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见婆婆的想法与自己不同，为了不给杨家闺女留有余地，她采取了先下手为强的方法，即使将来不得不娶杨家闺女，也只能留给她做妾的位置。让她在王家无足轻重。她把自己收拾一番后，踏进佟府大门，想敲定儿子的婚事。
王夫人在院子里慢慢走着，她以为能受到比上一次更热情的迎接，结果却令她很扫兴，直到台阶下，也没有看到有人出来，王夫人觉得自己像一头走进羊圈的母猪，有些孤单，有些失落。幸好佟美珍从屋里出来，上前拉住她的手，让她恢复了当家奶奶的气派。
五老爷夫妇已在客厅等候，两人的脸上勉强挤出了一点笑纹。看着王夫人坐稳后。
“大妹子，今天得闲啦。”
五老爷的话含着埋怨和挑剔。
“这些日子啊，家里的事一个接着一个，把我忙的走不出家门。让五哥五嫂着急了。”
王夫人知道是佟家挑理了。把称呼都变了。
大太太：“没有着急，这男婚女嫁是儿女一辈子的大事，多想一想，多看一看是对的，就是给驴马配个种，那还得挑一挑，选一选呢，何况是人，不更得好好琢磨琢磨。”
大太太挖苦别人，也在为自己的改变找理由。
夫人：“这回呀，我什么都想好了，今天我把儿子的更贴也带来了。”
王夫人从怀里拿出一张红纸。佟美珍不知道订婚的一些习俗，感到很稀奇，上前把红纸拿到手上。
“我看看，这上面都是什么，哈哈哈，我以为能是你儿子照片呢，原来全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太有意思了，要是找对象，不用看人好坏，就看出生的日子和时辰，那不太简单了，何必让媒婆跑来跑去的，家家户户都把自己的孩子生辰八字贴在大街上，凡是能对上的，就是夫妻了，多省事。还有个更省事的办法，警察署不是有户籍册吗，一个警察在户籍册上就能把所有年青人的婚姻给定了。实在找不着能对上的，就命令一个人家按着日期生出一个来，那样，世界上就没有孤男寡女了。哈哈哈。”
五老爷：“你就乱说话，这是从开天辟地那天起，古人就留下来的规矩。生辰八字就是人的命，一个人什么时候来到这个世上，什么时候离开，能享什么的福，能遭多少难，那都是上天早就给定下来的。”
美珍：“我才不信呢，那些西欧人，不讲究生辰八字，不是照样活着，不按生辰八字找对象，不照样结婚生孩子。”
五老爷：“那是洋人，他们和我们住的不是一方土，喝的不是一方水，那能一样吗。”
美珍：“怎么不一样，都是脚踩着一个地球，头顶着一片蓝天。都是靠喘气活着的人。”
五老爷：“行啦，你念的书比我多，我说不过你，书归正传，还是谈谈你的婚事吧。大妹子，你说说，你打算怎么办？”
夫人：“五哥，我想啊，选个日子，咱们两家人在一起，吃一顿订婚饭，这事就算定下了。”
五老爷眨巴几下眼睛。慢慢点了点头。
“嗯，要定亲这订婚饭是要吃的，不过呢，闺女刚回来，我这家里家外的事也挺多的，等我忙活差不多了，再吃也不算晚，已经都等了这么些天了，再晚几天也没有什么关系。是不是？”
五老爷言外之意是，你对我拖拖拉拉的，我对你怎么能痛痛快快的。拖的真正原因他是不能说出来的。
夫人：“五哥，孩子们都不小啦。你不着急？”
五老爷：“我能不着急吗，我天天做梦都想抱外孙子，可眼下碰到的一些麻烦事也不好办呀。”
夫人：“你碰到什么麻烦事了？”
五老爷：“大妹子，话说到这了，我就不藏着掖着了，只能打开天窗说亮话啦。不是我碰到什么麻烦事，都是你们王家的麻烦事。”
王夫人大吃一惊，不知道五老爷要说什么。五老爷站了起来。
“你知道，我一天到晚和杨景贤的表妹夫在一块听大鼓书，就是那个在青山镇很有名的吴贵，他在我面前，对你王家那可是没说什么好听的，他外甥女是杨景贤的闺女，因为在警署门前被人绑架了，吓的得了癫痫病，说现在都没有人管了，他恨的咬牙切齿，正要找你们家人算账呢，这个事要是闹起来，能对你儿子没有影响吗？你家能安宁吗？”
王夫人闭口无言。
“你说，是这个火烧眉头的麻烦事着急，还是咱们两家的婚事着急，这你比我清楚吧，我看呀，你先帮帮你儿子，把杨家闺女的事先安顿好了，回头再商量我们两家的事吧，那吴贵在我面前可放下狠话了，他说了，要是他外甥女病重了，等我闺女出嫁那天，他要把疯女人抱到你家儿子的洞房里，你说怎么办，我可知道他是个什么人，什么事都能做出来，你惹不起，你也躲不起。”
王夫人扫兴而去。大太太举起大拇指。裂开了大嘴。
“老头子，你真行，把王家当家奶奶说的连一口气都没喘上来，像个被掐住了脖子的老母鸭子。干蹬着腿叫不出声。我还害愁怎么对她说呢，你就用了一根火柴棍，就把大火烧到她王家炕头上了。你在外面真没有白混，到了关键时刻，要命的节骨眼上，你都能化险为夷，冲破难关。”
“娘，你这是干啥呀，王家有了麻烦事，你帮不上忙也就算了，你怎么还跟着幸灾乐祸了？那是我将来的婆家。”
佟美珍见父母对王夫人态度不冷不热，对自己未婚夫的事情幸灾乐祸，有些不解。
大太太：“傻闺女，什么你婆家，你没听你爹说吗，那个吴贵什么事都能干出来，要是他把杨家的疯闺女死皮赖脸推给王家做媳妇，你还能去做王家的媳妇吗，还不把你也给折腾疯了？你能愿意呀，我还舍不得呢。这门亲事呀，拖一拖再说吧。等烟消云散了，四平八稳了再定也不迟。好饭不怕晚，好事不怕慢，咱们等着看。”
佟美珍沉默无语。
五老爷的态度让王夫人无可奈何，她本想用佟王两家的婚事遏制杨家的纠缠，消除她的担忧。结果杨家的纠缠却成了佟王两家订亲的障碍。她低着头走在回家的路上，刘丽娟来到她面前。
“呀，大婶，你这是忙什么，怎么没有坐车？”
“啊，我到佟家办点事。”
王夫人见是邻居媳妇，就直言相告了。
丽娟：“啊，我知道了，你是到我姨家，为了文廷弟弟的婚事吧。”
“是。”
“见到我姨夫啦，怎么样，有点眉目啦？”
刘丽娟想知道佟家的态度有什么变化。检验一下她灭火的效果。
“差不多了，就等着把日子定下来啦。”
“什么，要定娶亲的日子啦，这么快？”
刘丽娟有些吃惊，两家在商定娶亲日子，说明佟王两家的婚事没有受到任何干扰，还在继续向前发展。
“不是，是交换更贴，吃订婚饭的日子。”
“噢，那就是说，这个事还没有定下来。”
刘丽娟在刺探虚实。
“也不是没有定下来，婚姻大事，是人一辈子最重要的大事，佟家和我们王家你是知道的，能马马虎虎简简单单地办吗，你姨夫就一个闺女，他又是爱讲究的人，我家你叔也是个面子上的人，两下不都得好好地准备准备。办得风光体面些。”
王夫人不想让两家联姻流产，五老爷往她肚子里灌的是一颗闹心丸，她自己在肚皮外面贴上了两片安神膏。
“婶，你见到我表妹啦？”
“见到啦，上次我就见到了，我们两个还谈的挺热火呢。她落落大方，彬彬有礼，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好闺女，我挺喜欢她。”
王夫人继续贴膏药。
刘丽娟的眼珠子滚了一圈。
“婶，我真没有看出来，你出身名门闺秀，又是大户人家的太太。我表妹那样的人，你还能喜欢，真是难得。”
“怎么了？”
王夫人听出刘丽娟话里有话。
“嗨，不说了，美珍是我表妹，论起来，我们都是亲戚，都怪我，也没有把你当外人，嘴上也没有个把门的，就随嘴流出来了。”
王夫人更感到有些疑问。
“大侄媳妇，你既然不拿我当外人，有什么话，你就说给婶听听，你这吐了半截，又留了半截，你这是啥意思啊，你把孙猴子放到我的耳朵里闹腾起来了，你就不管了，让我听不到外面的动静不说，还要让我心里也不得安宁，你是成心来害我呀。”
“婶，你别生气。你那样说，我不成了孙悟空他妈了，肚子里全是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满肚子里的肠子都是直通通的，那心隔着肚皮也是透亮的，让人一眼就看穿了，哪有那么多的鬼心眼。你和我都是本分人家的闺女，对有些事就是有点看不惯罢了。”
“什么事？”
“嗨，已经把话说到半路上了，舌头伸出来了，我就不想往外吐，也不好使啦。你想想，我表妹是在西洋留过学的，算是个半拉洋女人了。西洋女人的做派你听说过吧，和我们中国的女人可不一样，人家在男女的事上，是很随便的，只要两个人看对眼了，就可以找个地方睡一觉。完了以后，各走各的，像刮了一阵风似的，什么事都没有了。这样的风俗，你说，那心里长草的大姑娘，那满身是火的小伙子，碰到一块了，能不烧起来？我表妹是去西洋学习的，这男人和女人，只要长大了，都想做都会做的事，她还用去学吗，跟着洋人转几天，不就什么都知道了，什么都会了。”
刘丽娟看着王夫人的脸色，她在观察，她给王夫人服下疑心丸后，出现的是什么反应。
“这么说，你表妹已经不是黄花闺女了？”
“呀，我可没有这么说，别说我表妹的身子我没有看到，就是我偷着看到了，我是她表姐，我能往外说吗？有一回，我问过我大姨，美珍妹妹是不是在国外破了身子，你知道我大姨是怎么说的，‘破了身子怎么啦，不破又怎么了，不都是夹在裤裆里，谁还摆在大街上给人看啦？有的人都破的没有边了，那些男人不是也当成了宝贝，花了大把的银子，买到家里当宝贝用，还用去说别人呀，你姨夫不就是这样干的。这女人呀，我是看明白了，就看你会不会贱，会贱的女人走到哪里，都有男人喜欢。经过的男人多了，伺候男人的花花样自然也就多了，比黄花闺女都吃香’你听听，我大姨想得开不？。”
刘丽娟玩起了长舌妇的本能。既不心虚，也不意乱。
王夫人默不作声，刘丽娟的话，让她心里犯了嘀咕。她知道洋毛子在男女关系方面很不严肃，比较放荡。她年青的时候，第一次在大街上遇到洋毛子时，看见男男女女在一起，又搂又抱又亲嘴，差一点把她给吓晕了。她还以为是见到了一群不知羞耻的野兽。佟美珍出国留学，经常和洋毛子在一起来往，耳濡目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谁也保不准她能守身如玉。如果由于自己粗心大意，看钱不看人，让儿子娶了一个不干不净的女人。她的罪过就罄竹难书了，不但会使儿子在人面前抬不起头，她给王家祖宗的头上都蒙上了一层绿，王家祖先们在地下会骂她是个睁着眼的瞎母驴。
刘丽娟见王夫人不说话，知道自己的疑心丸起了作用。她得寸进尺。
“婶，你想什么了？你是不是担心了，人家都说，年青的姑娘，如果经过五六个男人，就不能有孩子了，你是怕抱不到孙子啊。你不用担心，我表妹和你一样，眼光高，比较讲究，一般的男人都没放在她的眼里，不会超过五个的。再说了，就是超过了，和十个二十个男人睡了，又能怎样，不就是不能生孩子吗，只要有了钱，去河边捡一个回来，不就有了。照样管你叫奶奶。”
王夫人瞪着眼睛看着刘丽娟，对她说的不中听的话，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刘丽娟表面上给她送的是一粒安心丸，实际上是往她心里放了一粒更大的闹心丸，王夫人的心里像是飞进了一只大苍蝇。
“婶，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回家做饭呢，我走啦。”
刘丽娟洋洋得意，扬长而去。
王夫人闷闷不乐，步履维艰。刘丽娟放进她心里的大苍蝇在不停地飞。那洋人搂抱亲吻的场景在她脑袋里频频闪现，弄得她心烦意乱。一番冷静思考之后，王夫人有了主意，她要寻找机会检验一下佟美珍，亲眼看看佟美珍究竟是不是黄花闺女，给自己寻找一颗净心丸吃，稳稳她忐忑不安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