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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丘陵归队

大林因为在坪山圩陈医生的中和堂养伤,满以为大家都忽略了他。其实他错了,叶原等十几个人在淡水的突然被捕,实际上就是他私底下与徐东海告的密,然后徐东海下令由陈涛负责带人实施的抓捕行动。事成后徐东海给了他一千块大洋作为奖赏,并派人护送他前往广州,在国民党广州行辕进行了为期三天的秘密训练,回来后徐东海又交给他一项重任,要他不显山露水地回去,设法窃取那份至关重要的名单,必要时请出坪山的保八团三营营长黄海祖协助。

那天晚上他与阿张、高杆碰到刘成,就是他积极地跳出来反污李小东为出卖叶原等人的叛徒,之前他已得到刘成家藏有武器,想不到机灵的李小东先行一步,将刘成家的武器取出来,可是他没有时间和机会再去告密。后来他和刘成等准备去营救叶原等人时,也一直脱不开身。他与刘成发现叶原等人被人劫走后又无机会,便故意伴倒一个守卫,弄出声音,结果被陈涛等发觉袭击,谁也想不到,他自己却在逃跑时被保八团的人打中屁股负伤。当他们连夜来到坪山后,一直暗中寻找那份名单,又不料被赵曼枝率先得手,他遭到了徐东海的严厉谴责。无奈之下,他只好躲到坪山中和堂来养伤。

当他得知丘陵准备拉队伍参加武工队时,以为这是一条绝好的消息,无论如何得把这个消息告诉三营营长陈海祖,让他有所防范,说不定这是他将功补过的一个好机会。陈医生帮他打了消炎的针后,他感觉好多了,关起门来下地试试,还行能走路。便拉开门缝,发现里面黑灯瞎火,静悄悄的。于是将门慢慢拉开,便跷着屁股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

已是半夜,下弦月高高地挂在天边,几朵清冷的白云围着月亮移动。圩上行人稀少,人们都已进入了梦乡,远处的野狗在嗷嗷地叫,多少带来几分恐怖。他时不时地回头,总感觉得后面有人跟踪,可他每次回头,都看不到什么,这样越发显得心虚不安。从中和堂到黄家大院并不远,可他似乎总觉得走不到边。

眼看前面就是黄家大院了,牌妨下的大灯笼散发着昏黄的光,两个持枪的家丁正打着哈欠说着梦话。大林躲在路边一堵矮墙下,卯足了劲,正准备一个箭步冲过去。一只夜猫突然间从斜刺里尖叫着冲出来,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大林吓出了一身冷汗,想走却迈不开步子。就在他迟缓之时,突然有人从后面拍了一掌,他吓了一跳,转身去看,居然什么也没有。当他再次准备冲时,又被人拍了一掌,这次大林完全吓瘫了,裤档下的尿已淋漓不尽,整个人打摆子似地全身筛糠。

未等他清醒过来,很快就被人挟着他溜了。过了一会儿,他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被扔在路边一个土坡上,周围全是田地,地上的草叶还带着露水,湿湿的粘人。他被人踢了几脚,不偏不斜正好踢中他屁股上的伤口,痛得他哇哇大叫。那人并不罢休,一阵拳打脚踢,使早已虚弱不堪的大林很快晕将过去,不省人事。

天刚蒙蒙亮,宪兵队长李浩明正准备前往深圳莲塘宪兵部。不料没走多远,发现有人晕倒。李浩明走过去,朝他屁股上猛踢了一脚,踢得那人突然哇哇乱叫,在地上直打滚。李浩明很快认出来是大林,他默不作声,突然发现从大林身上露出一封信,嗅角灵敏的他立即捡起来,抖开一看,不由大惊,立即收藏起来,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立即带着队伍前往金龟村,经葵涌海边走了。

李浩明刚才不久,赵曼枝和老三黄海耀在警卫人员的簇拥下走了过来。黄海耀第一个发现倒在路边昏睡的大林。他踢了脚,大骂:“他娘的,睡在马路上干什么?”

大林不认识他,却见他身穿国民党正规部队的军装,而且是上校军衔,便痛苦地说:“长官,我是被人暗算的。”

“被人暗算,谁暗算你?”黄海耀见他带着枪伤,立即警觉地问:“快说,你的枪伤是怎么来的?你是什么人?”

大林哭丧着笑说:“长官,我和你是同一个战斗序列,都说我的伤是被人暗算的,哎哟!”

赵曼枝怕越问越露陷,就劝道:“海耀,不要再问了,免得担搁时间,我们走。”

黄海耀瞪着滚得一身泥土的大林,一挥手,几个警卫员将他扶起来,然后拥着黄海耀和赵曼枝走了。

太阳已出来了,周围的山山岭岭耀照着耀眼的光辉,大地一派肃穆。石井保八团三营营部,吹响了紧急集合令,士兵们从各营房跑了出来。黄海祖随警卫员来到队伍前作战前动员:“弟兄们,想必大家都知道我本是个书生,从英国留学回来后我原来打算开个贸易行做点出国生意什么的,也不想参和政治上的事。不料,上级瞧得起我黄某,加上父命难违,所以就做了你们的上司。可以说是赶着鸭子上架,逼上梁山啊……”

话未说完,士兵们哄堂大笑。黄海祖挥了挥手,继续说:“也许大家也听到了一些风声,最近共匪又开始死灰复燃到处作乱,就在昨天我刚参加惠州靖绥会议,想不到共匪就捅到我的老窝来了。真想不到这股共匪的动作比还真麻利,不到半天时间,我家的几间米行和十几间粮仓就被他们带着乡民扒拉扒拉一抢而光……”

下面又是一阵哄笑声,士兵们很喜欢他讲话,风趣幽默,不像一般军官那么扯高气扬,特别有亲和力。黄海祖苦笑着说:“气得我家老爷子指着我的鼻梁骂,你个饭桶,兔嵬仔,连自家的粮仓都管不住,你这个保安营长白当个了。其实呢,这事也怪不得我,要怪只怪我家老爷子屯粮太多,得罪了乡民,所谓树大招风嘛,做人做事何必太绝,人家没饭吃不找你找谁,谁要你屯那么多粮食不分给人家一口呢。不过话又说回来,不管是哪家被抢,都不是件好事,咱明人不做暗事,有话好商量嘛,他们这样做岂不是太不体面了,这与山大王有何分别呢。当然,我也不能光顾着自家的事,除暴安良是我们保安部队的神圣职责。我黄海祖有个性格,就是做一行爱一行,既然我投笔从戎吃了这碗饭,那我就得担当起这个使命。所以,今天劳师动众,目的就是为了落实上峰命令,扫清匪患,以保一方平安。希望弟兄们不负期望,努力向前,大家有没有信心?”

士们异口同声地答:“有!”黄海祖点点头,高声喊:“一连?”

丘陵跑步向前,大声喊:“到!”

黄海祖大声说:“我命令你们往江岭、坪环一带,给我挨家挨户地搜,连一个苍蝇也不要放过!”

丘陵高声道:“是!”转身率全连出发。

黄海祖继续命令:“二连……”

他刚喊出来,就见有人跌跌撞撞地跑来,丘陵一见不妙,原来此人正是大林,他得到丘陵即将反水的沙息后,昨晚在路上被一神秘人打得半死,结果睡在马路上,一直没有机会去告诉黄海祖。早上被黄海耀踢醒了,又被盘问了老半天,他好不容易跑到石井营部,不料黄海祖已下达了出命令。丘陵已率队出发了,他想阻止,已来不及了,只得远远地挥着手喊:“黄营长,有人要反……”

“水”字还没喊出来,怒不可赫的丘陵叫喊着故意将队伍冲过去,士兵们杂乱的脚步声和吼叫声早将他的喊声淹没,他像只螺砣一样被人挤得团团转,到最后被人一头撞倒在地,大家踩的踩,踢的踢,早已晕死过去。

丘陵本想弄死他,但碍于部队刚出发,不便开枪动刀的,估计经这么一折腾,不死都得残,想想自己还有时间,也就算了,与此同时,他催着弟兄们加快了步伐,经江岭直接往竹园方向整步跑去。

三个连队已陆续出发,各自执行各自的任务去了。黄海祖带着几个警卫进营房喝茶,然后布置司务长去圩上赶集,准备买几头大肥猪回来给弟兄们加菜。他刚交待完结,就听到有人报告,说抓到一个奸细。黄海祖赶紧去一看,却见那人被人打得昏死过去。其实黄海祖并不认识此人,只是听上司徐东海说过将有人与他直接联系,希望他能配合。但他还未曾与此人直接见面,黄海祖托着大林的腮帮,看不出此人有什么明显的标志,又无法说话。

黄海祖将手一挥:“拿水来!”

警卫员偷懒,进去伙房随手提了一桶刚洗过米的泔水出来,叭地一声全泼在大林身上,大林摇泼着头,浑身哆嗦,这才苏醒过来,黄海祖问:“快说,你是干什么?”

大林左右看看,欲言又止。黄海祖明白他的意思,挥手叫警卫人员退去。大林打了一个喷嚏,晃着脑袋说:“营座,不好了,丘陵要反水了……”

“你是说一连连长丘陵要反水?”黄海祖吃惊地问,但他并不相信,因为丘陵机警勇敢,是他最得力的干将,平时他们亲如兄弟,他怎么会反水呢。

“是……是的!”

“你是什么人?”

“我是刚从那边投靠过来的,叫大林!”

“什么大林,我不认识你?”黄海祖为人正直厚道,他最痛恨的就是左右不定,背叛主子的人。

“是真的,再不将他们追回来就来不及了!”

“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有这个!”见黄海祖不相信,大林只得从贴身衣兜里摸出一封信,抖擞着说:“这是徐东海长官的介绍信,你可以看!”

黄海祖一把夺过来,只见上面赦然写着几个大字:“小心黄营长投向共匪!”他不看则已,一看脸色大变,奋起一脚踢去,口里骂道:“我丢你妈……”

大林惨叫一声,倒在地上,他还不死心,双手捂着脸,还在声嘶力竭地喊:“是真的啊,我是在中和……”

这“中和堂”三个字还未喊出来,黄海祖勃然大怒,拔出手枪,叭叭两枪,就将大林打死,大林像头烫倒的死猪一样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警卫员听到响声连忙跑进来,黄海祖大喝:“给我拖出去,喂狗!”

竹园村小路上,丘陵带着全连官兵急步跑来。叶原、李远方等几十人早已全副武装,列队迎接,李小东见他们一来,立即点响了鞭爆,村里的麒麟队敲锣打鼓舞起了欢快的麒麟。蓝天刚从香港回来,与叶原、李远方走在前面。

丘陵一见蓝天,啪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说:“报告蓝特派员、叶政委,保安八团三营一连连长丘陵率全连一百一十八名官兵全部到位,请领导指示?”

蓝天、叶原回以敬礼,叶原说:“丘连长,辛苦你们了。纠正一下,现在蓝特派员已是我们江南地区的书记兼惠东宝人民护乡团团长,我是政委,你连将整编为江南支队二大队,李远方同志为大队长,你为政委,下面请蓝书记讲话?”

叶原说完率先鼓掌,保安团的官兵还不太习惯,愣了半天,丘陵带头拍手,说:“大家鼓掌欢迎!”下面立即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蓝天清了清喉咙,站在一个石墩说:“同志们,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正式编入惠东宝人民护乡第二大队了。现在,全面内战已经爆发,国民党反动派为了加紧前方战事,将大部分正规部队北调前线,致使南方各省兵力空虚,他们只能依靠地方保安队和反动政权,进行征兵、征粮,镇压人民群众。现在,全国都掀起了反内战、反饥饿、反迫害和支三征的运动高潮,为此,我们要拿起自己的武器,建立和扩大武装力量,准备配合和迎接全国解放战争的伟大胜利!”

善做政治思想工作的叶原立即振臂高呼:“打倒国民党!打倒蒋介石,胜利是属于我们的!”

丘陵立即带着官兵挥手高喊,随后所有在场的武装人员和群众跟着一齐呼喊,喊声响彻云霄,人们情绪高昂。

迎接仪式结束后,大家回屋休息。叶原、李远方和丘陵边走边聊。

叶原问丘陵:“还顺利吧?”

丘陵心有余悸地说:“好险,若迟一步,麻烦就大了。”

叶原听罢,吃惊地问:“哦,是吗?”

丘陵就将遇到大林的事说了,叶原听罢哈哈大笑,丘陵奇怪地问:“叶政委,你笑什么?”

叶原说:“你不知道吧,这一切,都是我们设计好的。”

丘陵问:“不会吧,这可是一着险棋啊,原来是你的主意?”

叶原说:“也不完全是,主要是你们的大队长李远方同志考虑周全,全料到了。”

丘陵转身问李远方:“又是你小子,李队长?”

李远方微微一笑,说:“这算什么,好戏还在后头呢!”

丘陵不解地问:“后头?后头还有什么好戏?”

李远方秘而不语,蓝天快步走上来,乐呵呵地说:“丘陵同志,不必着急,你就慢慢等吧,啊!”

丘陵愣在那里,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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