。可是西沙却注意到耶尔正要振翅高飞，它一跃而起，咬住了它的脖子。
耶尔悲哀地叫了起来，释放耶尔的小人儿很沉着地对西沙说：“你一看就知道是一条非常优秀的狗，如果你的内在和外在一样完美，就不该让这只无辜的鸟，担任这悲剧的角色，使其他的鸟，因它而沦于不幸！”
西沙被他这么一说，起先还愤恨地露出了牙齿，但转念一想，又放开了耶尔。“飞吧！耶尔！你太善良了，无法担任这个工作。我抓住你，并不是要你继续工作，而是你一旦不在家中，我会很寂寞的！”西沙说道。
抽湖计划
4月20日 星期三
耶尔离去之后，农家也显得很寂寞了。狗和猫也不再为了耶尔争吵，非常无聊。每当女主人从外面回家时，再也听不到耶尔欢喜的歌声，心中也若有所失。最疼爱耶尔的，就是孩子贝尔·乌拉。三岁的乌拉，是个独子，从来没有像耶尔这么有趣的玩伴。他听说耶尔回到托格仑湖的野鸭群中，还是不肯死心。他一直在想，不知该怎么做，耶尔才会再回来呢？他打算到处去找耶尔，劝它能回来。于是他央求母亲把他带到湖那边去，但是母亲不答应，可是乌拉仍不死心。
耶尔走了之后的某一天，贝尔·乌拉到庭院中，像往常一样地独自游玩。西沙趴在门口的石阶上睡觉。母亲看到孩子往外跑时，每回都不忘对它说：“两沙，要好好看着贝尔·乌拉！”
在平常，西沙一定忠心耿耿地注意着孩子，小心地怕他出事。但是近来的西沙却不同了。它一直在想，这一带农民已经议定要把托格仑湖的湖水抽干，西沙都听得一清二楚。如果真要这么做，野鸭只好飞离这个湖，自己也无法做最喜欢的狩猎。西沙一直想着这不幸的事，就没有把照顾贝尔·乌拉的事放在心上。孩子在屋中游玩时，就一直想去托格仑湖找耶尔说话。他推开门，朝着到湖边的小路慢慢地走去。走到家人看不到的地方，就加快了脚步，深恐被母亲或其他的人唤了回去。他并不是要做什么坏事，只是想劝耶尔回来。可是家人却不答应，如果告诉他们，只会遭到阻止。
贝尔·乌拉走到岸边，不断地呼叫着耶尔。他等了许久许久，可是耶尔却踪迹杳然。从他面前走过好几只野鸭，都和耶尔十分相似，可是没有一只回头看的，就迳自飞去了。孩子不禁想，他如果坐着船到湖上去，也许比较容易找得到。湖边虽然停着许多只小船，可是都系得很牢。只有一艘旧船，弃在一旁。贝尔·乌拉也不管船里都浸了水，就踏进船早。孩子摇不动桨，他就不断地欠荷身体让船身前进。要是换了火人，一定要为这种情况担心。但是幼小的孩子全心全意地要摇动船身，加上水势推动，小船就在湖上飘荡了起来。孩子一路高声喊着：“耶尔！耶尔！”
小船在湖上摇晃着，破涮愈变愈大，湖水无情地涌了进来，可是乌拉却全然没有注意到，他坐在船头，一看到鸟就呼叫着，但他也感到奇怪，怎么都没看到耶尔呢？
耶尔突然发现了乌拉，它听到人们为他取的名字，现在正有人在呼叫着呢。它知道是孩子为了寻找自己，好不容易来到托格仑湖。这时它感到还足有人真心地爱着它，它高兴极了，像箭一样飞向乌拉那儿，紧紧地依偎存他怀中，任他抚摸。双方都为了再度重逢而欢喜，可是耶尔发现小船中已进了不少水，不久就会沉下去。而乌拉既不会飞，又不会游泳，它急着希单乌拉赶忙到陆地上去。可是乌拉是听不懂耶尔说的话的。事不宜迟，耶尔急着求助，暂时飞走了。过了一会儿，耶尔回来了，它的背上载了一个孩子，比乌拉还小得多的小人儿。孩子想这个小人儿可能是个娃娃吧！这时，小人儿抬起船中的桨，要把船划向长满了芦草的沙洲，乌拉也帮着划，小船总算开始动了。不久，小船抵达了一处芦苇丛生的沙洲，乌拉平安地上了陆。刚刚踏上土地，小船也因水浸得太多，沉了下去。孩子看了，以为爸妈一定会骂他的，吓得快哭了出来。这时有一群灰色的鸟群飞来，降到岛上，吸引了乌拉的注意力。小人儿把乌拉带入了鸟群中，把小鸟说的话翻译给他听。由于太有趣了，贝尔·乌拉倒把其他的事给忘了。
在这段期间，耶尔很快地向农家飞去，告诉猎犬西沙，关于乌拉的行踪。因此西沙就跟着耶尔，由岸边游过湖水，到达小岛。只见孩子正坐在枯苇草上面，被雁和野鸭包围着，很快乐地笑着。
西沙在岛上待了很久，这不单是为了乌拉，它本身和鸟儿玩耍，还是生平第一遭，它真没料想到鸟儿们足这般的聪明。这时鸟儿向西沙问道：“据耶尔说，湖水将要被抽干，可真有此事吗？”西沙说：“这事尚未完全决定，一切就要看明天议定了，不过这件事很可能会实行。这计划一旦付诸实现，对你们而言，真是太不幸了！对我来说，也会失去了一个狩猎区，再也不能快乐地狩猎，实在也不是一件好事。”鸟儿们知道西沙说的都是真的，不禁感到十分失望。鸟儿们把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最后湖上所有的鸟儿都知道了。各处都传来悲啼凄切的声音。从丁点大的麻雀，到矫揉造作的天鹅都发出了悲叹。素来感情不睦的野鸭和大鹬，也为这项可怕的灾难，同声一叹。
不久，西沙要回去了，可是却被雁阿卡叫住了。“我们只是路过，这事原是和我们无关的。可是你如想保住托格仑湖，最好不要告诉孩子的父母，孩子现在在这儿！”
西沙睁大了眼睛，一瞬间瞪着阿卡的脸。“你真是个伟大的智者！”它称赞道。阿卡回答说：“这是因为我经历的事情太多了！但没有比失去了自己的孩子更加悲伤的事！”
“好极了！我就照着你的忠告去做。那么，孩子就拜托你啦！”说着，西沙就走了。
这时，农家因孩子失踪了，正乱成一团。无论是仓库、水井、地下室都找遍了，可是哪儿都没见到孩子的影子。难道去外边玩了吗？于是又把所有的通道和小路找遍了。又去邻居家电找了找，怕他是迷路走失了。又想到也许是跑到托格仑湖的岸边去了，众人哭红了眼睛，又到岸边寻找，可是仍然没有踪影。
猎犬西沙，它知道家里的每个人都忙着找贝尔·乌拉。对乌拉的事，从头到尾它都清楚，可是它压根儿也没有去嗅一下乌拉的足迹，佯装着什么都不知道，像没事似的躺着睡觉。
众人拼命搜寻，沿着贝尔·乌拉的足迹，走到湖岸边码头的地方。他们发现那艘渗入水的船竟然不见了，心中的疑惑就有了一些线索。农场主人和男仆们，分乘几艘小艇，分头去找孩子。众人乘着船，在托格仑湖划来划去，可是还是找不到孩子的踪影。他们不得不认为孩子已乘了破船，溺入水中。
傍晚，贝尔·乌拉的母亲来到岸边寻找。许多人都认为孩子溺死了，可是做母亲的无论如何是不相信的。她要好好地彻底寻找，她一路撩开了芦苇往前走，踏入了很深的泥掉中，满脚满身都沾满了泥巴，可是她全不在意，仍不死心地到处去找。她的心脏怦怦地跳着，愈来愈不安，她忍住了没有掉下泪来，握紧了双手，边走边呼唤着孩子的名字，几乎喊破了嗓子。
她听到附近天鹅、野鸭和鹃鸟的叫声。鸟儿们也像是在悲叹着。“鸟儿们似乎也像我一样，有着什么烦恼的事哩！”她心里想道：“叫声听来虽然十分悲戚，可是它们毕竟是鸟，怎么懂得操心呢！”她转而又这么想着。
太阳已经沉下去了，可是鸟群仍聒噪不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她不禁感到惊异。在托格仑湖一带，有难以数计的鸟群，齐声发出了悲鸣。有一群鸟，一直跟着孩子的母亲，另一群鸟，拍着翅膀，在她身旁飞着。空中充满了一片悲叹之声。
悲伤之余，孩子的母亲像是悟到了什么，逐渐恢复了镇静。人和其他的生物，并不如自己所想象的有那么大的差别。鸟儿们比自己想的有更多的优点。也许它们也在烦恼着家和孩子的事！鸟和她是一样的！
这时，做母亲的想起了抽干湖水的计划，如果真要实行，那么成千上万的天鹅、野鸭、鹭鸶，还有许许多多其他的鸟，都会丧失它们在托格仑湖的家。“这对鸟儿们来说，的确是一件重要的事。这么一来，它们就无法在这儿养育下一代，它们该怎么办呢？”母亲想道。
母亲停下脚步，又深一层地想：“把湖和沼泽抽干，变成可耕地，这个构想固然很好，但是住在托格仑湖成千上万的鸟儿们，到哪儿还能找到像托格仑湖这么好的栖息之处呢！”
明天就要正式决定要不要抽干湖水的事了。在前一天的今晚，可爱的乌拉竟然失踪了。这好像另寓了一层深义。剥夺了无辜鸟儿们生活的环境，因此上苍也要我们尝到失去孩子的悲哀，做为惩戒？
母亲这样一想，就急忙赶回家里，把这个想法告诉丈夫，那就是有关托格仑湖的计划，以及鸟儿们的叹息，和孩子失踪之事，莫非与此隐隐相关，神因而惩罚他们，让贝尔·乌拉就这么死了。她把她的想法全盘说了出来，孩子的父亲也抱着同样的想法。
他们是拥有许多土地的大地主，如果把湖水抽干，湖底大部分的土地都成了他们的。因此他们是非常热衷支持这个计划的。地主之中，有人担心花费太多，有人担心无法顺利进行。但乌拉的父亲却大力去说服，大家才同意拟定这项计划。这一点他很明白，他是希望能把从双亲那儿继承而来的土地，再增加两倍传给孩子乌拉。就因为这么想，所以才拼命地推动这计划。
令天，就在这计划正式决定的前一天，托格仑湖竟夺去了可爱孩子的生命，这可能是天意吧。妻子还没对他说，他就想到了：“也许抽干湖水是违反天意吧！明天和大伙儿好好商量，放弃这计划吧！”
夫妻俩互相谈论时，西沙正趴在壁炉前，一直竖着耳朵听着。这时突然站了起来，走到女主人的面前，衔着她的下摆，一直往门口拉。女主人说：“放开！西沙！”一边说着，一边要扯回被咬住的裙子。突然间，她问两沙：“你是不是知道乌拉在哪儿？”西沙高兴地跳跃着，急着要打开门。女王人一打开门，西沙就一路直奔托格仑湖。母亲想，两沙一定是知道乌拉在哪儿，就紧追着西沙的后面。当她到达湖岸时，她听到乌拉的哭声从对面传来。
贝尔·乌拉已经和小拇指及鸟儿们愉快地玩了一天了，现在他的肚子饿了，天色也黑了，他不禁害怕得哭了起来。就在这时候，他看到父母和西沙来接他，不禁又破涕为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