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走一步,心都跳得快要蹦出来。真是一步一艰难。当她终于走到他面前,努力露出一些笑容,对上他以往那般温润如水的面庞,她就绷不住了,差点就飙泪。
陈子豪没说话,却抬起手来。
梦婉看到他的手伸过来,立刻就往回退了一大步,于是陈子豪的手便尴尬地停在半空中……其实,他只是想要替她理理翻起的荷叶边衣领。
这种状况之下,梦婉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说对不起吗?他肯定最不愿意听到,她也不愿意再重复说这三个字。说你为什么来找我?就算现在做不成恋人,他们还是从小就认识一起长大的小伙伴,这话说出口会让人伤心。说我要嫁人了?更不行。因为新郎不是他,她也没法说出口……
她还在纠结如何开口,就听到他说:“对不起。”
梦婉错愕地抬起头来,怀疑自己听错了。可是陈子豪一脸道歉的诚恳模样,“对不起小婉,那天在南城广场,我不应该逼你。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你难堪,又被报纸写成那样,你心里肯定很难受,是我做的不妥欠考虑,我不该抱着最后一搏的态度弄那么高调,让你感到困扰。”
“……”他说得这么坦然,梦婉反倒词穷了。
“我这几天一直在反省,想给你打电话,怕你不接。于是就来了。我来,就是想跟你道个歉,对你造成被媒体夸大事实报道的困扰,我很抱歉,希望你能放宽心别太在意那些,流言蜚语总会过去……”
“不!”梦婉眼泪突然就下来了,“你别说了,子豪哥,是我对不起你。”
明明媒体也夸张了对他的报道,他也是受害者。而且是梦婉抛弃了他对不起他,他居然还要道歉。
陈子豪走上前来,拉起她的手,“小婉,我知道你曾经受过伤害,所以要你全身心地接受一个人没那么容易,我也知道我做得还不够好,让你没有足够的安全感,但是我会努力,我会好好经营这份感情,会一直对你好,我还有很多事情想和你一起去做,想要看到你更多的笑容,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梦婉已经泪流满面,睁开眼都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子豪哥,你别这样……”
我已经拒绝了你的两次求婚,已经伤害了你,你为什么还不放手……
“小婉,只要你不离开我,你让我做什么都行,真的,我说到做到,我现在就可以发誓。”说着,就要举起手发誓。
梦婉一把握紧他的手,“子豪哥,我对不起你。你……值得更好的人来爱你。”
“可是小婉,我只爱你,我只要你,别的人再好又与我有何相干?我从小到大唯一爱的女人都是你,别的人纵然千般万般好,都不是你。”
梦婉一个劲儿摇头,悲痛欲绝到已经说不出话来。
“放开我老婆的手!”贝铭威突然从树影里走出来,把梦婉的手从陈子豪手里抢过来,“大晚上拉着我老婆想干什么?”
梦婉没想到他会返回来,挣开陈子豪的手,侧过身子去抹了一把眼泪,情绪却一下子平复不下来。
陈子豪看着贝铭威,毫不示弱,“你这个插足别人感情的第三者有什么资格跟我叫嚣?”
“有什么资格?”贝铭威重复着他的话,一把搂过梦婉,“那我就告诉你,小婉现在已经是我法律上名正言顺的妻子,你说我有没有资格?”
陈子豪看着贝铭威,怔了怔,不相信他,又转向梦婉,希望从她那里得到答案。但是梦婉一直捂着嘴,没说话。这话,要她如何亲口承认?
“我们已经领了结婚证。”贝铭威这话是对着陈子豪说的。然后抬起手替梦婉擦了擦眼泪,露出疼惜的表情,“小婉,不是说还要跟外婆爷爷讨论婚礼细节吗?哭成这样,等会儿我怎么跟二老解释?”
陈子豪的脸色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变得苍白起来,放在身侧的手,握紧之后放下,然后再握紧……他看了看梦婉,问:“宝贝儿,你要嫁人了?”
本来就对“宝贝”没有免疫力的梦婉听到他此刻这么叫她,难受得整个人都撑不住弯下腰去,胸口像是堵了一大团棉花,难受到几乎窒息……
“谁许你这样叫的!”贝铭威怒了,指着陈子豪,“你搞搞清楚,她是我的妻子,别以为我不敢对你怎么样,你再敢来骚扰我妻子,我绝饶不了你!”
陈子豪仍是看着梦婉,“宝贝儿,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陈子豪!”贝铭威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眼里怒得快要渗出血来,“我明明警告过你!“
“够了!”梦婉再也忍受不了两人动手,她指着贝铭威,“你今天要是敢动他一下,我跟你没完!”
贝铭威眼里有一丝不甘,但是看到梦婉极其严肃认真的神态,还是松开了手。陈子豪却在这时候出击了,一个结结实实的拳头准确无误地落到贝铭威的左脸上,发出的拳头和骨头撞击的声音,有些触目惊心。贝铭威瞬间也反应过来,握着拳头相向,两人实打实地揍起对方,都毫不手软。梦婉心里着急,却怕惊动到家里的老头老太太,不敢太大声,喊了几声完全没用,拉了几下,不但没用还被撞到了腰,一下子使不上劲儿来,索性也不管了。
“喂,你们还不住手!”比蓝没想到来找梦婉会看到这一幕,头伸出窗外大叫了一声,钱子昂还没停稳车她就从车上跳了下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也顾不上自己,往厮打在一起的两人走去,又拉又拽的。陈子豪被她拉了一下,挨了贝铭威一掌,痛感之下用力一挣,比蓝就被推了摔到地上。
钱子昂也从车上跳下来,见比蓝从地上爬起来还要逞强再去劝架,一把拉住她,“待着!”
陈子豪和贝铭威两人心头都藏着怒火,出手便没轻没重。一时间只顾着出气,也没顾得上身上受了多少伤,一个劲发泄着心里的那股子气……
“哎,你怎么不劝哪?”见钱子昂站在一旁只看不劝架,比蓝急死了。
钱子昂反而抱起手,“免费看一场武打戏你还不乐意?”
慢慢地,贝铭威和陈子豪两人意识到被三人围观,便泄了气,渐渐地收了手。贝铭威坐在地上直喘气,陈子豪则躺倒到地上,两人脸上手臂上都挂了彩……
“继续啊,我们可都还没看尽兴,既然要演就该敬业点。”钱子昂抱着手臂站在边上,还踢了贝铭威一脚,“继续啊!”
“你才是演!”贝铭威回他,“就知道煽风点火,有你这样的吗?”
梦婉扶着腰,不去看两人,也不言语。
“你怎么回事,两大男人打起来你倒是好好在一边待着?”比蓝推她。
梦婉叹气,“他们又不是第一次掐架,我都习惯了。”
“两大男人为你打架,还不止打了一次,你是不是特得意?”
梦婉一急起来,拍了比蓝一把,“你才得意,你全家都得意!”
这又不是光彩事,有什么好得意的?这左邻右舍看到了像什么样子,她成什么人了?越想越气,梦婉掉头就要走,却听到陈子豪呲着嘴痛呼了一声,她还是忍不下心走掉,走过去扶过他的脸,“气撒完了,人也痛快了,还哼什么哼!”
语气不好,可是一脸却是担忧心疼的表情。
陈子豪裂开嘴笑起来,“有你关心,不疼。”
贝铭威在一旁,脸都绿了,手握了紧得不能再紧……他也受了伤,梦婉却只关心陈子豪。他这个正牌丈夫,她连瞄都没瞄一眼。真是莫大的讽刺!
钱子昂终于将手递给他,“起来吧,别再丢人了。”
“少猫哭耗子!”贝铭威脸色非常不好看,自己撑着地站了起来。
梦婉还在查看陈子豪的伤处,就被贝铭威一把从地上拉了起来,腰又被扭了一下,酸疼感让她说不出话来,只是瞪着他,一脸无辜和无奈。
贝铭威指指他自己的脸,“先动手的人是他,你应该关心的人是我。你搞明白你自己的身份!”
梦婉唇角一扯,露出一丝无所谓的笑,看在贝铭威眼里,异常反感。
钱子昂见不对劲,又伸脚轻轻踢了贝铭威一下,“行了,别在我面前耍横!”
他将贝铭威拉到一边,叉着腰想了想,才说:“你说都离婚三年了,你突然要跟人复婚是什么意思?你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复婚?哼,我看你只是咽不下去这口气。”
贝铭威摸了一把唇角,有血,脸色便不好看了,隔了一会儿才说,“咽气?咽什么气。”
“那天在南城广场我看了,挺感人。两人原本是挺恩爱一对,就因为你不知道使了什么招硬生生把人给拆开,连我都看不下去,我倒是想劝劝你,趁现在还来得及放手……”
“来不及了。”贝铭威眯着眼看向钱子昂,“钱大,你是我亲表哥吗?有你这么胳膊肘往外拐的吗?”
眸子森森的,看着挺吓人。
钱子昂知道他是真生气了,叹了口气,“我不是想成心坏你好事,对,结婚是好事没错,可是怕你以后后悔,我得提醒你,姑妈那一关可是硬关,你就打算这么硬碰硬?”
钱尔岚已经在家躺了好几天了,不吃不喝的,说要绝食抗议。
情敌在此,贝铭威不想考虑别的因素,于是对钱子昂挥挥手,“该干嘛干嘛去。”
“小婉。”喜婆婆开门出来,“家里都听到动静了,你们在这干嘛?”
比蓝赶紧摆手,“婆婆,没事没事。我们闹着玩呢。”
天色已经擦黑。路灯倾泻下来的光亮,透过高大的梧桐树丫映射在地上,形成细碎的光斑。因为喜婆婆的突然出声,一时便没人说话,气氛突然有些异样。
陈子豪只看着梦婉,目光深沉如幽静的潭水,似乎能把人给吸进去。
梦婉谁也没看,手插在裤兜里,望着另一边的树影在思考着什么。她没有把情绪泄露在脸上,淡淡的目光里捕捉不到一丝波纹。
“我送你进去。”贝铭威突然走到她面前,去拽她的手臂。
陈子豪几乎也是同时走了过来,也立刻伸出手抓住梦婉的另一只手臂,“小婉。”
心里一紧,梦婉立刻就要叫出声来,因为她嗅到了来自两人的旗鼓相当的占有欲。刚才努力维持的平静和淡定,在双手被分别拉扯的时候,瞬间消失了。刚看过了暴力相向,她不想再经历这种场面。一低头,树影下,每一个人的影子都被拉得很长。仿若长镜头下的倒影。
梦婉挣扎了一下,两人都拽得很紧,她无力挣脱。
“毕梦婉,别忘了你是怎么答应我的!”贝铭威声音不轻不重,却字字饱含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