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闭嘴！”董雨儿的声音没有太多感情，但她的眼睛出卖了她。双眼骤然湿润起来，两颗泪水不禁横挂在眼角，但是这一切，站在董雨儿背后的章霖并不知道。
顾腾满足地看着眼前被自己激怒的董雨儿，本就在胸膛燃烧的怒火转瞬之间涌上大脑，然后在他粗狂的脸上浮现出极其诡异的僵笑。他忽然颇有兴致地仔细端详着眼前这个被自己激怒的女孩儿，没有一点罪恶感，反而是满满的满足。他的眼神也跟着变得诡异起来，忽然阴暗地如同一个深渊，看不到一丝光明。在那瞳孔的深渊好像盘踞着一头来自地狱的怪物，试图撕裂所有光明。变成这个模样的顾腾看起来让人害怕，谁也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僵持了那么一阵，顾腾突然抬起了左手，董雨儿好像也被顾腾的反应给吓住了，一动不动地僵立在原地，像只屠刀下待宰的羔羊。忽然他又伸出左手搭在董雨儿的肩头，董雨儿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双眼死死盯着顾腾，心里一阵阵发毛，脸上满是害怕和不安，生怕眼前这个神经质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
“怎么？生气了？”顾腾涨红的脸上再一次浮现出了那种诡异的微笑，这分明就是皮笑肉不笑，僵硬翘起的嘴角里好像隐藏着一把匕首，会在不经意的时候死死插进董雨儿的胸口。“可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刚才说得可都是实话啊！你说谁会因为自己的过去流泪呢？”说着，顾腾把玩着董雨儿肩头的衣服，眼睛却仍旧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的眼睛：“亲爱的，你这是有多后悔啊！放心，你已经在益远中学彻底出名了，而且他们说的比我难听多了，他们说.对了，你介意我继续说下去吗？”
董雨儿被气得直发抖，死死瞪着满含泪水的双眼，咬紧牙关不让自己的啜泣发出声音。当然，这些章霖都没有看到，他还在做个路人旁观着这些，虽然顾腾的话真的很过分，但一回想当初他和董雨儿不尴不尬的那段时间，一点都没感到现在的董雨儿有多可怜，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见到董雨儿头一回低下曾经傲视自己的头，章霖的心里居然感觉到有些解气。
“我都不知道你当初为什么要和李绍在一起？他肯定不会满足只有一个对象的嘛！”顾腾说着，手掌从正在抚摸的肩头轻轻向上游移，两根手指轻轻捏住了董雨儿在长发之中若隐若现的耳垂。他蠕动的舌尖同步地舔着牙齿，脸上；掠过一丝狡黠的微笑：“要不，你和我做吧！我相信你能满足我的！”
董雨儿浑身打了一个激灵，来自内心的抵触让她想要马上就挣脱眼前的这个变态，但是心灵深处的害怕却让她动弹不得，只能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忍受着顾腾言语和眼神上的奇耻大辱。她何曾没有后悔过，但是又有什么用？那个字眼已经不再属于她了，被自己泥泞的青春，已然不可能重头再来，更不愿意被人提及。
“趁我还没有真正生气之前赶紧给我滚蛋！”董雨儿咬着牙齿冷冷道，声音都已有了明显的颤抖，其实她早就真得生气了，只不过是在强忍着哭声煎熬着。
“你生气？”还在揉弄她的耳垂的顾腾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竟忍不住地轻笑起来，这个模样的他真像个十足的变态。他一边笑着一边重新端详着眼前这个毫无抵抗能力的董雨儿：“还能轮到你生气？”瞬间，他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只剩下一具僵硬冰凉的面庞，像张在黑暗中阴森的面具，渐渐显露出来他真正狰狞的表情。
“我还没有生气，还能轮到你生气？”他潜行了很久的愤怒终于在这一瞬间爆发，和董雨儿怒目而视，而董雨儿竟不敢再看她一眼，从他的眼睛里居然都能觉察出一股可怕的力量。“是不是你真得以为自己有多盛气凌人，是不是真以为你是个女神，瞧把你傲的，每一个男生你都不放在眼里是不？阅男无数啊！”
“我没有”董雨儿死死咬住嘴唇，很用力地忍住哭声，可是眼泪还是一颗一颗从眼眶中滚落，滴滴摔在雪化而泥泞不堪的教学楼门口，显得更加泥泞不堪。董雨儿是一场纯粹的悲剧，又可以说她是在自作自受，无论怎样看她，她都一直是一个孤独的背影，唯一能带给她安慰的，也许只有残忍的时光。
“她没有。”顾腾还想要说些什么，不过刚一张嘴便被一个声音硬生生的打断，当他转过头的时候，发现在他身边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这个人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他紧闭着嘴唇不知道刚才的那句话是不是他说得。顾腾忽然感觉到有些眼熟，但又猛然想不起来究竟是谁，用余光看了看旁边董雨儿有些惊讶的表情，顾腾好像明白了什么。
“你就是那个叫做章霖的吧！”顾腾说着，嘴角毫不掩饰地弯起一撇轻蔑的笑容。
章霖仍旧面无表情，冷冷地说道：“对，我就是那个小白脸。”
顾腾听着笑得更加灿烂了，好像根本不在乎章霖是否在意他这么说：“怎么？刚才你都听见了啊！你也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吧！曾经毫不起眼的路人甲最终却站在你的女主角面前，最让人惊讶的是，这个路人甲的命运却和主角的命运一模一样。你说会不会是那个叫做‘命运的捉弄’？”
章霖冷冷听着顾腾说着，一个如此粗鄙的人做作地说出那个字眼，听起来非常不舒服，章霖微微皱了皱眉，脸上厌恶的表情更加明显了。“你最好赶紧给我向她道歉，然后永远在她的面前消失。”章霖的语气还是那么冰冷，和天气一样寒冷的语气之中还夹杂着勉强忍住的愤怒。
顾腾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也就到此为止了，寒风嗖的掠过，他的表情瞬间变得怒不可遏，仿若眼前这个不曾认识的男生就是自己内心深处的敌人。顾腾虽然粗鄙，但终究不是平庸的泛泛之辈，他强忍着怒火挤出笑容，但是语气毫不留情：“我说兄弟，和你有什么关系？”
“和我到底有没有关系你不需要知道，我今天还真要替董雨儿出气了！”章霖也同样报以如此的表情和语气，不过要相对客气一些。
“章霖”董雨儿用微弱的声音小心翼翼叫着章霖的名字，眼睫毛上沾着晶莹剔透的泪滴，因为疲惫而灰暗的眼圈也哭得有些红肿。章霖不忍心再继续看下去，不知为何，这个曾经让自己受伤地很彻底的女孩儿现在看上去还是想让自己好好保护。章霖感觉心疼地都有些卷曲了，转过头死死盯着顾腾的不屑的表情。
“章霖，真得不用了，都怪我当初没有说明白。”董雨儿悄声说道，从她羸弱的声音听得出她的委屈。
“是你没有说明白，还是他没有听明白？”章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顾腾的眼睛。
顾腾听罢，居然笑了起来，学着章霖的语气假惺惺地重复道：“是你没有说明白，还是他没有听明白？”而后冷笑着继续说道：“我顾腾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么大公无私嫉恶如仇的人呢！看来我这场坏人的戏非要演下去不可了呢！”
“如果你现在向她道歉，并且不再打扰她以后的生活，对所有人都好。”还没有等到章霖说完，脸色一变的顾腾忽然提高了声音生生打断他的话，僵硬的笑容里已然露出了再明显不过的愤怒：“少他妈跟我废话，你算个屁！还跟我咋咋呼呼跟我讲条件，老子平时不骂女人，但是今天我还就当个混蛋了，我就骂了她了你能怎么我？还他妈跟我讲道歉，你是电视剧看多了，还是学习学傻了？”
还没有等到顾腾说完只觉得眼前一黑，随即耳旁响起一阵刺耳的蜂鸣声，董雨儿微弱的惊叫若有似无地从嗡嗡的蜂鸣声中辨认出来。脸部的疼痛一下子让他睁不开双眼，顾腾只能在黑暗之中胡乱挣扎着，直到眼前渐渐明亮起来，他才终于随之冷静下来。他现在很清楚的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脸上灼热的疼痛已然给了他再明白不过的答案。也罢，这点疼痛能让自己更加冷静，顾腾一边抽动着脸上的肌肉一边恶狠狠地看着章霖，如果给他一个冲动的机会的话，他肯定会把这个突然给自己一拳的家伙打得血肉模糊。
“算我倒霉，没想到你光学了嫉恶如仇的桥段，却没有学会谈判的技巧。“顾腾双眼几乎都在喷射着怒火，转过头看向被吓得发不出声音的董雨儿：“行了，这里没有你的事儿了，我以后不会出现在你眼前，不过你最好注意点，少在我眼前臭显摆。”
董雨儿被吓得愣在了原地，虽然听到了顾腾说得话，但是从吓傻了的表情上看不出她任何反应过来的迹象。章霖把手轻轻搭在董雨儿的肩上，董雨儿仍旧全然不知，她还在直勾勾地不知在看向何处。章霖忍着左手指骨的疼痛，极力平静地低语道：“董雨儿，你先回去吧，这里没有事儿了。”
忽然，董雨儿一个激灵，好像才反应了过来似的，用害怕的眼神看着他们俩。忽然，她积郁在心中的痛苦终于发泄了出来，泪水再也忍受不住的一颗颗滑落，寒风掠过她的脸庞吹乱她的头发，发梢沾染上了泪水泥泞在一起，看起来非常的狼狈。她一边哭泣一边一字一字挤出声音对顾腾说道：“顾腾，我向你道歉好不好，都是我的错误，如果我早点对你说得话就不会浪费你这么多时间。章霖什么都不知道，也跟你没有关系，如果我的道歉还没有用的话，我能和你做，只想要你不再与我和章霖计较！”
“董雨儿！”听到这里，章霖也跟着愤怒地吼着董雨儿：“我这么做是为了谁？你要是再这样下去我以后再也不会帮你了！”
顾腾一边用手揉着肿起来的脸颊，一边不耐烦地摆摆手说道：“你赶紧回去，都没事儿了，我谁都不会计较，算我倒霉还不行吗？”
董雨儿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顾腾，她根本不相信顾腾会这么大度的白挨一拳然后什么都不计较。顾腾连看董雨儿一眼都不看，更加不耐烦地打发董雨儿赶紧离开这儿：“哎呀，都说今天算我倒霉了，你也别说那些没用的，你以为我想占那点小便宜？”不过顾腾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却是一直盯着章霖。
章霖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因为刚才的一时冲动所以才不太厚道地揍了顾腾一拳，这一拳不仅让顾腾差点没过去，还把章霖的手指撞得生疼。本就情绪激动得有些颤抖，再加上内心因为害怕报复的恐惧，他的心跳猛烈跳动起来，双手颤抖地更加厉害了。只好故作镇定地对董雨儿说道：“你赶快回去了，都快上课了，还能发生什么事情？”
董雨儿仍旧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二人，迟疑良久，终于犹犹豫豫地离开了这里。章霖目送着董雨儿的背影，大脑一片空白，如果今天没有因为沉闷而出来透透气，也许就没有现在这个事情。或许只有董雨儿的悲剧发生，而他自己，再也没有了所谓。如果有这个可能的话，我会怎么选择呢？章霖在心里默默想着，既没有点头又没有摇头，或许真正的答案，只有章霖自己知道。
“你不是要动手吗？”顾腾的声音把章霖从深思中拖拽出来，就像香甜梦醒之后的残忍现实。章霖肩头猛然一颤，转过头看到的是顾腾又恢复成冰冷的表情。红肿的脸庞上面覆盖着死灰一样的脸色，因为愤怒而布满血丝的眼睛，章霖心中那种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了起来。他只能愣在原地说不出一句话。
“你不是要动手吗？今天我就陪陪你，告诉你这件事儿没完，这节课你也别回去了，等解决完之后再走。”顾腾一边冷笑着一边走下教学楼门口的台阶。章霖深知自己逃不过这件事，只好跟着走向校园的最深处。
寒风冷的刺骨，从早晨就砭骨凛冽的寒风直到现在都没有一丝减弱，吹得章霖的脸上有些麻木。就在走到学校原本准备给高三学生总复习的教学楼后面，由于年头久远再加上又盖了新楼所以渐渐荒废了，除了门卫之外几乎不见其他老师学生的身影。章霖见顾腾的身影一下子闪过了教学楼的后面，也跟着走了过去，毫无防备的章霖只觉得一阵剧痛然后便是绝望的黑暗。再之后，章霖也已数不清到底挨了多少个拳头，多少脚。只觉得全身所有的地方都在剧痛着，喉咙一阵阵发甜，如果不是章霖咬着牙忍着，他说不定会就此昏死过去。
在刺耳的蜂鸣声过去后，耳膜上终于出现了自己的因为疼痛的闷哼以及顾腾恶狠狠地咒骂：“你不是要动手吗？我他妈还没见过有谁敢跟我动手！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章霖根本说不出来话，他根本招架不住浑身难以忍受的痛苦，甚至连爬起来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但是他仍旧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示弱的惨叫，同时还在试图起身。但总是爬到一半就被一脚狠狠地踢倒在地，但他仍旧努力爬起，一次次倒地，一次次再一次爬起。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章霖只觉得拳头不再那么疼痛，浑身也渐渐变得轻盈了起来。他虽然知道自己已经意识渐渐模糊了，但仍旧无法摆脱像是想要睡过去的欲望。他渐渐合上双眼，终于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再然后，当章霖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发现顾腾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章霖感觉自己的全身都快要散架了，连动都不愿意动一下，脸上冰凉的触感似乎能透过皮肤沁入大脑，章霖挣扎着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刚才一直都直挺挺地躺在雪地上，因为正处在阴影，所以这里的积雪一直都没有融化，不过在章霖横躺着的地方就不同了。
章霖没有回教室，而是爬了起来蜷缩在教学楼背面的角落。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哭没哭，更没有人知道他浑身沾染上的泥水和刺骨的严寒有没有让他死一般的绝望，或许没有人知道会更好。
放学时，人群散去的时候，学校的门卫忽然发现有一个人正颤颤巍巍地走向门口。他浑身的泥水已然再次结冰，脸上，头发上还有还未擦净的泥泞。走路一瘸一拐的，脸颊红肿的老高，一看就是被人打得不轻。正当他准备起身问一问的时候，他看到那个人正看着自己，眼睛里不是委屈，而是乞求，乞求他把他当成空气一样忽略掉。
他就这么走掉了，虽然还是有很多人看到，但是都在装作没见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