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伪排长虽然在给手下的伪军壮胆儿,自己的心里也在犯嘀咕:眼看着天已经大黑了下来,而土八路又隐伏在草窠里不动窝儿,这要毛手毛脚地大海里捞针似地去搜寻人,那还不净等着挨黑枪呀!
可是,他领着三四十个伪军追击了这么大半天,还折了好几个弟兄,若是就这么不声不响地瘪了回去,也太不成个体统,说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尤其是他那心肝宝贝儿似地亲亲小表妹,还不又得拿他涮牙呀!
他越想越有气,心里发狠道:“他姥姥个纂的,四十里地追蚊子,不是为了吃它那口肉,就是为了给自己争那口气,我的手下有这么多的人马,难道还怕了这两个落了单儿的土八路不成!”
心念及此,他虚张声势地大声命令道:“弟兄们,快都给我散开来,先把这两个土八路给我包围住了,好好地敲打敲他们打再说!”
及见到三十多个伪军扇面形地围了上去,又大喝一声:“给我打!”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三十多支长短枪从南、西、北三个方向疯狂地射击了起来,密集的子弹如瓢泼似地向着索勇和毕小春打过枪的地方洒了过来。
打过一阵以后,他见到没有任何还击的动静,又吩咐道:“沈班长,你喊话告诉他们,他们跑是跑不掉了,若是能够乖乖地投降,老子就好好地优待优待他们,要是再继续顽抗的话,就是被打死了老子也不会让他们得了全尸的!”
那沈久德虽然跟着追击了大半天,由于两下里离得过远,他也没有来得及细看,竟没有发现他所熟悉的匡国文并不在其中,便爬在地上大喊了起来:
“喂,匡国文,你小子跑是跑不掉了,赶快和你的同伴儿一块儿投降吧,我们排长说了,只要你们乖乖地投降,他就优待你们;若是再执迷不悟的话,我们排长可就不客气了,死了也不会让你得了全尸去的!”
索勇和毕小春一听,见追击过来的伪军把他们哥俩当成了匡国文,都觉得十分好笑,却忍住了没有搭理他。他们两人的心里都非常清楚,在这种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之下,答话是最容易暴露自己藏身的位置的,一旦让敌人的狙击手给黑虎上,非得吃个大暗亏不可!
那沈久德见喊了半天也没有个回音儿,以为是匡国文没有听清他的喊话或是还在犹豫不决,便挺身站立了起来用两只手结成喇叭状,声嘶力竭地叫喊道:“匡国文,你小子听清了没有,我是沈久德,我……”
他的话还没有喊完,就听得一声清脆的枪声从侧后方传来,随着这一声清脆的枪声响起,只见沈久德的身子猛然一抖,扑咚一声便栽倒在了地上,不折不扣地摔了个标准的嘴啃泥,连哼也没哼就没了声息!
那伪军排长是个在战场上冲杀过来的人漏儿,鬼精鬼精的,可他眼瞅着被包围的两个土八路打过枪的地方,心里却生出了一阵迷惘:明明是两个土八路被包围在了这里面,这后面打过来的这一枪又是谁打出的呢?
想到这里,他禁不住怒恼胸膛,大声叫骂道:“这是哪个混蛋玩意儿在后面打冷枪呀,有种的你给老子站出来亮亮相,让老子看看你到底是那个山窝子里钻出来的花脸狗熊呀!”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得“当、当、当”连珠炮似地打过来一梭子子弹,像一阵疾风似地从他的头顶上掠了过去,吓得他好半天没有敢再开腔。
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确信无疑,先前打沈久德的那一枪绝对不是他部下伪军失手走火打出来的,而是在他们的身后隐藏着一个厉害的枪手,而且这个枪手也绝对不是被他们一路追击过来的两个土八路其中的一个!
那么,从他们的身后打枪过来的这个家伙究竟是个什么人呢?他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其实,这事儿说来非常简单:在伪军包围圈后面打冷枪的人不是别人,就是那个坐不更名、行不改姓,被他们在半路上给追丢了的匡国文!
匡国文爬在房顶上藏身,本待要等到天黑之后再下房找机会脱身,可村子南面的枪声一响,三四十个包围上来的伪军撤了个精光,他觉得再等下去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便从房顶上溜了下来。
他的心里非常清楚,村子南面的枪声肯定是索勇、毕小春二人引发的,他虽然不能够辩明这枪究竟是谁打的,却能够揣摩得出这是索勇和毕小春是在给他创造脱险的机会,这种机会稍纵即失,他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
他从房顶上溜下来之后,便直接越过打麦场向着村子北面摸了下去。他的心中明白,在这个时候,既然敌人的主力已经被吸引到了村子南面去了,村子北面敌人的防守力量肯定薄弱,这应该是他突围的最佳选择地点了。
他摸到村子北面上的路口上一看,果不其然,在路口上只有两个伪军哨兵在交头接耳地瞎嘀咕,再也没有其他伪军出没的迹象,便悄悄地掩身摸了过去。等摸到了近前,他猛然将驳壳枪一抡,一梭子子弹就打了过去。
眼见得两个伪军哨兵被击倒在地,他风一样地从路口冲出了过去,然后又顺着小路向着村子的东北方向飞窜了下去。在这一路上,他既没有在前面遭遇到任何的阻击,也没有在后面引来追击的敌人,顺利得令人咋舌!
其时,他并不知道,在伪排长带领着手下的伪军追击出去以后,村子周围站岗放哨的伪军只剩下了十来个人,又先后让毕小春打死了一个,让索勇重伤了一个,让他打死了两个,几乎唱了“空城计”,哪里还会有人再来追他呢!
在他从胡家庄脱身出来以后一路向东转移的时候,就听得南面的枪声紧一阵松一阵地响个不停,而且还在一步步地向东展延。他明白这是敌人在追击索勇和毕小春二人,便循着枪声从后面摸了上去。
在他想来,既然索勇和毕小春二人勇于为他两肋插刀,那他更应该为这两个生死弟兄脱险出点死力,若其不然的话岂不枉称了“战友”二字!为了伺机给索勇二人以有效的支援,便不即不离地尾随着追击的伪军一路跟了下来。
那些伪军在伪排长的催赶之下,只顾了一个劲儿地朝前追,谁也不曾想到在他们的后面竟然还拖了一个小小的尾巴;就这样,当伪排长指挥着手下的伪军把索勇和毕小春包围起来的时候,匡国文也在后面悄悄地撵近了上来。
当沈久德一开始喊话劝降的时候,匡国文就听出了是他的语音儿,不由得在心中暗暗恨道:“我让你小子张狂,爷爷我今天非得敲了你不可!”当即心随意动意催人动,悄悄地向其身后摸了过来。
等沈久德第二次起身喊叫的时候,匡国文已经距离他不过五七十步,听得他声嘶力竭地张口一喊,瞄着了他的后心“当”地就是一枪。由于距离又近,又命中了要害,那沈久德当即便一命呜呼了!
那伪排长之所以敢于大声叫骂,起初还有三分疑忌是自己人走了火,等到一梭子子弹扑头盖脸地向他洒了过来,他方知定不是自己人所为,嘴上的牛b劲儿马上就给憋回到肚肠子去了,变得噤若寒蝉,不敢再言语了!
匡国文在后面一打冷枪,不仅伪排长一时被搞晕了头,包围住索勇和毕小春的那几十个伪军也被浇了满头的雾水,他们全然不知道在他们的身后究竟来了多少土八路,不由得一个个惊惧了起来!
那伪排长愣怔了片刻,随即明白了过来,这前面被包围的两个土八路和后面打冷枪的土八路本他娘的就是一伙的,多也多不过三五个人,若是土八路来得人多的话,岂能容他们这样肆虐猖狂?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心雄胆壮起来,爬在地上叫喊道:“弟兄们,大家都不要怕,土八路没有几个人,咱们分头把他们包围起来摁着葫芦抠籽就成了,他们任谁也跑不了的!”
在伪排长的指挥下,三四十个伪军分成了两拨,一拨对付索勇和毕小春,另一拨则回过头来,向着匡国文打枪的地方包围了过来。
此时此刻,两下里远不过百十步,迫近处只有五七十米,尽管夜色昏黑,人影起落处看不太真切,大致轮廓还是辩得出来的。一见到伪军有异动,索勇、毕小春、匡国文三人又岂能坐以待毙,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个个举枪就射,一梭子子弹打出去以后,又给撂倒了七八个。
这一轮枪声过后,伪军再也不敢轻易起身,便都爬在地上一刀一枪地分别与索勇、毕小春、匡国文三人对打了起来,一时间形成了僵持不下的局面。
两下里对打了一会儿,那伪排长觉得这样耗下去不是个了局,便下定了要立见分晓决以雌雄的决心,于是他大声命令道:“弟兄们,咱们不能点灯熬油地跟这几个土八路这样耗下去了,大家一涌而上灭了他们算了,冲啊!”
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恶虎难敌群狼,”此时此刻,那三十多个伪军一个个都被折腾的心里窝着一把无名火,号令一出,蜂拥而上,索勇、毕小春、匡国文的三支枪顾东顾不了西,眼见得就要落入了敌人的魔掌之中。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忽听得南面不远处响起爆雷也似一声怒喝:“弟兄们,冲呀!”随即涌起了一阵怒涛似的喊杀声:“冲呀,杀呀,不要让二鬼子们跑了呀!”随着这喊杀声响起,瓢泼似的弹雨破空而至!
这一支奇兵的突然出现,不仅仅让伪排长及其手下的伪军吓破了胆,就连索勇、毕小春、匡国文三人也都为之大吃一惊:这是怎么一挡子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