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沈渊早应该预料到陆雲晨那句话里的潜台词，应该识相地不再继续说下去，然后以后是装傻还是决绝都还有选择的资格。可是心里的侥幸偏偏把他大脑里的那一点理智给蒙蔽，徒留下那些飘渺的幻觉。他以为自己一定会成功，虽然他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信心。
如果他没有用乞求的语气挽留，就不会有接下来的对话；如果他没有下定决心表白，这一切都不会存在，可是事情明明都已经发生了，深深刻下了痕迹留下了记忆，曾无数次地看到过别人签名档上的“没有如果”，也曾无数次嘲笑过他们的造作，可现在他才发现那个字眼放在自己的身上实在是太合适不过了。
红雨漂泊泛起了回忆怎么潜，你美目如当年，流转我心间；渡口边最后一面洒下了句点，与你若只如初见，何须伤离别。
耳边浅浅萦绕着幻听似的旋律，才发现自己的胸口是那么疼痛，对着密密麻麻的练习册无论如何都无法全神贯注，这就是歌词里经常提到的“心痛”的感受吗？沈渊长长叹了一口气，一股温热的气体复而扑在他的脸上，事情到了现在这一步，他自己都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神色恍惚地抬起头把视线转向窗外，深深的夜色让他又不自觉地陷入了深思中。
“现在呢？你现在知道了我的心意了吧！能不能让我在你心里换一个身份，让我有更加努力照顾你的资格？”沈渊的眼睛里满是期待，似乎成功就在眼前。
眼前的陆雲晨开始躲闪起来，视线也不再愿意同他相交，好像是在故意躲着同他对视一样。过了好久才期期艾艾地说道：“我……我真得只是把你当成朋友，没……”陆雲晨说到这里就说不出什么了，只是不住地摇头。
“可是我没有把你当成朋友来对待，我从一开始就不想做你的朋友，我一直都想成为你的男朋友然后比这还要投入地照顾你！”沈渊的语气开始激烈起来，脸颊涨得通红，似乎忘记了他之前曾经预料到陆雲晨不会一下子就同意他的可能。
似乎这个结果不可接受，焦急的心绪逐渐在他的脸上泛起了涟漪，脸颊涨得通红，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变得不自然的陆雲晨，两人之间陷入了可怕的沉默。
“给喜欢你的人一个机会吧，说不定你也会喜欢上的。”在这可怕的沉默中沈渊最终还是没能沉住气，声音比刚才要微弱许多，语气中带着无可奈何的妥协。
陆雲晨仍旧还是在摇头，脸上的表情十分勉强，看上去她同沈渊一样在承受着折磨。就连一段没有开始的感情都像是一条锈迹斑斑沉重的锁链一样把彼此套住，让双方都不好过，更何况这段感情开始了会怎样呢？但此时，沈渊没有想到这里，在他眼里，就算以命相搏得到她的同意都心甘情愿，就是这种冲动在他心里逐渐恶化腐烂，最终造成了这一切无法挽回的结局。
“沈渊”陆雲晨也注意到他表情越来越不正常：“真的，我真对你没有感觉，所以一直帮你当成我的朋友。”
“朋友？”沈渊的头沉了下来，他的脸庞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陆雲晨好像听到了沈渊苦笑地声音，却看不到他苦笑时的表情。
“我每天都和你聊到深夜，揣测你每一句话里的意思直到头痛，你却把我当做朋友？为了能让你记住我，我经常找借口送你市面上不好找到的新鲜礼物，你却一直把我当成朋友？为什么把我当成朋友要对我那么好？认识这么长时间了，你连一丁点对我的喜欢都没有吗？”
陆雲晨的表情看起来比刚才更加煎熬了，眉毛几乎凝成了一个死结，眼睛里也逐渐失去了一直以来的耐心，嘴唇嗫嚅着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沈渊，并不是她无话可说，而是她在害怕这些话说出来会彻底伤害沈渊的心，毕竟沈渊一直以来对自己都很好，可是她的纠结只被沈渊接下来的一句话终结了。
“哼”沈渊仍旧自顾自地说着：“或许我就是传说中的备胎吧！”
这一句话彻底把陆雲晨激怒了，她的脾气一直很好但是不代表她没有脾气，她的眼睛里瞬间满是愤怒，死死瞪着自怨自艾的沈渊，刚才纠结的表情荡然无存，原来他从一开始就没尊重自己过。在他看来，自己无非就是一个同时和好几个男孩儿暧暧昧昧，若即若离的女孩儿，心里一股被侮辱的愤怒隐隐升起，她的语气也开始冰冷起来。
“我实话告诉你，你不是备胎，但是如果你偏要这样想我也没有办法。”陆雲晨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沈渊的反应，接着说道：“这种事情不像其他请求，不是软磨硬泡就能争取到的，没有感觉就是没有感觉，这是没法强求的，说不定万一在一起了之后你会发现我并不合适你。”
沈渊还没有听完就赶忙摇头：“不会的，不会的。”
陆雲晨看着摇着头说不的沈渊，轻轻叹了一口气，看来他还是没有听明白话里的意思，也许他不过是在装傻，假装没有听懂把！陆雲晨猜测着微微摇头，便不再说什么，两人之间又陷入了可怕的沉默，只能听到周遭愈来愈嘈杂的声音。看来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如果还不尽快结束的话，就会有人进来了。陆雲晨绝望地看了看紧闭的门口，不知道事情将会怎样发展下去。
“为什么”沈渊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道，不知是不是在自言自语：“那为什么还要给我希望？”
“给你希望？”陆雲晨本已平复的心情再一次被愤怒引燃，她知道沈渊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但是她本能地忍住愤怒尽量平和地说道：“我对你只是和对待朋友一样，并没有所谓的给你希望。”说罢她的脸色倏忽一变，语气变得极其认真：“我之所以每天陪你聊到很晚是因为你一直都在和我说话，只要回复的时间慢了些你都会问怎么了？我是害怕你不开心所以才会这样的，接受你的礼物是因为你一直送给我，我也不是没有拒收过，但是看你在之后变得那么消沉，所以以后只能收下了，但是我一点都没有动，明天我会原封还给你。”
当陆雲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沈渊的身体一直僵硬在那里，他的血液好像凝固了一样，脸颊上落上了一层死亡一般的灰色。那些话对于沈渊来说无疑就是身处凛冽冬风之中又遭受了彻骨寒霜，腐烂的伤口之上又被同样程度的伤害。他心里一直以来通过幻想建立起来的城邦瞬间灰飞烟灭，原来那些能够在一起的预兆都是自己穿凿附会的，他就像是一个注释错了整篇文章的新手一样，全然理解错了本意。
“那些你都留着吧。”沈渊的声音有些颤抖，那些礼物承载着自己对她一点一滴的感情和那段如同自娱自乐的时光。如果那些被悉数退回的话，自己说不定会彻底崩溃的，倒还不如仍旧放在那里，然后骗自己那些都送给了对自己也有感觉的陆雲晨了，只不过后来终究还是没能在一起。他的视线开始渐渐变得模糊起来，好像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境，都是他凭空捏造出来的，现在他仍旧在书桌上台灯下发着呆：“这个你也收下吧！虽然你对我没有所谓的感觉，但是我毕竟一直都很喜欢你。”
陆雲晨愠怒的脸稍稍缓和了下来，锐利的目光也渐渐柔和了下来，看看沈渊再一次变得消沉的面容，虽然她预料到沈渊会如此反应，但是当真正面对的时候心里总是隐隐的罪恶感，心里很不是滋味，方才还汹涌的愤怒瞬间消失不见，又看了看桌子上包装精致的礼物，总感觉她自己就是今晚的罪人。
陆雲晨考虑了好久之后，拒绝的摇摇头说道：“这我不能收下，太贵重了，更何况你不是白费力气吗？你还是送给真正在意你的人吧！”
“在意我的人？”沈渊苦笑了一下，那苦笑里满是辛酸：“我以前以为你早晚都会在意我的，因为我唯一在意的人就是你。”陆雲晨听着低下了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两人之间又陷入了沉默，过了许久沈渊才最后一次开口，声音已经嘶哑了起来：“你还是收下吧，或者分给你的朋友，就算我以朋友的身份送给你们的。”
“还是好朋友吗？”陆雲晨长叹了一声，很小心地试探道。
沈渊缓缓抬起头，平静地或者极力保持平静地看着陆雲晨有些放松下来的表情，然后轻轻摇了摇头，转身拎起瘪下来的书包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先走了，快上课了。”好像被灌了铅的双腿迈着沉重的步伐，逐渐消失在愈来愈热闹的走廊尽头，彻底消失在陆雲晨的视线里。
既然做不成恋人，那连朋友都不要做，否则我会止不住地向那个方向胡思乱想的。
如果没有今天的告白，事情会不会有一点改观？或者这个结局会不会来得要晚一些？如果从来都没有见过，现在的心情会不会要好一点？脑海里反复不停地冒出那些假设的如果，如果这样，如果那样，沈渊挣扎着摇摇头。
如果再来一次，谁都会选择对的选项，只可惜，没有那些如果窗外的夜色一片漆黑，澄澈的竟有些透明，沈渊看得有些出神，他好想置身那种夜色中，只有黑暗才能让他感到有些许安全感。脑袋缺氧的有些发胀，总是拼命回忆和陆雲晨的点点滴滴，越是想要忘记越汹涌，他现在还是有点不能接受前一秒还对他微笑的女孩儿在之后会慢慢消失在视线里，伴随着这种消失的是可以失忆的疼痛。明知道这种感觉不好受，但是与恋恋不舍比起来，这似乎是唯一能做的了。
不是没有想到过一些故作强硬的借口安慰自己，可那些所谓的借口无非是只是让自己微微一笑，然后又被汹涌的回忆哀伤覆盖，他更想过在第二天当做没有发生过一样和她打招呼，就和平时一样，从此之后没有自尊地乞求，藕断丝连也好，哗众取宠也罢，只要不离开自己就什么都不要了。虽然他脸上的表情仍旧那么平淡，但是此时他的心里比以往还要痛苦得多，看着玻璃上面模糊的自己，他极力忍住泪水，他不想再苦撑下去了，既然没有人在意自己，索性不需要任何伪装了。
沈渊就这样出神地看着窗外，在安静地晚自习上，在所有同学都伏在书桌上学习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挺直了身子。刚开始没有人在意到他，以为他只是在思考问题，张迈也不例外，他以为像沈渊这种学霸肯定会有一些奇怪的行为。但是过了好长时间他还没有动一下，像是僵硬在了那里，这回张迈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顺着他的身子看向沈渊的脸庞，两行泪痕在灯光下闪烁着微弱光芒，沈渊哭了？
从此之后就要忘了那个曾经天天出现在眼前的女孩儿，即使看到了她也要装作陌生人擦肩而过，也许为了躲避视线相交，他会养成低着头走路的习惯。可就是这样也不能把彼此初始化到还没有相遇的时候，那个女孩儿的声音深深刻在脑海里成为了幻听，总会不由自主地念叨出她的名字。喜欢上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已经是一场悲剧，还要拼命让自己忘记这个已经喜欢了很深的人。
沈渊不知道怎么没忍住泪水，让这该死的懦弱不争气地露了出来，我就是这么懦弱呀！如果身边有你陪着，我一定会坚强起来，但是现在我还逞强什么？你都不在了，我坚强去给谁安全感？沈渊在心里无声地咆哮着，他知道自己的泪水已经让别人看到了，但是他现在不想动，就让他在瞳孔里的一片漆黑中沉沦下去，既然没有了你，我不需要任何人救赎。
“喂”张迈的声音有些颤抖，他这是头一次看到沈渊这个样子，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他意识到，轻轻地拍了拍沈渊的肩膀，小心翼翼地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沈渊没有动，仍旧保持那个姿势，只是微微摇了摇头算作回应。
张迈担心地看着沈渊，抽出一张面巾纸递给他，悄声说道：“先擦擦吧，被老师看到就不好了。”
沈渊没有接过那张纸巾，而是把视线转向张迈，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张迈被沈渊木讷的目光盯得有些发毛了，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缩着，试探地问道：“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呢！”
“我被玩了，我被那个女人给玩了！”沈渊的脸色忽然变得凶狠起来，声音也要比平时还要严肃。
“陆雲晨？”张迈猜测道。
“费了这么久，送给她那么多礼物，花费了我那么多时间和钱，到头来却说她从来都没有在意过我，接受我的礼物和心意不过是害怕过意不去，怕我不好受。”在沈渊的言语之中，对陆雲晨的描述只剩下仇恨，而他此时却像个受害者一样，仿佛刚才的经历不存在一样，此时的沈渊好像换了一个面孔。
其实那些情感都还存在，如果此时陆雲晨忽然回心转意，回到他的身边，他还是会把埋葬在心里的关于他和陆雲晨的童话认真地还原一遍。只不过那些情感太过强烈，强烈到从一个极端到另外一个极端，从仇恨里萌生出爱情是极不容易的，但是从浓浓爱意里滋生出仇恨却只在一瞬间。
“她玩弄了我！”
“我那么对她，她全然接受却说并不在意我！”
“我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备胎！”沈渊自言自语着，从他越来越凶狠的表情和已经露出了杀意的双眼上可以看出，这段不成功的感情无论是爱还是恨，都已经刻骨铭心。
“她就是一个绿茶婊，忘了她吧！”沈渊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从沈渊的话里他只能得出这么一个结论，只好宽慰地拍着他的肩膀安慰着。
“她既然都这样子对待你了，就千万别再因为她而伤心了，不如彻底忘记，然后重新开始吧！”沈渊安慰道，他其实也知道这些话说着容易，做起来却是很煎熬的，但是他并不知道这种煎熬的滋味，不过他快要领略到了。
于是，一个并不知道对方已经对他彻底死心的男孩儿劝慰着另外一个被拒绝的男孩儿。而那些本是宽慰的语言都像是一桩桩预言一样在不久之后一语成谶。
“呀！谁送给你的啊？这个可是真货啊！”
“是啊，哪个土豪买给你的？怪不得那些男生和你一个都没有进展呢，原来已经名花有主呢！”
被围在人群中央的女孩儿却笑不出来，尴尬地扬起嘴角，故作轻松地拿起一根说道：“一人一根棒棒糖，都谁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