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到大家拱手告别的时侯,景元甫又问秦二虎道:“五弟还要在港里住上几天,看看风头再走?”
秦二虎笑道:“乱子是因为我惹出来的,我怎么好自己撒鸭子先走图清静呢?看看风头再说吧!有我们这几十号人在,总归力量还大些!”
看着景元甫、向靖远、康洪恩三人打马飞奔而去,邹同义、秦二虎、吕景文、吕信文弟兄四人便一起说笑着回了黑龙港。一路上又议论起了防备鬼子兵报复扫荡的事情。
吕景文笑着分析道:“小鬼子这一回让咱们哥儿几个给捉摸的猴咸,这口气儿怕是一天半日地喘不过来了;尤其是景大哥和五弟帮咱出的这个损招,可真叫绝,给****的小鬼子来了个毁尸灭迹,让他们连点蛛丝马迹也找不出来,估计近期不会有什么麻烦了!”
“现在还不好说?”秦二虎揣测道,“不管日本鬼子再来不来讨麻烦,咱们还是小心点为妙,你们不知道,日本鬼子骄横的很,他们是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看看风头再说吧!”
秦二虎所料不差,驻守天津港的日军海军司令木村少将在派出清水正夫、率领两艘炮艇和一个中队的鬼子兵搜索围剿劫夺皇军运输商船的土八路之后,等了一天也没有等到清水正夫的回音,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音讯皆无,令他大为困惑。第二天一早,他就亲自带着大批的人马循着海岸向南跟寻了下来。
可是,自打他从天津港乘船出发以后,一直跟寻到了临近山东地界的大口河附近,跑遍了方圆二百多里地的海域,仍然找不到一点儿蛛丝马迹,急得他火烧顶门,恼怒异常。
他的心中明明白白地知道,清水正夫所率领的这一百八十多忠勇的大日本皇军士兵是不会就这么样无缘无故的在大海上蒸发掉的,必定又是着了土八路的道儿。可是他又找不到报复的对象,一口恶气盘旋在他的胸中出不来。
为了发泄胸中的恶气,他命令炮艇上的所有炮兵沿着海岸疯狂开炮,见到村庄就轰,把沿海的渔村都轰炸成了一片火海,毁坏房屋无数,还炸死炸伤了数百个无辜的老百姓。
因为丁壮渔民大都已出海,死伤的多是守护看家的妇孺儿童,欠下了新海人民累累血债。日本无条件之后,在战后的东京审判时,这些都成了他屠戮中国平民的罪证!
回到天津港之后,木村还是百爪挠心,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之下,他只好向天津的日军陆军司令部打报告,要求陆军司令部协助清剿土八路以清除隐患。
就在这个时节,阎康侯派到天津与日本鬼子联系的代表黄省三正在和日军陆军司令部的代表商谈请日军进驻于家务,并请日军帮助在于家务成立伪新海县县政府的事情。
此时,日本鬼子为了战争的需要,急于要把华北建设成进攻中国内陆地区的大后方基地,双方一拍即和,当即便把在于家务成立伪县政府的事情给确定了下来。但是,由于日军在中国各个战场上的战事吃紧,兵员不足,一时间还派不出兵来,只答应给即将成立的新海县皇协军提供些武器装备。
黄省三,字学曾,是阎康侯的师爷,年纪四十出头,长得瘦小枯干,其貌不扬。他虽然自小读得是孔孟之书,可是却不行孔孟之道,是个不知道礼义廉耻,专会溜须拍马,逢迎巴解地主老财的卑鄙小人,一肚子的阴招坏水。
为了巴结主子阎康侯开心,他伙同阎康侯狼狈为奸,肆无忌惮地在周围各村里的佃户身上榨油水,做尽了坏事。
由于他和阎康侯臭味相投,被阎康侯倚为心腹,所以阎康侯才会派他作为自己的全权代表去天津找日本鬼子联系卖身投靠的事宜。黄省三果然不负所望,利利索索就把事情给办成了,让阎康侯大喜过望。
阎家大地主是个巨富之家,在天津以南的冀东平原上赫赫有名,首屈一指。比四川的大地主刘文彩还有名。自清初跑马圈地霸占了于家务周围四十八个自然村作为自家的佃户村外,又经过三百余年的鲸吞兼并吞食了新海县北部和天津南部、沧州以西的数百个村庄和数十万亩土地。
阎康侯曾自傲地夸口声称:“老子从于家务去天津去沧州,一路上踩不着别人家的地,喝不着别人家的水!”
为阎康侯说出这样狂傲的大话,当地一个叫刘二棱子的大地主不服气,非得要和阎康侯过过招斗斗法不可,便找了个事由要到沧州知府去告状,与老阎家打打官司。
当时刚过秋收,秋傻子的天热得厉害,结果刘二棱子坐着轿车子走到了半路就走不下去了。因为拉轿车子的马中途要饮水,而去沧州的路上一路都是阎家大地主的地,水井也都是阎家大地主的水井。
一走到井台上要打水,就有看井的人来放话说:“三爷已经吩咐过了,井是三爷的井,水是三爷的水,谁来喝都行,就是刘二棱子的牲口来喝不行!”
还放话说:“三爷还吩咐过,要是有人来给牲口饮水,先问问牲口的主人是不是姓刘,要是不姓刘就给水喝!先生若是不姓刘,这水我们才敢给喝!”
这明摆着就是要羞辱于他。逼得刘二棱子没有办法,只好扔下车把式和轿车子只身跑回了家,从此以后,再也不敢提和阎家打官司的事了!只此一端,便可得知阎家大地主的势焰有多么高炽。
阎家大地主分为八大户,又名为八大院,共拥有砖瓦房、楼阁、厅堂四百余间。在北平、天津还开设有很多工厂、商业店铺,并在天津卫建有自家的大戏院。其拥有的财富之巨,是方圆数百里之内,无人可望其项背的。光是每年的粮食纯收入就高达四千多万斤,年高利贷收入则高达一百多万元现大洋。
那时的现大洋可不同于现在的人民币币值这么小,在当时的天津卫,一块现大洋可以买到六袋半白花花的洋面粉,比现时下的美元还值钱。
阎家大地主的家中不仅丫鬟成群,奴仆成帮,而且还拥有庞大的民团武装,仅常驻本村的民团武装就不下千人。他们家不仅和《水浒传》中祝家庄的庄主祝朝奉一样,延请了好多像栾廷玉那样的著名武师做保镖;而且也像祝家庄一样,规定凡是属于佃户村的村民,十八岁以上的丁壮男子都要强迫接受军事训练,统一编进民团,轮流为阎家大地主看家护院。
老阎家的这一招不知害了多少人,以至于到后来的“文化大革命”中,要想在于家务找个没有历史问题的家庭发展新党员,挨着门口去数,都挑不出一个“干净”的主儿来,不是当过民团汉奸的,就是当过还乡团“高帽队”的,最后没有办法,就只能是“秃子当和尚凑合材料”,“矬子里头拔将军”了。由此可见阎家大地主有多么霸道!
阎家大地主为了维护自己的封建统治长治久安,还立下里很多不成文的臭规矩:一是不允许子弟像《玉堂春》中的王金龙那样入青楼一掷千金地去****;但是却为了满足子弟们的无上淫乐而大力提倡子弟们广为纳妾。
因为要买上几个几十个风姿绰约的青楼女子做小妾根本就花不了几个钱,而一旦迷入青楼不能够自拔,就陷入了花钱的无底洞,非得大把大把地的把银钱向外送不可,蚀本的买卖他们家是不干的。
二是不允许子弟们参与玩钱赌博,但是却大力提倡子弟们抽大烟,他们家的管理理论是,一旦子弟们抽上了大烟,成了云中的神雾中的仙,就不会再去想别的外快去了,家业也就保住了。
因为似他们这样的大富之家仅仅因为几个人抽大烟是万万抽不穷的,而一旦参与上赌博变成了“玩钱鬼”,那家业就没有保障了。
三是他们老阎家的人可以穷奢极欲地挥霍无度,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却不准许佃户村的老百姓穿囫囵衣服,做了新衣服也得补上个大补丁,就是新娶来的新娘子也不成。
他们家的理论是,你们都是爷的奴才,你们做奴才的都穿得这么排场,那让我们这些做爷的去穿什么呀?大行“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之道!
除此之外,他们还有一些倒卖人心的招数,就是逢年过节,举行盛大庆典的时候,把吃剩下的残席留给本村的佃户们去吃,美名之曰“吃折箩”,用以表示本村的这些佃户虽然是奴才,但却是身边亲近的奴才,要比外村的那些佃户奴才的地位还高上了那么一点点!
就如同鲁迅笔下的阿Q一样,是可以让甘愿做奴才的人在心灵上获得某种满足感的,事实上也有人确是这样!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阎康侯之所以要引狼入室,卖身投靠日本鬼子当汉奸,派黄省三去天津勾结日本鬼子派军队进驻于家务,并阴谋策划成立伪县政府,一个是秉承老祖宗“识时务者为俊杰”的祖训,当奴才做顺民,好保住自己家的万贯家财;其二就是要借日本鬼子的力量光大阎家的祖业,图谋扩张自己的家族势力,实现称霸新海县的狼子野心。
阎家大地主的先祖在刚刚定居于家务之时,在朝中官居高位,鼎盛一时,可是,轰轰烈烈地过了没有三代,由于后世的子孙太不争气,尽出了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再没有人在朝为官,落魄成了一个土财主。
在其后二百多年的光景里,老阎家不光一个举人、进士没有考出来,就连一个七品县令也没有培养出来。虽然周围边方的官宦子弟贪慕老阎家的富有,与老阎家世代通婚,也结下了两江总督张之洞等官高爵显的朝中大臣为儿女亲家,在官场上的势力非同小可。
可不管怎么讲,毕竟不是自家的荣耀,令雄心勃勃的阎康侯甚感汗颜。他决心效仿先祖降清的故事,如法炮制,再来一次卖身投靠,借着日本人的势力重新创造出阎氏家族的老祖宗初发时的辉煌。
在阎康侯看来,这一次日本人入侵中国,和相当年的满清八旗入主中原的境况大为相似。相当年满清的八旗劲旅只有区区四十万兵马就踏平了华夏中原,现在日本人光关东军就有百万之众,而且是又有飞机,又有坦克,又有大炮,武器先进,火力威猛,自打入关以来一路上斩关夺隘,势如破竹,国民政府的军队根本就不是大日本皇军的对手。这国家早亡晚亡那只能够是个时间早晚的事情,根本就没有什么悬念可言!
他再三地权衡利弊,总觉得老阎家家业中兴的机会又来了。不如学习老祖宗及早地卖身投靠风头正劲的日本人,做个奴才顺民:一来可保住自己家的万贯家财,二来又可以像老祖宗那样得到新朝廷的眷顾,大发横财。
在他想来:天下都是有力有势者得之,“人随王子草随风”,反正自己家的坟茔上也没有长着当皇帝的“灵芝草”,谁来坐天下还不是一样去给“纳粮”?我才不跟着哪些不知死活的抗日分子去瞎起哄,当那种沽名钓誉、杀身取义的“冤大头”呢!折腾的家财没了,脑袋掉了,光给后人留下个忠臣孝子的好名声有个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