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阎康侯和黄省三等人率领着伪军冲向金沙镇西寨门的路上,镇子西面骤然而起的密集枪声渐渐地稀疏了下来;待等到他们急急慌慌赶到西寨门的时候,西面的枪声已经完全消失了,重又恢复了一片宁静。
阎康侯和黄省三窜到寨门城墙上找人一问,才知道守在寨门上的伪军根本就没有同土八路交上手,枪声从打一开始就是从镇子外面传过来的,听到镇子外面有枪声响起,守卫在寨门上的伪军才胡乱朝枪响的方向开了一阵子枪。究竟这枪响是事出何因,他们也说不清楚?
金沙镇西面的枪声是向靖远和韩德平等人率先打响的!这也是他们退出金沙镇之前的最后一战!
此次金沙镇一场防御战他们虽然打得非常成功,又凭借着地道得以全身而退,可是除了被“花斑豹”臧青峰用峨嵋刺刺伤的两个战士之外,还有十几个抗日救国军的战士也在激烈的战斗中受了伤,其中有几个战士的伤势还比较严重,损失也是相当惨重的。更令他们谁都未曾想到的是,一钻出地道出口,他们又遇到了新的麻烦。
由于从县政府大院的地道入口到镇外的地道出口路途较长,足足有四五里地的光景;虽然地道里修得比较宽阔,人在里面可以猫着腰直立行走,可地道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大家打着火折子在地道中跌跌撞撞地走了足足有大半个钟头,才走到了地道的出口。
同时,由于受伤的战士行走不便,要人帮扶才能够跟上队伍,特别是几个受重伤的战士伤势过重,自己根本就不能够走路,在地道内转移的时候是让人倒换着背着撤下战场的,所以就更加重了撤退的负担。
经过了两个多钟头的激烈搏杀,又经过近一个钟头摸黑的地道穿行,大家的身心都折腾得疲惫已极,一钻出地道口就都累得打了蔫。
野外的地道出口设在了金沙镇西面的一座废弃的土窑之内,距离金沙镇有二三里地的光景。向靖远和韩德平领着一行一百多战士走出了土窑的地道出口之后,稍事休息,便指挥着大家相互扶持着向南走去。
他们知道,在这种危险的境况之下,金沙镇附近的村庄是不能够再多待了,只有长途转移到盐山抗日根据地的大本营去休整了。否则的话,拖累着这么多的伤员,若是让阎康侯等人给冒见影儿,率领着大批的伪军跟踪追击地给追击下来,在弹药罄尽无险可守的情况之下,极有可能遭遇到全军覆没的危险。
可是,一行人向南走出没有百步远近,就听得前面一阵阵人声喧哗,又看到在前面的场院屋下聚集着许多车马和人影。韩德平见此情况,机警地把右手向上一扬一按,做了个就地卧倒的手势;随着这无声的命令一下,大家便都迅速地俯身隐伏了下来。
北方的场院就是南方所说的打谷场。在当地,不管是夏季打麦还是收获秋粮,老百姓都是在把粮食收获入仓以后,把剩余的秸秆码放在场院上用泥封好封存在场院内的,一年四季都是无人看管的。
场院中的草房也只是供打麦收粮的人临时居住的住所,过了收获的季节是不会有人来居住的。现在秋收的时节已过,有这么多车马人等在此夜间聚会,岂非咄咄怪事?
韩德平指挥着把队伍隐伏好之后,向跟在身边的孙兴国和高岐山两人轻声吩咐道:“你们哥俩过去侦察侦察,看看前面的场院中究竟是怎么回子事,怎么聚集了这么多的人员和车马呀?”
孙、高二人点头答应过后,便一矮身形像两个幽灵似地摸了上去。
孙兴国和高岐山都是武林中夜行探事的大行家,在夜色的掩护之下,两个人没用多大一会儿功夫就蹑手蹑脚地靠近了前面的场院屋子,在场院屋旁的草丛里隐伏了下来,然后借着稀疏的星光向场院上细细的向里察看。这一看不要紧,让两人都觉得吃惊不小!
只见在阔大的场院之上,几十辆马车在南面围成了个半圆形,没有卸套的骡马都在低着头悠闲地刨吃着料槽里的饲料,有的骡马吃得惬意的时候还时不时地晃着头打着响鼻儿。
在场院的北侧,一个全身劲装武师打扮的黑胖大汉面朝着东面金沙镇的方向,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条小长条凳子上,手里架着一杆旱烟袋在不紧不慢地吸着,有几十个戴着大盖儿帽、手拄着三八大盖儿的伪军则团团围在他的周围,在一起恣意地谈论说笑着。
只听一个尖嘴猴腮的伪军扬着嗓门问道:“我说九爷,您再仔细听听,这镇里的枪声都停了老半天了,怎么还不见咱们三爷给传信过来呀!这三更半夜的把咱们哥们扔在这黑天野地里,让大家等到什么时候算一站哪?可该到镇里给咱们找个地方喘口气歇歇脚了!”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那个被称作九爷的武师打扮的黑胖大汉哈哈笑道:“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怎么样,就等了这么一会儿就耐不住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这是着得那门子的急呀!咱们都是三爷的跟屁虫,三爷还会忘了咱们这些忠心事主的奴才,你老弟就等着瞧好吧,过不了多大一会儿就会有人来请咱们的!等到进入到镇子里去,要下馆子找婊子哪还不都随咱哥儿们的便!”
只听又有一个又尖又细的娘娘腔的声音嚷道:“咱们三爷也太拿着土地爷当神仙了,镇里满打满算就那么几个土八路,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的么,一下子来了上千号人,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呀?”
说这话的是个长得像瘦马杆似的伪军,他一边说一边还不屑一顾地撇着两片薄嘴唇,就好像他多么富有神机妙算似的。
“这你就不懂了,兄弟!咱们三爷是什么人?三爷可是个高瞻远瞩的人物,那宰相般的肚量又有谁能够比得了?”坐在条凳上那个被称作九爷的武师打扮的黑胖大汉摆出了一付高深莫测的样子。
又故作深沉地揶揄道:“要是仅仅为了镇子里那百十多个土八路,三爷才不来费这么大的神呢!三爷想的是像老祖宗那样封侯拜将,位列朝班,你这个小麻雀那里懂得咱们三爷的鸿鹄之志!”
他的话一出口,引得周围的伪军一片哗然,接着便议论纷纷地闹嚷起来,吵成了一片。
原来,在场院上停留的正是阎康侯从于家务随军带过来的那五十多辆大车和轿车子,守在周围喧闹的就是赶车来的那五十多个伪军。
阎康侯在进入金沙镇之前,为了隐蔽起见,同时也怕枪声一响惊了拉车的牲口,便指派随军赶车前来的伪军把车辆人马全部集中到了这个场院上,在原地待命;等他率人拿下县政府大院之后再听候召唤一同进镇。
孙兴国和高岐山都是敲敲头顶脚底板响的明白人,听到这些议论之后那心里还能不清楚这些人的来路?一见底牌已经摸清,二人相互一打手势,便一同退了下来。
待回到向靖远和韩德平的身边,不等二人开口相问,孙兴国就说道:“我们哥俩已经探听清楚了,场院上的这伙伪军和阎康侯他们是一路的,都是来跟我们作对的!”接着把看到的情况讲了一遍。
高岐山信心十足地建议道:“我看咱们不如顺手牵羊地跟他们在这里再耍上一场,他们在场院里就那么几十个人,一顿乱枪也就全都给收拾掉了。如果能够干净利索地把这几十个伪军都给收拾完了,咱们不但能够缴获几十支好枪,受伤的弟兄们也就有了脚力。要不,这去到盐山大老远的,有好几十里地的路程,我们到什么时候才能够走到呀?”
韩德平听了,不由得心中一喜,回首对向靖远说道:“我看高老弟的这个主意可行,他们的大部队正在城里和我们交战,这些家伙绝对不会想到我们会在这里出现;这样一来的话,我们就可以出其不意地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收到一箭双雕的效果。不然的话,我们就在这里跟这些狗崽子们再耍上一把?”
向靖远拧紧双眉,握着拳头应道:“好,好!今天反正是不是鱼死就是网破了,您就指挥着打吧!有这些伪军在这里挡着,我们也不好行动,夜间的声音传的又远,真要有个风吹草动地让他们给听见,咱们反而会更加被动的。不过,要尽量地想办法速战速决,能够借此机会抓几辆车运送伤员也好吗!”
“那好!”韩德平对凑上前来的许耀亭、孙兴国、高岐山、邢玉林和曹金海等人轻声吩咐道,“咱们这样吧,一、二、三中队凡是能够出动的战士全都集中起来,咱们给狗崽子们来个四面包抄,中心开花,关门打狗,一举歼灭。特务班的人守在原地保护伤员,防止有漏网之鱼窜出来也给我们来个出其不意。”
分派完毕之后,他又向大家轻声叮嘱道:“你们各个中队的战士还有多少子弹?赶快让战士们清理一下,没有子弹的要相互匀一匀,参加出击的战士手中不能够少于三发子弹,打过三发子弹之后就动大刀片子,一定要速战速决,千万不可恋战!”
许耀亭又补充说道:“咱们还得安排几个会赶车的人趁着混乱之际抓几辆大车,不然等到枪声一响,牲口一惊,让牲口跑得乱了营,咱们可就白忙活了!”
高歧山一听笑道:“这个好办,咱们这里一大半人都是庄稼汉子出身,个个都是车把式,调理牲口都没有问题的!”
韩德平指派道:“那你就先掂配几个人做好抓车的准备吧,也不要太大意了!”又稍等了一会儿,见大家都已经准备停当,随即挥手向前一指,压低声音命令道:“弟兄们,上!”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六七十个战士在孙兴国、高岐山、邢玉林等人的带领下分成了三队,呈扇面形状从东、西、北三个方向悄悄地包抄了上去,没用抽袋烟的工夫就把伪军聚集的场院给围了个风雨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