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迈为你做过什么？
心脏迅速被掏空，只剩下空洞的心跳和某种声音的回音，在空旷的廊壁上来回跌撞，幽怨的让人恐惧。面对真相，人们表现出的往往不是醒悟的惊喜，而是梦裂的恐慌，早已适应了假象，谁又有勇气去面对没有迷雾笼罩的真实？
瞳孔骤然蜷缩成一个黑点，像是躲避眼前的画面，张若严肃异常的脸紧逼孙雪的视线，让她几乎无处躲藏，此刻的张若全然没有了以前的平静冰冷，立起的眉毛如同被引燃地火线，声音中带着无法饶恕的语气：“告诉你，我现在恨不得一个巴掌把你扇醒，你明明知道张迈这个人并不适合你，和他在一起的结局只能越来越坏，却偏偏还要复合干嘛？”
孙雪的大脑一片空白，眼睛像是被禁锢了似的一动也不动地看着张若严肃的眼睛，她那不容置疑的语气让孙雪竟没有理由辩驳，长长的对视之后，孙雪小心翼翼地说出她内心里唯一的想法：“因为，张迈是我的初恋。”
张若眼睛里燃烧的怒火瞬间黯淡下来，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凝固。“从小到大，张迈是我第一个让我勇敢面对自己感情的人，更是第一个让我比其他时候更期待未来的人。他喜欢我，他和我同龄，他总是竭力让我开心，为我勾勒关于我和她的未来蓝图，最重要的是我也喜欢他。”
张若的身子稍稍后退了几步，又恢复到了原来恬淡冰冷的状态，只不过与平时不同的是，这种没有一圈涟漪的平静下面其实暗流涌动。
“我喜欢他，有这个理由就够了。”孙雪轻叹了一口气，这些话既像是对张若说得又像是在安慰自己：“不管张迈有多少缺点，有多么不成熟，就算现在他仍旧还不知道我为他承受过的苦痛，他总会长大的不是吗？总有一天他会像个真正的男朋友一样对我，把之前对我说过的承诺一桩桩实现，像我想象中的一样保护我。”
张若错愕地看着孙雪，孙雪刚才说得那些话和自己当初的想法一模一样，当初自己和他交往的事情也渐渐泄露出来了，身边的人全都一致的不理解，而自己就在这些不被看好之中抱着这个信念对抗着，就连做梦都想着自己会像小说中的女主角一样幸运。可这并不是运气，只是在面对现实时无知的诡辩，如同一个赌徒把全部身家都压在骰子那个不存在的点数上。
张若非常认真地看着眼前这个早已押好筹码的姐姐，嗫嚅着考虑要不要把自己的过去告诉孙雪。孙雪也非常认真地看着张若，看样子孙雪已经完全相信了自己刚说出口的话。思考良久，张若无奈地微微摇头，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办法能动摇她的想法了。
“姐，对不起，刚才.”张若出乎意料地向孙雪道歉道，虽然脸上的表情仍旧很僵硬，像是被人胁迫了一样，但仍旧让孙雪吃惊不少。
“没事”孙雪摇摇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更何况。”孙雪说道这里顿了一下，扬起嘴角苦笑道：“况且你说的都是事实。”
“你觉得张迈真得会像你想象中一样变好吗？”
孙雪沉吟一下，点点头没有什么解释，而是转移话题道：“快走几步吧，再晚点就不好了。”
寒凉的街道匆匆闪过几个行人的身影，他们的影子在昏暗的路灯下被拖拽地极度变形，像极了孩子手中的橡皮泥。路灯周围没有了夏晚时常常围绕的虫子，只有寒冷的气息在盘旋着，显得尤为清澈透明。孙雪和张若无言的在静谧的大街上走着，各自想着心事，远处的小区那个熟悉的窗口亮着黯淡的壁灯，孙雪的眼睛只是扫了一眼便低下头去，张若也是装作没有看见一样，因为她们两人都知道有一个人影正站在窗口中央动也不动，监视着楼下两人的一举一动。
侧过脸看着正投映着自己脸颊的玻璃，扈非菲隐约能够看见窗户外面亮起的点点灯光，在这个时候还亮着灯的人家基本都是像自己似的学生了。她想道，长长叹了一口气，她越来越感觉到一种紧迫，这种感觉悄无声息地抽光了自己周遭的氧气，压迫她几乎喘不过气来。临近高三，那件事终究还是来了，这件事并不是高考，而是清华大学的自主招生。
扈非菲其实靠她自己的实力凭借高考考入清华大学应该不成问题，但是家长和亲戚对她得到荣誉的贪得无厌渐渐要求她直接通过自主招生被保送。最开始她并没当回事，可这种要求逐渐恶化成命令，最后竟成为了一种胁迫。扈非菲想着，发抖的摇摇头停止思考下去。
看着书桌上一摞摞但在她眼里其实都大同小异的卷子，根本不能带给她解题时的忘我反而变成了疲倦，更何况自己最近又遇到了那些事情，光是祝祯的事情就已经把扈非菲折磨得够呛了，根本没有多余精力再熬夜重复做复习。她很想长长地休息一下，可是她知道这根本不可能。
“彭洪兮？”扈非菲刚聚集起精神放在卷子上，大脑突然钻出来一个名字。这是这几天来一直陪伴自己的那个男孩的名字，虽然一眼看上去有点痞气，不像是个好人，但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没有什么能像这个名字更能为自己带来安全感了。扈非菲浅浅地微笑一下，从手机通讯录里翻出一个手机号码，打开短信的空白页面，扈非菲发了一会儿呆，然后狡黠一笑，按下了拨打按键。
马上，电话就被接通了，扈非菲听到听筒另一侧传来一阵慌乱的声音，彭洪兮的声音敢怒不敢言，小声咆哮道：“谁？就不会发个短信问问合不合适打电话？“
扈非菲清了清嗓子，极力忍住笑容道：“你不是跟我说有事给你打电话吗？怎么我打了又不知道我是谁了？”
彭洪兮顿了一下，像是在思考，“啊”地一声恍然大悟道：“扈非菲吧，没想到你这种学霸会真得给我打电话。”
“干什么呢？连接个电话都想是在做贼。”
“大姐啊”彭洪兮听到扈非菲的玩笑，显得十分委屈地说道：“你真是学习到都把时间忘了，现在都几点了？”
扈非菲瞟了一眼桌角的闹钟，时针已经转到了十二点和一点中央，但是她仍旧没理辩三分地狡辩道：“那你不是还没有睡吗？没打扰到你的睡眠就行呗！”
“大姐，我睡眠你随便打扰，关键是别打扰到我爸妈的睡眠啊！我要是不小心招惹到他们二老的话，估计你明天见我都认不出来了。”
“你手机没静音啊！”扈非菲侧过身观察卧室门外的动静，观察了好半天都没有什么动静，她这才放下心来。
“没啊”彭洪兮说了一半连忙改口道：“好好，这不赖你行不？找我有什么事啊？”
“我”扈非菲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没想到你现在还在学习。”
“你也是啊，都学习这么好了还熬夜到现在学习。”彭洪兮的语气里有种淡淡的敬佩和无奈：“你是想说那件事吧！”
扈非菲没有说话，轻轻地点了点头，不知道彭洪兮在听筒另一端看不到，她欲言又止，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要怎么开头。
“虽然你是目击者，我也看到了没有来得及删除的监控，但毕竟我们没有留下让人信服的证据，再加上考虑祝祯的感受，如果我们把这件事情公布出去，不仅咱们俩会被质疑，就连祝祯也会被拖累进去。”彭洪兮说着，心里越来越感到绝望：“但如果不公布出去，那个男人都已经知道了你我是仅有的知情者，他肯定会不顾一切让我们彻底闭嘴。如果我们稍让他戒备起来，他肯定会随便找个理由把咱们记过或者开除。”
“所以”扈非菲的脸上也没有了玩笑的表情，淡淡道，好像根本没有什么期待。
“所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彭洪兮长叹一口气：“从某种原因，我的情况比你的还要危险，我还没有想到有什么办法。”从听筒中，扈非菲甚至都能听到他粗重的鼻息。
一下子两人都安静下来，在扈非菲的听筒里她只能听到呼吸的声音，窗外的亮点熄灭了不少，而自己卧室里淡绿的壁灯仍旧明亮着，闹钟的秒针“咔噔咔噔”地旋转，不知道过了多久，扈非菲才最先开了口。
“总会有办法的。”
这句话既像是在安慰彭洪兮，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不要多想，到时候肯定会有办法解决的。”扈非菲轻轻说道，其实她也不太相信自己说的话：“对不起哈这么晚了给你打电话，晚安。”
“没事儿”彭洪兮笑了一下，但却没有笑出声音：“晚安。”
挂断电话，原本已经有些犯困的彭洪兮又精神了起来，浑身的疲惫使他没来得及收拾好桌面就顺势倒在床上，但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在黑暗中瞪着一双眼睛发呆，大脑一片混乱，但却怎么也理不清到底在想些什么。
“从明天开始就要准备表白了。”彭洪兮自言自语道，一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就是一阵激动，这股激动恨不得使他从床上弹起来。既然艾莉丝不确定能否把她托付给自己，那么自己要让艾莉丝看看，自己虽然年龄比艾莉丝小一点，但是仍旧有力量和决心永远牵着艾莉丝的手，让她看看自己的诚意与浪漫。
想到这里，彭洪兮的大脑得不到一点安歇，各种想法瞬间涌到他的脑子里，他以前都是从屏幕上新闻上看到公开表白的，没想到自己也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彭洪兮越想越激动，刚和扈非菲谈过的事情竟渐渐被自己淡忘了，并且决定以后不再参与祝祯的那件事情了，自己从来都不知道有这件事情，更没有看到过那段监控录像，以后做个普普通通的学生，按照计划地准备给艾莉丝的表白。
“那件事根本就是死路一条，两个学生怎么可能拗过一个副校长？”彭洪兮对着一片漆黑地天花板说道：“我还是别搀和这种事情了，拯救世界也不是差我一个高中生。”彭洪兮宽慰着自己，好让自己坦然地忘掉曾经为了正义的承诺，在自己的未来面前，他选择了沉默。可正处于兴奋状态的彭洪兮还有一个细节没有考虑，就算自己选择了沉默，就算自己下定决心忘掉那件事，那个男人知道吗？
彭洪兮在大脑里一遍遍为不久的那个夜晚彩排着，不知道在他彩排到第几遍的时候才迷上眼睛睡着，彭洪兮甜甜地睡着，窗外正是风定之后熠熠生辉闪烁的漫天繁星。夜晚，对于高中生来说，永远只能拥有一半。
第二天太阳刚刚升起一点，张迈随便吃了几口早餐就昏昏沉沉地走出了小区，昨天因为决心要补落下的练习册熬夜到凌晨两点才睡觉，这短暂到几乎没有的睡眠反而比直接通宵还要疲惫。张迈的眼皮沉重地几乎抬不起来，走出小区，寒凉的气温让他激烈地哆嗦了一下，他咬着牙在心里暗骂着瑟瑟发抖地走着，充血的眼睛到现在还很怕光，当他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向学校的时候，他隐约听到身后有人在叫自己。
“张迈！张迈！”声音越叫越急，好像不容许他装听不见似的，张迈一听就知道是谁在叫自己，只好叹了一口气站在原地，等着那个人赶过来，连头都懒得转过来。
“呼哈！”没几分钟，那个人呼哧带喘地赶了过来，一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边不满地对张迈说道：“干嘛呢你？我都喊那么半天你听不见啊？”
“没听见”张迈一脸倦容地没好气回答道，他实在没有精力同身边这个话痨说话。
“看起来这么颓废呢，昨天晚上你到底艰苦奋斗到几点啊？”董雨儿虽然平时看起来安静淑女，但是和张迈一起走的时候，像是露出了本色一样可以一直说一直说。张迈用“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的眼神白了她一眼，继续昏昏沉沉地拖动脚步。
“你和孙雪怎么样了？”董雨儿看到张迈的确没有精神，也就了然地点点头不再说话，可是这种克制董雨儿只是短暂地维持了很短时间就被打破了，她一边看着身旁经过的载着学生的出租车顺嘴说道。
“那你和顾腾怎么样了？”对于八卦自己的问题，张迈总是顺势转移话题。
“你怎么知道的？你听谁说的？”董雨儿显得很惊讶，像是被人知道自己刻意隐藏的秘密一样谨慎了起来。
“你”张迈伸出手指指了指董雨儿，简短地回答道。对于一个话唠来说，能够保守一个秘密实在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包括自己的秘密，总会在自己不经意的话语之中透露出来。
董雨儿愣了一下，好像在回想自己到底有没有说过，回想了一会儿，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怎么样啊？”张迈见董雨儿企图结束这一话题，也不顾她恳求的表情再一次问道。
董雨儿无奈地看着张迈，好像有点后悔刚才提起这个话题，在张迈的一再追问下，终于有些不情愿地答道：“我没有同意他，但是看起来他还是不肯罢休。”
“怎么不答应他啊，我看他一直都送你礼物来着，对你也不错啊！”
董雨儿的脸色有点难看地摇摇头，说道：“但是那些礼物我后来大多都还回去了，就是不喜欢。”
“难道你还喜欢着我班的章霖？”张迈玩笑道，但是笑容在他灰暗的脸上显得有些奇怪。
见张迈还拿自己开玩笑，没有做多余的解释，只是故作生气地白了一眼后说道：“我可不和你走了，我在这里等同学，你赶紧去找你可爱的女朋友吧！”
张迈赔笑地点了点头，深深呼吸一口气，向前走去。施工了很长时间的学校东门终于有了要开的意思了，磕磕绊绊的市容工程在中间换了一个市长之后改成了他所满意的样子，张迈在经过的时候看到里面已经建好了一条完整的地下通道，工人正准备装修通道里面，已经快要完成了。看到这里，张迈的心头一紧，这么说来，东门很快就要开放了，那么自己就再也不能和孙雪一起上放学了，那么一天下来两个人能在一起的时间又损失了很大一部分。
“以后可该怎么办呢？”张迈在经过的时候眼睛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正在收尾的工地，在心里担忧着自己和孙雪的以后，没有了在一起的时间，两个人的感情该怎么经营？靠短信和电话吗？再加上学校对于早恋的严打，让张迈愈加感受到一股从来没有过的压力。
“嘿！”张迈闻声抬起头，看到不远处的孙雪正向自己招手。
“嗯”张迈点头答应，收起心绪快步向前方走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