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道台财迷心窍,居然也就瞒着巡抚大人答应帮藩司同洋人洽谈,这事本来做得机密,不巧却被何师爷发现了,何师爷知事关重大,也不敢声张,今日见胡雪岩问及,加之他平素对周道台十分看不起,也就全盘托出。王有龄听后大喜,主张原原本本把此事告诉黄巡抚,让他去处理。胡雪岩说:“此事万万不可,生意人人做,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如果强要断了别人的财路,得罪的可不是周道台一人。况且传出去,人家也当我们是告密小人。”两人又商议半晌,最后决定如此如此。
这天深夜,周道台正在做好梦,突然被敲门声惊醒。他这几日为跑炮船累得要死,半夜被吵醒,心中很是气愤,打开门一看,依稀看到却是抚院的何师爷。何师爷见到周道台,也不说话,从怀里摸出两封信递给他。周道台打开信一看,顿时脸色刷白,原来这竟然是两封告他的信,信中历数他的恶迹,又特别提到他同洋人购船一事。何师爷告诉他,今天下午,有人从巡抚院外扔进两封信,叫士兵拾到,正好何师爷路过拆开信一看,觉得大事不妙,出于同僚之情,才来通知他。周道台一听顿时魂飞魄散,连对何师爷感激的话都说不出来。他暗思自己在抚院结怨甚深,一定是什么人听到买船的风声,趁机报复,如今该怎么办呢?那写信之人必定还会来报复。心急之下,拉着何师爷的衣袖求他出谋划策指条明路。
何师爷故作沉吟片刻,这才对他说:“巡抚大人所恨者,乃藩司,所以他并不反对买船。如今同洋人已谈好,不买也是不行,如果真要买,这笔银子抚院府中肯定是一时难以凑齐,要解决此事,必要一巨富相资助,日后黄大人问起,且隐瞒同藩司的勾当,就说是他周道台与巨富商议完备,如今呈请巡抚大人过目。”周道台听完,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在浙江一带,素无朋友,也不认识什么巨富,此事难办!何师爷借机又点化他,说全省官吏中,唯有湖州王有龄能干,又受黄大人器重,其契弟胡雪岩又是江浙大贾,仗义疏财,可以向他求救。一提王有龄,周道台顿时变了脸色,不发一言。何师爷知道周道台此时的心思,于是又对他陈述其中的利害,听得周道台又惊又怕,想想确实无路可走,于是第二天凌晨便来到王有龄府上。王有龄虚席以待,听罢周道台的来意,王有龄沉吟片刻,道:“这件事兄弟我原不该插手,既然周兄有求,我也愿协助,只是所获好处,分文不敢收,周兄若是答应,兄弟立即着手去办。”周道台一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赶紧声明自己是一片真心。两人推辞半天,周道台无奈只得应允了。于是王有龄到巡抚衙门,对黄巡抚道自己的朋友胡雪岩愿借资给浙江购船,事情可托付周道台办。巡抚一听又有油水可捞,当即应允。周道台见王有龄做事如此厚道大方,自觉形秽。办完购船事宜后,亲自到王府负荆请罪,两人遂成莫逆之交。
可见,王有龄与周道台本来已经结怨太深,常人看来是不可能言归于好了,可在胡雪岩几番软硬兼施,强拉硬扯之下,两个人便成了莫逆之交,可见胡雪岩手段是多么的高明。但是,胡雪岩之所以这么做,并不是因为自己和王有龄惧怕周道台,而是胡雪岩根本不想无端地为自己制造一个敌人,这与他为人处世的风格格格不入。
做别人不敢做的生意
厚黑之人行事一般无所顾忌,以“敢”字当头。厚黑商人胡雪岩说:“生意场上的胜败就在于你敢与不敢。人有的时候要冒险,有的时候要稳当。我说的是遇到难关,壮起胆子来闯。越怕越误事,索性大胆去闯,反倒没事。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从这段话,我们不难看出厚黑商人胡雪岩内心的世界。
有一次,胡雪岩探知青帮要替太平军护送上海购来的一批军火。由于当时战火纷起,军火买卖利润十分巨大,回扣也很高。胡雪岩早就垂涎军火生意,只是苦于无处着手,如今凭空知道了这条消息,正可捷足先登,虎口夺食,把这笔生意夺回来自己做。若是一般人来说,绝对不敢去冒这种大风险。但胡雪岩却当机立断,决定大干一场。想罢事不宜迟,他立刻坐轿赶往王有龄府宅。王有龄听他述说,高兴地说:“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刚才抚台黄大人召见我,商议要海运局拨一笔款子购置500支毛瑟枪,加强浙江绿营兵的装备,我正愁差谁去经办,你若有兴趣,可应承下来。”胡雪岩心算一下,毛瑟枪每支约50两银子,500支需2.5万两银子,回扣一分以上,起码可获利3000两银子,是一笔好买卖。当下胡雪岩立刻应允,请王有龄开了一张5万两银子的官票,预备到上海花费。然后收拾行装,雇了一只小火轮,急急连夜奔赴上海。
胡雪岩为什么这样匆忙?因为胡雪岩深知商场如战场,稍有懈怠便坐失良机。胡雪岩算定太平军购军火不会很快,洋商必定讨价还价,拖延时日,把太平军逼到最后关头,好敲一笔高价。从人口中,胡雪岩得知太平军欲购500支毛瑟枪,这批军火数量巨大,洋商不可能有现货,待从外国运来时,时间又过去一个月了。故而胡雪岩满怀信心要把这批军火半道易手,为己所用。不几日,胡雪岩到了上海,求见上海青帮首领廖化生,说明来意。廖化生笑呵呵道:“生意人人做,就看谁占先。凭胡先生的才能,这笔生意非你莫属。”胡雪岩谦虚地说:“靠我单枪匹马,万难成功,还要老哥鼎力相助,事成之后,老哥可分三成利润,算是合伙生意。”廖化生喜出望外,没想到胡雪岩如此慷慨豪爽,说:“需要我做什么,尽管说,自家弟兄任你差遣。”
胡雪岩客气地说:“我对洋商所知甚少,请老哥派一位懂行的弟兄陪陪我。”廖化生沉思片刻,说:“眼下有一位弟兄,在洋行当通司,外国话说得流利,深谙洋商底细,就叫他帮助你如何?”
胡雪岩道:“最好,最好!”
不一会儿,一位弟兄带进一名青年,戴墨镜,穿洋装,脑后却拖根长辫子,显得不中不西,不伦不类,十分滑稽。廖化生向胡雪岩作了介绍,此人名欧阳尚云,在洋行干了多年,懂法语和英语,是上海洋商看重的人物。欧阳尚云果然对上海洋商了如指掌,问起洋商底细,如数家珍,娓娓而谈。胡雪岩从他口中得知,太平军向英商麦得利所购500支毛瑟枪,因现货不齐,麦得利向国内拍电报催运,商定下月初交货。胡雪岩算算还有20多天,不禁额手称庆,真是天助我也,20天用来周旋,时间绰绰有余,商场规矩,只要货未交出,一切协议契约,均无约束,签约毁约,司空见惯。胡雪岩久经商场,有信心令麦得利改弦易辙,撕毁与太平军的签约,把生意转给自己做。
主意打定,胡雪岩叫欧阳尚云同麦得利联系,亲自和他面谈。第二天,欧阳尚云陪同胡雪岩,前去一家洋酒馆会晤麦得利。一路上,欧阳尚云不断向胡雪岩介绍洋人的礼节、习惯和规矩,不知不觉到酒馆门外,这时,麦得利快步出门厅迎接。热烈欢迎之后,胡雪岩在餐桌旁就坐,开门见山同麦得利谈起那笔军火交易。麦得利连连摇头,说已同别人签约,不可失信。胡雪岩说知道你同谁签了约,那是一伙与合法政府作对的乱民。麦得利说自己是商人,商人只管做生意,而不问对方是谁,哪怕是魔鬼。胡雪岩反问对方:“知道五口通商的条约吗?那是外国政府同清廷签订、保护外国商人在华利益,如今你们同反对清廷的乱民做军火生意,无异于反对中国政府,还能受到保护吗?”这一招果然很厉害,麦得利无言以对。胡雪岩抓住要害,进一步说,如果清廷得知这笔交易,派兵截获军火,那时你不但血本无归,还要受到政府追究责任,利弊如何,不是明白无遗吗?麦得利苦笑着,耸耸肩膀,两手一摊,表示无可奈何。他狡辩说,枪支已经启运,很快到达上海,若中途毁约,将蒙受巨大损失。胡雪岩告诉他,自己可以代表浙江地方当局买下这批军火,并可提高价格。麦得利双眼一亮,连连称赞,表示可以考虑考虑。胡雪岩盯住他说,不是考虑,而是必须,否则自己将动用所有力量,破坏麦得利同太平军的交易。
麦得利将信将疑,转向欧阳尚云,询问他胡雪岩在中国官场上的影响和势力,究竟有多大。欧阳尚云告诉他,中国有句老话,叫做“有钱能使鬼推磨”,胡雪岩的钱财足可以买下浙江半个省的地皮,相当于英伦三岛的其中一个。麦得利惊得张大嘴巴,连连伸出拇指比划,金钱的力量立刻降伏了他,麦得利明白同胡雪岩这样的巨富打交道,比同“乱民”太平军来往有利多了。没费多大力气,麦得利就放弃了原来的打算,同胡雪岩商谈起购买枪支的具体事宜。胡雪岩允许把每支枪价格提高一两银子,麦得利高兴得手舞足蹈,斟满一杯洋酒,同胡雪岩碰杯,庆贺生意成交。这笔生意,胡雪岩从中轻松地获利5000多两银子。
从上述事例中我们可以看出,正是因为胡雪岩有胆识,敢冒着常人都不敢的风险去做生意。也正是因为胡雪岩常常立足于“敢”字,令他的生意一直红火。所以胡雪岩常说:“生意场上的胜败就在于你‘敢’与‘不敢’”。所谓“敢”与“不敢”其实质乃是以胆识与谋略为后盾的。
“敢”是因为有勇有谋有胆识,“不敢”是因为无勇无谋无胆识。敢于冒险,也正是在这“敢”与“不敢”之间的差别产生出的结局会截然相反:一个是胜,一个是败。胡雪岩能在商场上势力扩张迅速,常常立于胜地,就是因为他“敢”字当头,有勇有谋有胆识,敢于冒风险。
放长线才能钓到大鱼
按照李宗吾《厚黑学》中的观点,利是忍之所得,忍的实质是先不求利,而求做事。所以李宗吾说:“忍于己之谓厚,忍于人之谓黑,在人如此,在水亦然。”同样厚黑商人胡雪岩,总是先去势后取利。
胡雪岩认为,只有首先了解天下大势,才能顺势取势。胡雪岩非常明白,当时首要的天下大势就是“洪杨之乱”。他看准了“长毛”是不会持久的,官军早晚要把他们打败。既然天下大势是这样,那么浑水摸鱼、两面三刀、投机取巧都不是光明正大的作为,最好的办法就是帮官军打胜仗。只要能帮官军打胜仗的生意,胡雪岩都做,哪怕亏本也要做。要懂得这不是亏本,是放资本下去,只要官军打了胜仗,时势一太平,什么生意不好做?到那时候,胡雪岩是出过力的,公家自会报答自己,做生意处处方便。胡雪岩这种长期投资的眼光非常高明,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放长线钓大鱼。
胡雪岩从钱庄伙计成为富裕显赫的商界巨擘,除了靠他能把握时代契机,还与他卓有成效的取势用势分不开。
首先,胡雪岩借取的是“权势”。在这方面,胡雪岩的确有其过人之处:他不惜丢掉自己的饭碗挪用钱庄银票资助王有龄,在西征时协助左宗棠筹饷运粮购买军火等,使得胡雪岩在官场有了超常的“权势”。事实上,在官场上的屡屡得手,只是胡雪岩取势借势的一部分。因为光有权势,并不能使胡雪岩的商业活动达到完善的境地。
胡雪岩借取的第二股“势”是“商场势力”。这方面最典型一例就是在上海,他垄断上海滩的生丝生意与洋人抗衡,从而以垄断的绝对优势取得商场上的主动地位。胡雪岩联络商场势力与洋人抗衡,就是想办法把洋庄都抓在手里,联络同行让他们跟着自己走。至于那些想脱货求现的,有两个办法:第一,你要卖给洋鬼子,不如卖给我;第二,你如果不卖给我,也不要卖给洋鬼子。要用多少钱,拿货来抵押,包他将来能赚得比现在多。胡雪岩认为,只要官府出面封锁,上海的生丝就可能抢手。但要想做到这一点,就必须控制住上海生丝货源的绝对多数,达到垄断地步。而与商场势力的联手更促成了胡雪岩在生丝生意上获得优势。不过,胡雪岩审时度势,认为禁止生丝运到上海,这件事不会太长久的,搞下去会两败俱伤。所以,这方面自己应该从中协调,把彼此不睦的原因排除掉,叫官场相信洋人,洋人相信官场,全力把上海市面弄热闹起来,以赚取最大的利润。此时胡雪岩做势已成,在商场上已有了绝对的发言权。
胡雪岩借助的第三股“势”是“江湖势力”。江湖势力在晚清渐趋衰落,主要是因为各种社会经济因素变化引起的。不过即使大不如前,江湖势力仍不可小视,他们一直以各种形式重新组合,发挥着自己的作用。比如国民党时期上海的青帮,蒋介石还曾投帖门下,借助他们以求在上海滩立足。
胡雪岩借取的最后一股“势”就是“洋场势力”。在胡雪岩首次做生丝生意时,就遇到了与洋人打交道的事情,并且遇见了洋买办古应春,二人一见如故,相约要充分利用洋场势力,好好做一番大生意。胡雪岩在洋场地位的确定,是他主管了左宗棠为西北平叛而特设的上海采运局。
纵观胡雪岩灵活变通官商之道,其突出特点就在他的“取势借势”。官场势力、商场势力、洋人势力和江湖势力他都要,胡雪岩知道势力和利益是不分家的,有势就有利,因为一方面,势之所至,人们才马首是瞻,没有不获利的道理。另一方面,有势才有利,社会上各种资源散溢着,就像水白白流走一样,假若不予蓄积,没有成熟,就无法形成一种力量或者一种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