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大三的寒假又来了,陆雅飞回了家,又见到了将近半年没有见面的爸爸和妈妈,岁月的风尘在爸妈的脸上表现得很明显,半年不见,爸爸的两鬓都出现了白色,妈妈笑起来的鱼尾纹更深了。弟弟比原来长高了点,也已经是浙江大学一年级的学生了,也显得成熟了些。
家乡的小城还是那么的宁静与安详,像陆雅飞已经故去的奶奶。从小到大,奶奶给了雅飞无微不至的爱。奶奶信佛教,吃长斋,对众生的苦难有她自己特殊的理解。奶奶从小教育雅飞为人要善良,要多做好事,不做亏心事,因为“举头三尺有神明”。奶奶总在夏天的时候“施茶”,烧好许多干净的凉开水,把它用大口的陶瓷缸装好盖好,放到外来民工和路人经常经过的地方,让他们在渴热的时候,能用杯子舀一瓢开水喝。雅飞刚开始见到奶奶这样做觉得很害羞,非常的不理解,后来听了几个农村来的卖苦力的民工的话,就改变了自己的看法,因为在他们的嘴里奶奶是做了很好很好的事情,是善举。
在浙东的许多地方,虽然经历了“破四旧”与文化大革命,但长期传承下来的儒家文化和佛教文化并没有遭到完全的破坏。一些为人基本的伦理道德与传统的规范还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发挥着调节的作用,你说这些是保守也好,是闭塞也好,反正这些都依旧存在。有时候祖宗留下来的东西不是想抛弃就能抛弃的,思想观念性的东西是不能用大炮强攻就能轰下来的。
爸爸妈妈因为朱建华的事情,怕雅飞还心存不满与芥蒂,因此处处小心翼翼,怕触动雅飞的伤疤。但实际上经过半年多的休整,雅飞已经释然。她不再恨爸爸妈妈,也不再恨朱建华。当一个人的感情平息下来的时候,理智就会占据上风。现在回头再来看,雅飞觉得自己在这场感情的角逐中,处处显得被动,自己是被朱建华拖进这场爱恋的。自己对朱建华的 感情非常的复杂,有学生对知识渊博老师的崇敬,也有对成熟异性的好奇,甚至还有对朱建华潦倒不顺生活的怜惜。这么多重感情里,男女的爱情又占了多少的比重呢?这个问题,雅飞在自己头脑里想过很多遍,也问过自己很多遍。也许爸爸妈妈是对的,凭借他们的人生阅历,从事情的一开始就觉察到了这段感情的 畸变。也许朱建华也是对的,当他用成人的眼光重新审视自己感情的时候,看到的更多是自己感情的投射,而不是雅飞发自内心的表白。朱建华的感情绑架了陆雅飞,让她投入到了一场原本不该开始的感情中来。现在,当外力的作用把两个人从感情的漩涡中硬生生地拉出来以后,两个人在恢复理智的情况下,方才发觉这个漩涡本来就不该产生,或者两个人本来就不该往那漩涡里跳。陆雅飞释然了,她觉得朱建华也会释然。
什么叫做时过境迁?什么叫做物是人非?有人说感情就是你在适当的地点遇到了适当的人。但当这个合适的地点,合适的环境发生变化的时候,你可能就没有遇到或者碰到他或者她了。然而命运既然让你碰到了,遇到了,相守了,那么就该承担起爱的责任。因为在人的一生中不是因为碰不到或者遇不上更好的,也不是因为不会对其他人动心,而是因为先碰到了,或者先遇上了所以才会不再寻求更好的,甚至是更合适了的,爱更多的时候是一种义务与责任。
陆雅飞有的时候会坐在书桌前发呆,那段夭折的感情使她想了很多,也一下子成熟了不少。她有时候想,也许一个人一辈子最重要的事情是选对身边的人:炊烟起了,我在门口等你;夕阳下了,我在山边等你;叶子黄了,我在树下等你;月儿弯了,我在十五等你;细雨来了,我在伞下等你;流水冻了,我在河畔等你;生命累了,我在天堂等你;你我老了,我在来生等你……执子之手,死生契阔。
时间在家乡融融的亲情中,快速地向后划去。又长了一岁,也多了许多的感触。陆雅飞在一次家庭的聚会中,提出了自己想考研究生的想法。她说,根据性格分析,自己比较适合在高校从事教学和科研,她喜欢高校安静的 环境,浓浓的书香,以及青春飞扬,永远年轻的学生们。而按照现在的形势,要想在高校立足的话,就必须攻读硕士研究生,所以她想征求父母的意见。
听到雅飞的打算,弟弟首先翘起了大拇指:“哇,姐姐好棒!有志气,有想法,我首先支持!”爸爸听了雅飞的打算也表示了支持,在浙东沿海,并没有内地常有的重男轻女的思想,只要子女肯读书,肯上进,家长求之还不得呢。浙江境内多少在个体经济大潮中发家致富的小老板、家境富有的小企业家,他们吃够了没有文化的苦,多么希望自己的子女能有学问,能成为一个有修养、有地位的文化人呀。这也是为什么浙商从来都不同于其他地方的商人,他们重视教育,看重文化,想让自己的子女受到良好的教育,想让自己的家庭成为一个诗书礼仪之家。
“不过,雅飞,爸爸又个想法想和你沟通。”“爸,您说!”“能不能在选择学校的时候考虑浙江或者上海的高校呀,这样离家也比较近,爸爸妈妈也可以常常地看到你。”“是呀,姐姐,你就考浙大好了,还能帮我洗衣服呢!”弟弟又开始打趣插嘴。“是啊,雅飞,你爸爸说的有道理,东北太远了,气候上也不适应,冬天太冷啦。”妈妈也开口道。“那好,我就选一所南方的院校,不过报哪里,我还要去看那些学校招生的专业的。”一家人就雅飞考试的 事情基本达成了共识。原来因为分歧而被破坏的和谐仿佛又重新回到了家人的身边。一家人好像又重新回到了原来相亲相爱的氛围当中。
妈妈对这次谈话的结果特别满意。晚餐时间,妈妈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做了几个拿手好菜,其中就有雅飞最爱吃的咖喱蟹。晚餐时间,爸爸开了自己喜欢的加饭酒,给弟弟和雅飞拿来了椰子汁和可乐。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坐在一起吃晚饭。妈妈在台子上摆出了熏鱼、油爆虾、咖喱蟹、板栗烧鸡、铁板牛柳、清炒杭白菜等拿手好菜,一家人围着圆台桌吃起了晚饭。
“研究生是不是挺难考呀?”爸爸开口问雅飞:“你有几成的把握。”“是难考,我看了一下统计,大概全国所有的高校只招4万多人,有些好的院校,好的专业,竞争就更加的激烈,可能要三十比一,甚至还要五十比一。”“我对姐姐有信心。”弟弟插话道,“按照姐姐的智商,再加上姐姐的认真,我看没有太大问题。”“那也不能掉以轻心呀,既然打算做这件事情,就一定要全力以赴的”。“爸爸说的对,我会的。”一家人把考研作为了谈论的焦点,虽然爸爸妈妈其实对这些并不了解,但他们觉得这是非常光荣与荣耀的事情,所以也参与进来,弟弟在学校也见过一些硕士生与博士生,有的甚至给他们本科生上课,或者担任助教和辅导老师。从本科生的眼光去看,好像他们都挺神秘,挺了不起的,所以一听姐姐要考硕士,就全力支持,他想通过姐姐的行为来考量自己的智商和前途,也许自己以后也要步姐姐的后尘,走上学术研究之路呢?
对于陆雅飞来说,考研究生走学术之路,是自己经过理性思索后得出的想法,而绝不是自己的一时的冲动的决定。因为自己学的是企业管理专业,这个专业最终的去向是全国各大中型国有企业。对于企业里的工作环境,陆雅飞有许多感性的认识,因为自己的父母就是在企业里工作的,父亲还是一家企业里一个部门的经理。当初报考自己专业的时候,是父母替自己做出的选择,对于这个专业陆雅飞是盲目的。现在大学里的学习已经过了三年多,自己对专业也有了一定的了解,陆雅飞觉得自己并不合适。所以研究生就读期间,她想换个专业。具体换什么专业呢?陆雅飞还没有答案,但一定要是个符合自己的个性,学习起来有味道,有兴趣的专业。
既然已经爱过,痛过,幸福过,悲伤过,就让这些随风而逝,把这些留在岁月的风中……也许走好未来的路,是对过去最好的祭奠,多少年以后,回首往事,对年轻时发生的爱情会报以会心一笑。人生没有他或者她真的那么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