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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爱有来生(1)

萧朗的遗体告别仪式是在江城殡仪馆举行的,盛大而庄重。由于萧长天在江城特殊的影响力和在业界举足轻重的地位,金兰集团几乎是全体员工、萧家亲属以及与金兰集团有过生意往来的合作伙伴,来了差不多近千人。江城市各级政府部门与萧长天关系不错的领导,也都送来了花圈。

萧长天早早来到殡仪馆门前,向前来为萧朗送行的人们鞠躬致谢。阴沉的天空一直下着小雨,萧长天身上的黑色风衣早已被雨水浸湿,花白的头发贴在头上,悲痛的脸上挂着近乎绝望的表情,机械的重复着鞠躬致谢的动作。身旁的办公室主任杨东几次撑起伞为他挡雨,都被他一把推开。

很快的,追悼大厅里站满了黑压压的人群,人群从追悼大厅向外一直延伸到了殡仪馆的门口。距离原定于上午九点开始的遗体告别仪式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可萧长天依然站在雨中一句话不说,也没有要进大厅的意思。没有人敢去劝他,也没有敢去打扰。

集团副总经理钱海接过杨东手中的雨伞,慢慢走到萧长天身旁,轻声说:“老伙计,进去吧,别让朗朗等急了。”

萧长天转身看看他,没有再推开,只是慢声说道:“再等等,他会来。”萧长天说的“他”是廖承业,他相信廖承业会来,也该来。

可是十分钟后,他只等来了廖承业送来的花圈,以及花圈后被周桦和廖米佳搀着,早已哭得不成样子的廖雅兰。

廖米佳上前一步,眼含热泪,对萧长天说:“萧伯伯,爸爸心脏病又犯了,这几天一直下不了床,他托我们姐妹俩,来给朗朗哥送行。”说着,深深的对着萧长天鞠了一躬。

萧长天看着廖雅兰和廖米佳这两个从小伴着萧朗一起长大,他一直当亲生女儿看待的孩子,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他目光无神的看着廖承业送来的花圈,继而转身进了追悼大厅,身旁的钱海和杨东也快步跟着进了大厅。

遗体告别仪式上午九点正式开始。萧长天用手向后拢了拢早已是被雨淋湿的头发,环视了一下大厅里的人群,深情悲痛的说:“今天,我萧长天感谢大家来给朗朗送行。五年前朗朗妈走的时候,我曾对她说,凤琴,你放心,还有我呢,我会替你照顾好朗朗的。可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们都不要我了。我曾经那么引以为傲的儿子,这么一个大小伙子,说没就没了!”

站在前排被米佳和周桦搀扶着的廖雅兰这时突然失声痛哭起来,整个追悼大厅,忍不住哭声一片。

此时,大厅外的人群突然涌动起来,大厅里的人群也慢慢向两边散开,在中间让出了一个过道。两名黑衣男子抬着个花圈缓缓走近追悼大厅,在靠墙的一侧放定。其中一名男子走到萧朗的遗体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缓缓起身,向着萧长天深鞠一躬。说道:“萧伯伯,我是江峰,专程从广州赶来,代表父亲,送朗哥。”

萧长天怔怔看着身前的男子,有些茫然的问:“江峰?”

当他和男子四目相对的时候,他恍然大悟:“你就是江峰?江天寓的儿子?”

“萧伯伯,就是我!”黑衣男子连忙回答。

“你爸爸……,他还好吧?”萧长天问道。

“父亲还好,只是这两天,生意上的事托不开身,让我务必今天来给朗哥送行。”黑衣男子说道。

“哦……,那你回去转告你爸爸,就说,就说我萧长天,谢谢他!”

此时,人群中已是议论声一片。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清晰的看到,男子抬进来的花圈上赫然写道:“天寓集团江天寓敬挽。”而这个黑衣男子,正是江天寓的儿子江峰。

二十年前,当罗景坤意外身亡之后,曾在老山战役中伴着炮火义结金兰,发誓同生共死、永不离弃的廖承业和江天寓突然分道扬镳。江天寓净身出户,只身一人远赴广州。从那以后,萧长天就再也没有见过江天寓,他也只是从报纸电视上,得知江天寓在广州白手起家,创建了天寓集团。江天寓的儿子江峰,他今天也是头一次见,之前并不认识。但是这孩子,跟他爸爸长的太像,活脱脱一个二十年前的江天寓,萧长天没法儿认不出来。

江峰的出现以及江天寓送来的花圈,迅速成为江城最引人关注的重大新闻。二十年前金兰集团祸起萧墙,甚至罗景坤意外身亡的往事,再次被人提及。没人说的清楚当时廖承业和江天寓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江天寓的这个花圈,为他赢得了重情重义的口碑。慢慢开始有人说,当年的事儿,是廖承业不仁不义,想要独霸金兰集团,才将江天寓扫地出门。

一周后,金兰集团的创业元老,集团总经理萧长天因为久久不能从儿子突然离世的悲痛中走出来,向病榻中的廖承业递交了辞呈,希望能够告老还乡,回农村老家过几天清闲日子。睹物思人,江城他已不能再呆下去了。

熟悉金兰集团的人都知道,金兰集团发展至今,其实全靠廖承业和萧长天两根台柱子顶着,廖承业沉稳善谋断,萧长天通融善交际。尤其是五年前廖承业做了第一次心脏搭桥手术之后,身体已是大不如前。所有需要公开露面的场合,都是萧长天出面。廖承业心脏病复发的这段时间,其实已经是萧长天在统揽集团大局了。在很多江城老百姓看来,他们关于电视和报纸上的金兰集团的印象,完全是跟萧长天联系在一起的。至于身处集团董事长高位的廖承业,只是听说过,没见过。

所以,一听说萧长天递交了辞呈,集团一干创业元老几乎是同声反对。他们心里清楚的很,廖承业现在的身体状况,已无力掌控大局,廖家两位小姐还都是黄毛丫头,根基尚浅,万一出个什么事儿,根本镇不住场面。如果萧长天在这个时候走了,那在江城风光无限的金兰集团,将会很快垮掉。可是令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廖承业竟然没有丝毫犹豫,当场批准了萧长天的辞呈。廖承业遇到了自他接手金兰集团以来最大的信任危机。

集团上下几乎所有人都想不明白廖承业的这个决定。按照廖承业沉稳老辣的行事风格,他不应该不明白萧长天对金兰集团的重要性。二十多年前,当廖承业接手金兰集团的时候,是萧长天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后来廖承业与江天寓不知因为什么原因闹掰,也是在萧长天的鼎力相助之下,才稳住局势,逼着江天寓净身出户,南下广州。可以说,虽然廖承业一直是金兰集团的精神图腾,但是实际推进金兰集团不断做大做强,并将廖承业的各项决定执行到极致的,正是萧长天。集团内部上上下下,对萧长天的爱戴和尊敬,丝毫不亚于廖承业。可以说,没有萧长天,就没金兰集团的今天,更不会有廖承业的今天。

所以,在廖承业批准萧长天辞呈的当天下午,廖承业就收到了集团几乎全体部门经理以上管理人员挽留萧长天的集体签名。经过几个月的恢复治疗和静养,他的气色已经好多了。偶尔在管家钟叔的搀扶下,可以下床做一些简单的运动。专门从SH重金请来的私人医生张大夫严格规定着他的作息时间和运动量,要求他不能生气,不能被打扰。他这些天也很是配合,除了钟叔和米佳,没再见任何人。

他让钟叔一页一页翻开签名册,平静的看着这些他一手培养出来的集团未来的接班人,良久沉默着。

“董事长,他们这是要逼宫啊!集团全部部门经理以上的人,除了两位元老苏东林、钱海,大小姐还有营销经理徐莉,其余的都签了。”钟叔叹息道,“听说他们今天晚上还要在金兰大酒店给萧长天送行,天寓集团的江峰也要出席。”

廖承业示意钟叔扶他起身坐好,然后轻声的说:“随他去吧,我早就留不住他的心了。你去把张医生叫来,我想这两天开个董事会,看看身体能不能撑得住。长天空出来的位子,要有人顶上。我的身体不好,公司不能没个管事儿的人。”

“好,我这就去。”钟叔应声道。正当他转身即将走出房门的时候,廖承业突然有些焦虑的问:“雅兰呢?雅兰现在好些了吗?”

“大小姐有二小姐和吴妈照看着呢,这几天听说气色好多了,您就放心吧。”钟叔转身看着廖承业,回应道。他这些天一直守在廖承业的身边,还无暇去看看大小姐。但是他心里明白,到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廖承业那颗脆弱的心脏,已经再无力承受来自廖雅兰的任何坏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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