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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选择】

【正文】:

【第一章——选择】

女孩站直起身子,凝视着不远处的那个背影,“其实……我今天来是来告诉你答案的。”

男人止住了脚步,没有回头,“是吗,算了,还是以后再说吧。”

“你说过,我身上有渊的烙印。没错,我是逃不掉的。”女孩儿的语气开始加重。

“那是谎话,只是你确实很有天赋罢了。”

“我看到了你的过去,那些悲痛的过去!”温婉中带着愤恨,愤恨中又带着无奈。

男人没有说话。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想帮你。”女孩顿了一下,有些哽咽,“我并没有什么天赋,跟那些人相比,我觉得自己什么都不会。本来还是自信满满的,但是就这短短的两周,我就发现了自己的差距。嗯,也许这些跟这个决定没什么关系,或者说,根本没关系。可能是一种冲动吧,我竟然不由自主的把每晚来这里当成了一种习惯。”话到这里竟戛然而止,似乎还藏着另一半。

男人转身,凝视着她的眼睛。女孩低下头去,避开他的目光。

“我想,我总有一点别人做不到的事情,哪怕这个事情多么的荒诞,你也许早知道,我期盼这种东西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嗯。”

“这些天看见的已经够多的了,不管是出自我自己的那点想法,还是为了你,为了圻,我都想做点什么。”

“嗯,就只是这样而已。”女孩又补充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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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传来了战火硝烟的味道,耳边噪杂着的是“啪啪”的燃烧的爆破声和人的哀嚎,面前是火海、废墟、尸体和零零散散的几个幸运者。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只剩虚无,还有空淡淡的大地的土黄色、硝烟的黑和血液与火焰的红。

这是什么地方?

为何我会在这里?

她只是觉得悲伤、恐惧却又混着一股安逸。好似有一个圣女在天外的某处哼唱着一尘不变的旋律,空灵而又神圣。

“我们,又见面了。”画面一转,眼前出现的是围绕着火焰的两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男人一身黑袍,复杂而又华美无比的配饰,手中是一把未出鞘的剑,像是古老神圣的巫祝;女人戴着高高的凤冠,却穿着金色的战甲战袍,与周围的一切显得格格不入。

“他是那么爱你,信任你…”

“信任我?你敢说。”女人粗暴地打断,一直都是这样的方式。

“是怀疑过,但不是你,而是你苦心培养的“妹妹”!”

“是啊,我苦心栽培她。”女人露出了邪魅的微笑,然后转瞬眼角就露出了狰狞的颜色“可是她却对你动了心!扰乱了我所有的计划!”

“你…”

“我想我们不应该为了他们而争吵。”女人从不给别人插嘴的机会,“我们应该合作。”

“合作?想都别想!”男人的眼中顿时充满了杀气,“我是来替他杀了你的!”

“哦?”女人饶有玩味的看着他,“那就试试!”女人的铠甲崩裂,露出了黑色的裙摆;乌黑的长发一泻而下,凤钗掉落在大理石地面上,摔个粉碎。

剑与扇交锋,一片血红。

“不!不要!”女孩就站在不远处,但是好像谁都没注意到她的存在,看那一地的红,她终于从震惊中茫然地喊出了这么一句。

再后来,就莫名其妙的来到了山谷里。

“母亲,表妹,大舅,三姑,再见了。不,是永别了。”

是那个人!

“殇儿!”

“表哥!

“殇……”

……

随着一阵哭喊声,男人微笑着融进了一片蓝色的光晕,破碎、消失。

啊!为什么会这样!

女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心里一阵莫名的绞痛。

“这就是战争,贪婪而又残酷的战争。”

谁!谁在说话?!女孩感到一阵心悸,心口莫名的绞痛,“我在哪儿?又是梦吗?果然。”

再抬起头的时候,又是那片满是战火的荒地。而和她并肩望向着荒芜的,正是刚刚战斗过、死过的那个男人。火光照亮了女孩儿惊恐的脸,奇怪,但又不觉得奇怪。

“是我让你来到这里的。抱歉把你扯了进来。我需要你的帮助。”

“帮助?什么帮助?”女孩抬头,望向他的脸,并没有刚刚的狰狞,悲伤,无奈,反而很安静,温和。

“有人毁坏了这个世界,我必须去做这个复仇者。可是,单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她,太强大了。”

“为什么是我呢?”

“你身上有渊的烙印。”

“可是,要我怎么帮你?”

男人的身影渐渐消失,而自己的身体在一寸一寸坠入黑暗,伸手,却够不到他的影子,“喂!我怎么找你啊!”

“醒来之后,你会看见我。我会去找你。”

最后映入脑海的是男人的微笑。

“果然,是梦啊。”女孩醒了,并没觉得有过么恐惧,仿佛早就习以为常。

爬起来、叠被子、换衣服、洗漱、吃早餐,暑假里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打开电脑,点击桌面上的腾讯QQ,当荧屏上显示出“夜阑未珊”的字样,便开始输入:又是一个好奇怪的梦,帅哥哥和美女姐姐打了一架,画面真实感超强的!呀,我又要说那是我见过的最帅的人了!

后面还补充上一个犯花痴的表情。

半响,没人理,只有一个孩纸点赞。

“没劲透了。”她想。

“你来了。”

这里是哪儿?头好晕啊。

眼前的画面逐渐清晰时,她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个古色古香的庭院之中,四面翠竹环绕,远处有一间竹屋,与竹屋相对的四角凉亭里坐着一个身着棕黑相间的汉服的男人,梳着高高的发髻,正悠闲地品着手中的茶。

“你,你是?”女孩儿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昨天那个…”奇怪,她为什么要说昨天。

“嗯,你昨天见到的人,就是我。”男人放下茶盏,正襟危坐,指了一下对面的石凳,“坐吧。”

“谢谢。”女孩应着对方的要求坐了下去,却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一时间有些紧张、尴尬。

“你一定想问,我是怎样认识你,或者你是否认识我这样的问题,对吧?”男人先说的话。

“嗯。我的确想知道。”

“顾怡珺,出生于1999年6月25日,籍贯辽宁,现就读于北京市A中学高一年级。对吧?”

女孩儿惶恐,“你是怎么知道的?”

“放心,我不是什么福尔摩斯,我是事先查过你的资料的。”

“噢,好吧,只是,我现在还没上高一呢。”女孩儿耸了耸肩。

“接下来,你一定想知道,关于那个梦境是怎么回事,对吧?”

昨天那个真是梦,那现在这个又怎么解释?顾怡珺这么想,不过没问出口。

男人继续,“那些,都是真实发生在历史的事情,不过,不是在你们的人类世界,而是在我们这里。”

“我们的人类世界?什么意思,你们不是人吗?是妖?”顾怡珺越听越觉得奇怪。

“我们叫我们自己其实也是人,但毕竟跟你们不同,所以不属于定义上的人类。”

“噢,是这样的。”

“其实,也没多大不同,我们生活在同一个星球上,发源于同样的流域,从属于同样的国家,拥有同样的寿命,同样的时间轨迹,甚至和人间一样,时常有妖怪出没。只是,我们会点法术,与你们体质不同罢了。所以,本质上说我们是你们在这世界上的另一面。世人称我们为:灵仙。”

“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还没说完,继续听我说。”男人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道,“我其实算不上一个灵仙了,早在一千九百年前,就在那场战争之中封印了自己,就是你昨天看到的那样。”

“那,那果真是你。不过自己封印自己是怎么一回事?”

“原本好好的一个国家被一个女人毁掉了。”

“红颜祸水?”

“不,不是那样。一切都是那个人的计划,是她亲手杀死了当年的王!”男人的眼角露出了恨意,“王上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要我杀了她,身为臣子,自然要履行王的遗诏。封印自己,不是我输了,虽然我的确打不过她,但是我必须去保护另一样王上生前没有在意过的东西,灵之源和四方神石。掌握了它,那么世界就成为了别人的了。”

男人顿了一下,怡珺只是认真地听,没有说话。

“王上之所以没有在意,恐怕是因为他认为留在我们那个世界的人都是货真价实的灵仙,其他外族是进不来的,况且妖族和你的那里的人类还不足以构成威胁。但是他错了,那个他平生最爱的女人就不是人,没有证据,但是我始终有这样的感觉,她自己也承认的了。”

“然后呢?”

“把自己的灵附体在源上可以一举两得,既可以保证别人不对它起什么歪念头,对于一定要来抢源的乌洛兰氏又有反噬效果。正面迎击是搬不到她的。况且那个时候几乎所有有为的大将都已经战死沙场。只有这样,才有机会。”

“等等,你说的乌洛兰氏就是那个女人的名字吧。”

“只是她的姓氏,她的全名叫,乌洛兰?额尔瑾,人间也有这样的名字,是北方少数民族的姓氏。”

“噢,还有,你说的源,是我看到的那个大水球是吗?”

“对,那是灵的源头,可以说没有它,圻,将是一盘散沙,虽然只是心理作用。”

“圻?是什么?”

“那是一千九百年前处于这里的国度的名字,它现在的名字叫渊,和灵之源的源不是一个字,里面一个“米”的那个。”

“抱歉,我多嘴了。”顾怡珺这才意识到,她竟不由自主的问了好多问题,导致人家想说的话半天都没说出来,丧国之痛该是怎样的痛楚啊,她竟然打断了。

“没关系,那么我继续说。”回忆着往事,的确让人心如刀割,不过女孩儿为自己多提了几个问题打扰了他而深深自责,他倒觉得她蛮可爱的。

“在临封印前,我还对自己下了一个诅咒,就是当乌洛兰氏重生的时候,就是我醒来之日。她果然来抢源了,不过在我和源的合力冲击之下逃到毁城之前创立的一个叫仙境的地方。那时的她只剩最后一口气,便将自己连同那个仙境一同隐藏了起来,从此消失了。之后,她好像为此死了。之后那些年,每每有来抢夺源的人来这里都只有死路一条,源的力量加上我的封印实在是太强大了,所以久而久之,我就被扣上了一个死亡的帽子。不过现在我的苏醒意味着她,又复活了。”

“她死的事情,你又是怎么知道的?”顾怡珺好似觉得自己身处事中一般,连问这些事情都不由自主。

“我醒来已经有两年了,从古书上翻到的。”

“果然,我的选择没有错是吗。”男人这么想,即便她不问,他也会慢慢讲给她听的。

“虽然还想给你说点什么,但是时候不早了。我们明天再说吧。”男人站起身,挥动袖口,顾怡珺的感觉又像昨天一样,眼前一片黑,而自己正在往下掉。

“等一下!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呢!”她有些慌,但又怕自己此时才问是否他已经听不见了,情急之下还是说了出来。

“娄殇,或者也可以叫我段御生。”空荡荡的黑色空间里,传出那个那人的声音,顾怡珺像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闭上了眼睛。

“都八点半了!”爸爸妈妈早上有事坐早班车,果然自己就能一觉睡到中午,食堂十一点钟提供午餐,自己连早上的饭都不用吃了。

诶?刚刚的那是梦吗?那个名叫娄殇的男人说的。

“又见面了,坐。”

又是那个声音,那个庭院,那个四角小亭,那个身影。

“你能帮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连三天我都梦见你?”像是已经跟这个人很熟了一样,又掺杂着些许生气,她很是不明白,为什么她会接连三天她会做连续的梦,而且思路那么清晰,至少她能控制自己的思想。

“不是梦,是另一个空间,是我把你的魂魄召唤到这个空间里,这样,你就是肉体存在于人类世界,而灵魂在我这儿。”

顾怡珺没有说话,直愣愣地盯着他看。

“你不相信?”

“我当然不信。”女孩儿斩钉截铁,她现在真的有些生气,她感觉他是在戏弄她。一次两次也就罢了,第三天了!果然像很多玄幻电视剧里说的那样,长得俊的都是妖物,会魅惑人心!无论他提出什么要求,千万不要答应。

“我会让你相信的。”男人尽管回答得很坚定,可却一点儿也没自信,不禁嘲笑起自己,好歹当年他也算是个大人物,他的话连王上都要好好考虑,怎么,现在却这么唯唯诺诺。

“娄殇是吧,还是段御生?”

“都是。我以前的名字叫娄殇,现在这个是为了隐藏身份。不过,在别人面前最好叫我段御生。”

编编编,继续编!

“你还是不信我?”娄殇很快就看出了顾怡珺的心思。

“你说这都是真的,至少得给我一个能找到你的方式,好验别真假啊。”尽管顾怡珺觉得自己不该用这种方式跟他说话,但是已经到了这般地步,也就只好继续下去了。反正要是做梦,自己身为主角,永远死不了。

“用你的发簪。”娄殇起身,对今天的情况有些失望,然后走掉了,他不明白,为什么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她却又开始怀疑起来。果然,女人是种善变的生物,就好像王上最爱的那个女人一样。

眼前再恢复光明的时候,又是早上了。顾怡珺睁开眼睛,发现,这又只是个梦。她有些后悔,要是被她这么一说,再也看不见那个人了怎么办?她虽是怀疑,但是每晚要是能梦见他,总比梦见什么打怪兽啊,被坏人追的好。

就当她准备再次倒头睡下去的时候,她突然感觉浑身发冷,因为,那只平日里收在抽屉的首饰盒里的嵌珠铜簪此刻正握在她的手心里。

“好吧,我相信这是真的了。”

原本顾怡珺以为这只是个梦,可是当她昨天早上看到那根簪子她才意识到她真的是撞鬼了。

坐下来,还是那个时间地点,他还在那里等她。

“抱歉,我昨天…都是真的是吗?我只是不太相信,所以…”

“没关系,我理解。”娄殇像是知道了她要说什么,又怕她这样支支吾吾语无伦次,千万不要为这等小事生出一些不必要的愧疚感才好。他沏上一壶茶,给她倒上一杯。

“西湖龙井,尝尝吧。”

西湖龙井?毒,一定有毒。顾怡珺的脑子里莫名其妙地跑出来这种狗血的想法。

“怎么了?”见顾怡珺半天不说话,盯着那茶杯傻瞪着,娄殇以为她还在为昨天的事而有什么想法,或是有些什么不能帮自己的理由。

“杯子,很好看。”不是临场瞎编的一句话,她真是在很认真地看,“我喜欢那条红色的鲤鱼。”

“是吗,那你以后天天来这里,不就能天天看见了吗。”他笑了,这些天来第一次放下一切仇恨、使命地笑了。

什么嘛,这时候的台词不应该是“你喜欢就送你好了”之类的话吗。

娄殇抿了一口茶,缓缓道,“我知道,这一切确实让人比较难以接受。但是,我还是真切希望找一个能帮我的人。最先发现乌洛兰氏复活的人不是我,而是渊的其他人,他们说当那个仙境重新出现在世上,不论哪个角落,都意味着她要重生了。我苏醒的这两年,游走于渊和人类世界,搜集各种她复活的证据,还有顺应时代步伐。一面一面想着复仇,一面还有躲避王室的追击。在渊这里还好说。可是在你们那儿就不是那么游刃有余了。听说仙境里有个女王叫曼多拉,现在正企图进入你们的那个世界,当然,只是听说。她在人类世界布下众多使节,现在,已经不光是圻和乌洛兰氏的纠纷了,还有别的。我希望能在人类世界找个帮手,也是合作伙伴。”

顾怡珺听傻了,她不敢相信。

“也许你会问,帮我最后有什么好处呢。我只能很抱歉的说,没什么好处,而且,可能会有危险。不过放心,我肯定会保证你的人身安全。”

“你让我来这里,在我的梦里装神弄鬼,说到底,就是想在人类世界认识一个人?可是我什么都不会啊,又能帮到你什么?”

“灵术,你是必须要学习的,不然,就算是我也不可能随时随地保护你。至于你说你能帮到我什么。我想,到时候你会知道。”其实,楚凌珺真正能做什么,他并不清楚,只是她已然成为了娄殇心里水之使者的候选人。其实,选择她还有一个原因,不过他现在不敢多想,她只要肯答应就好。

“好吧。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我现在真的没法儿答应你。这一切不是都来得太突然了么。我想,我需要时间好好考虑考虑。”

“我知道。”

两人彼此沉默,壶里的茶早已凉的半截,顾怡珺站起身,将那杯龙井一饮而尽,像是饮一杯白酒那样苦辣酸涩,有点回味无穷。

“那,我先回去了。”

“我会让你答应的。”娄殇勾起了嘴角,“给你时间好好考虑考虑,我会继续找你,到人间找你,到时候可不要惊讶。”

再抬眼,顾怡珺已从画面上消失,独留娄殇一人望着那茶盏上的红鲤鱼出神。

“没想到,开学到现在已经有两周了。”暑假的生活转眼即逝,新的高中生活让人措手不及。楚凌珺现在正坐在那所她一直向往的高中,忙着弄清楚老师上课留的笔记。

“么么哒。”

“么么哒!”

“呀,我们周末去看电影吧。”

“好啊,好啊。不,这周末好像我男神演出。”

“坤哥,你那五个盾是咋搞出来的,我把我所有的小兵都派出来了。”

“我跟你说,你这种思想是不正确的,为什么美国政府…”

“个人利益和国家有什么关系?”

……

听着,好烦啊。

从认识他起,已经快一个月了。

可是,最近,已经好久没见到他了。

自从娄殇提出合作的要求,她每个晚上都会被娄殇召唤到那个世界,继续聊着渊的事情,那套红鲤茶具也一直安静地呆在那里。

“渊现在的王姓召,当时圻的王也姓召。”

“召七貉的手下有五名大将,每一个都不是好惹的货。”

“他还有两个女祭司,应该就跟我们当初那些巫祝是一回事吧。”

……

每个晚上,娄殇都很认真地讲,顾怡珺都很认真地听,她的确有一丝不安,毕竟人家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她,丝毫没把自己当外人,可是她却始终没说出答应的话。

再后来,娄殇不再讲这些有关渊的事情了。顾怡珺的梦变成了历史的再现。变成了由于贫穷而在寒风中乞讨的人们;变成了因为战火而丧夫丧子的妇女;变成了饱受饥饿,而误把整个橡皮糖吞进肚子里噎死的小孩。楚凌珺再也受不了了,哭出了声来。

“你救不了他们,那些已经变成了过去,抓得住的,只有未来。”耳边,娄殇冷漠而坚毅的话总是在回荡。

是用这种方法,逼自己答应吗。

还有的时候,娄殇会换上普通装扮,倚在自己回家时必经的那条小路上,突如其来地冒出一句:“想好了吗?”

这时的顾怡珺先是被吓一大跳,然后,回复一句,“你的头发?”

“这是幻术。”

“噢,还没想好。”

雨,哗啦哗啦地下着,不大,也不小。

今天晚上那几个同路的同学居然一个也不回家,都是去找自己以前的小伙伴玩去了,难怪,今天是周五。

顾怡珺撑起伞,走在校门外那条杨柳密布的甬道上。水珠打落在叶面上的声音很好听,啪嗒啪嗒。空气中还混合着曼妙的雨的味道。

出了大门,虽然对面就是公交车站,但是还是要走上一段距离。

“希望,现在站牌前的那些公交车里没有432。”

这个想法应该算不上是自私,因为只有那一辆车是能直达她家的,要是现在它就在站牌前,那她就赶不上了,等下一辆还要好久。

没落、感伤,不是因为雨。

第一是因为她数学考砸了,以前堂堂正正的数学课代表,现在居然数学差一点没及格,真是笑话。果然如他所说的,那些已经变成了过去,抓得住的,只有未来。

第二是她总觉得最近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毕竟,她已经好几天没有继续做那个梦了,这不正常。

回到家之后,顾怡珺放下书包,就和平常一样给老妈打一通电话。然后从书桌左边的最上面的那个抽屉的首饰盒里把那嵌珠铜簪取了出来。正巧老爸老妈今晚有聚餐,去看一下他死没死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吧。

铜簪只是一把铜簪,上面只嵌了块树脂的绿松石,旁边零零散散地镶上一些小珠子,虽然显得古朴典雅,但也只是普通到再不能普通的发簪了,淘宝上许多家店面都有。

顾怡珺实在想不出这根簪子跟娄殇的世界能有什么关系。

从那天早上看到自己手里握着这根簪子起,她就再没有看过它一眼,而且敷衍自己说一定是撞鬼了。为何从来没有想过,这说不定真的可以打开那个世界的大门呢?

呵呵,多么荒唐的事情。

如果,就试一下,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吧。

是要对着它说点什么吗?

……

顾怡珺摆弄了半天,簪子半天没有任何反应,就好像,那天早上是某个爱搞恶作剧的小鬼故意把簪子塞到了她手心里。

顾怡珺有些不高兴,自己明明前些日子还说相信娄殇说的都是真的,现在看来都是骗人的!什么每天晚上都做连续的梦?就是自己为高中的事没睡好!什么有几次还看见他?不就是自己考试考蒙了出现了幻觉!还有那根簪子,就是睡觉不老实,随手抓到了什么攥在了手心里。全都是装神弄鬼!

可是,明明有感觉,娄殇说的话不假,他最近,一定是有什么事情缠身。

簪子上的绿松石发出了微微的红光。

顾怡珺端详着那颗绿松石,随意骂了一句,“骗人!”然后,她就彻底不相信什么唯物世界了。

顾怡珺瞪大了眼睛,自从戴上了眼镜就对自己看到的东西越来越不自信。

自己的目光被红光吸引,然后那道光束放大,霎时把整个屋子照亮得如同白昼!光刺向凌珺的眼睛,痛得她睁不开,只是本能地抓紧了那跟簪子。耳边呼啸而过的是风,是秋风,是夜风,是鬼风,好像要把她整个人从凳子上托起。而就在这瞬间,周围的一切都在转化,在扭曲,在变形。原本亮堂的房间又像是被一笔重墨抹匀,只剩漆黑一片。

随后,当她有意识的时候,已经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轻轻地,犹如一片树叶一样缓缓落了地,手中还是那根簪子,身上还是那未来得及换的校服。不是家里,不是那个庭院,甚至不是战场。她呆呆地站在那里,就好像又是做梦一般。

还没等顾怡珺反应过来这里是哪儿,她就被一双有力的手揽了过去。顾怡珺顺着那人的胳膊望向他的脸。

“娄……”

“嘘。”男人的目光盯着远处,“先别说话。”

“水荷姬大人,刚刚那个人不见了。”一个侍卫匆匆忙忙跑过来单膝着地抱拳行礼。

“怎么可能,你们什么时候好好搜过。”那个被小侍卫称为水荷姬的女子穿着一件墨绿露肩开襟裙,项上戴着宽大银环,头发被高高盘起成蛇状,神色紧张。

“属下跟丢了。”小侍卫不敢多说话,把头埋得更低。

不一会儿,刚刚所有派出的侍卫全部聚集在这狭小的雨巷,将刚刚下完雨的青石板路面被踩的咯吱咯吱响。石板上的积水被高高溅起、落地、旋转,再重新汇聚成一滩,折射出更高处的影像。

今夜无月,刚刚下完雨的雾气还未被蒸干,水雾遮挡住整个天空,在漆黑一片的天际中飘渺。小巷两边的店铺全部打烊熄灯,只留街上几盏破旧的路灯,闪着闷黄色的暗光,和有些店家在外面安置的灯笼。王室巡捕队的人在这里出没,谁还会没事找事跑出去送死。

“别出声。”听到这一声命令,所有的侍卫全部放下脚步站好,往中心聚集的也慢下了动作。

“嗯。”水荷姬给旁边几个挨得近的侍卫使了个眼色,半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个满意的弧度。

顾怡珺认出了娄殇,心里总算有点着落,至少还有一个认识的人。

可是,此时的他与以往大不一样,不仅是他的着装和神色,还有一种清晰。

以往,她总觉得看不清,知道是他,可却怎么也看不清楚他的长相,就好像是做梦一般,在梦里相当清楚明白,梦醒了,就变得模糊了。而这次不一样。

幽深的雨巷,暗淡的灯光,静谧的夜,还有那么清晰的娄殇。

所有那些不敢想象的事都近在咫尺,此刻他们就在三层楼高的房顶上。

高挺的鼻梁,有力的眉宇,唇角的弧度微微向下。纤长的黑发用高高的银冠扎起,飘荡在脑后,有几绺伏在肩头。身着一件素锦黑袍,腰系一条双搭鱼尾银带配上一块紫龙玉佩,一时间,竟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顾怡珺觉得她的确是呆住了,只感觉有一件薄却很沉的外衣披在自己身上,手松开了。

“你穿成这样实在太扎眼了。”娄殇压低声音,眼睛紧紧地盯着下面的那些侍卫,可还是忍不住要吐槽一下。

“你说你们校服什么色儿不好,非得弄个大红色。”

“我们这么大声他们不会听见吗?”顾怡珺的声音更小,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们已经发现了,看来,还是不够轻啊。”

说罢,顾怡珺就连人加衣服一起被带到了空中,脚下由实打实的水泥地变成了虚幻缥缈的空气,她就在这触手可得的空气中跟着娄殇一起旋转,身上披着的宽大的外袍就犹如舞女的衣裙在空中绽放出黑色的涟漪。而刚刚他们待过的地方,侍卫的刀砍了个空。

“你是怎么过来的?”娄殇倒显得一脸淡定。

“这根簪子啊。”空气中的气流太过猛烈,本想伸手却根本伸不上来。

“我都没有告诉你咒语,你就过来了。我把咒术的入口绑定在了我的玉佩上,本想着你要过来肯定会一下子找到我,可是现在这个时机一点也不好。”

“我就随便说了一句。”

“必须要有关这个世界的。”两个人往下落。

“可是,我只是喊了一句‘骗人’。”

“可能这也算有关吧。或者是识别有问题。”

脚下再触碰到物体的时候,是在一家水果店的瓦棚上,娄殇的步子轻快而稳健,脚刚沾地就又腾起,几乎听不见稀稀落落的瓦片撞击声。

从他们的左侧,十几只黑色的利钩从房檐下射来。顾怡珺有些木然,就跟看电影似的。

熟练地躲避、跳跃、从两根先后不一的绳索之间翻转,娄殇借着绳索发射的力,飞快地踩着绳子一个空腾越过狭小的雨巷,来到对面的商店,身后就立即又跟过来两根,右边那根刚好擦过顾怡珺的头发。

顾怡珺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人紧紧地绑着,根本动弹不得。借着自己落地的空当,终于有机会喘两口气了,却听见一旁的娄殇大喊一声:“来吧。”顿时就又被惊得忘记了恐惧。

黑色的眸子变得严厉,眉头皱起,周身散发着幽蓝色的光亮,一个箭步腾空而起。

微闭着双眼,乌黑的发微微飘拂,衬着悬在半空中的高大挺拔的身影,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利剑,雕刻着青灰色的花纹,周围的一切在以他为中心的蓝色光影里变得清晰,甚至能照到地面上刚刚赶过来的水荷姬的脸。简直就是神明降世,空灵而神圣。

随着一道270度的青光乍出,娄殇手中的剑已然挥过,那十几个正向空中飞来的黑影纷纷被青刃震落,跟随着挥剑的动作在空中定格。下方水荷姬的脸变得难看起来。

“让开!”她愤愤地大叫,甩开左胳膊,从袖口处飞出去两枚银针。

当顾怡珺发现那针是向自己飞来的时候,有些茫然无措,脑子里那些娄殇说过的灵术飞快地翻腾着,可是自己明明什么都不会,最后冒出来一个点子:只有使用簪子的结界了,这个簪子既然己经被设置成了出入口,那么一定有灵术封印。簪子一直攥在手里,从来这里到现在都没撒过手,发动意念,果然,顾怡珺的周围霎时多了一层白色的屏障。

瞬间,刚刚那种凌厉的压迫感消失,顾怡珺还以为是结界起了作用,睁开眼时,出现在她面前的竟是娄殇,两根已被踢掉的银针在地面撞出清脆的回响。

娄殇立在顾怡珺面前,放低身体,再一剑挥出,眼前却多出了七八个腾起的侍卫,正好被青刃打中。接着他在半秒的时间里飞速绕道顾怡珺的身后,以单脚着地,一个飞腿将准备偷袭的黑影踹飞在地,在补上一掌劈在右肩,那人便再也站不起来了。

“跟我往这个方向来。”

娄殇抓着她的手腕继续在房梁上奔腾,身后那些侍卫依旧紧追不舍,利钩绳索也依然不断。虽然有娄殇带着,但是一直这么跑真的好累,就跟在跑八百米似的,顾怡珺尽量控制自己的气息,不给他制造麻烦,可是双腿依旧像灌铅一样重,并且很疼。娄殇也注意到了她的体力不支。就当顾怡珺还以为这个追逐战没完没了的时候,娄殇突然拉着她跳到了街面上,那些原本在房梁上跟着的士兵也都纷纷跳了下去。

“这边。”娄殇把楚凌珺拽了过去,顾怡珺拼命压制自己的心跳。他们正处于两家店铺间细长的狭道,躲在一堆破麻袋和箱子后面。

紧追不舍得侍卫依旧坚持着往那个方向跑,最后一个路过的是水荷姬,在那个狭口,她微微停了一下,然后继续向前走去。

空气中泛着一层厚厚的水雾,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模糊又迷离。

“刚刚跑过去的那些人怎么还这么多啊?”

“我那两刀根本就没使力。”

娄殇走在前面正在披上他扔给顾怡珺的那件外袍,顾怡珺跟在后面。

“至于偷袭你的那个人,我想我可能把他打残了吧。”

“那你为什么不杀他们。”

“不小心惹上了王室的人,那帮人最烦了,就跟影子一样烦人。甩掉他们是最好的方式,犯不着杀他们,还给自己找麻烦。我们刚刚来的那个方向,再往里就是镇中心了,要是我们把他们甩在那里,那他们说不准挨家挨户得去搜捕我,往这个方向跑,那些镇子里的人就不用遭殃了。希望他们知难而退,别再回来了。你刚刚还挺机灵。”娄殇回头冲她笑了一下。

“什么机灵?”

“你怎么知道簪子上有结界?”衣摆划过地面,玉佩撞击着布料,在空荡荡的街面上传来朦朦胧胧的回声,甚是好听。

“实在没办法了,只好试一试了。”

“那个女人的暗器,靠簪子上结界的这点灵力是根本挡不住的。”

“谢谢你刚刚救我。”

“这是什么话,我要是不救你,不就少了那个在人间的搭档了吗。”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送你回家。”

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了稍微繁华一点的镇中心,这里,宾馆酒楼的灯还亮着。

“哎,问你个问题,你是不是你们当年圻国武功最高的人啊?”

娄殇继续往前走着,然后回头看了一眼:“当然不是,乌洛兰氏就要比我厉害多了。”一个女人居然敢凌于王者之上,每当提到这个名字,他都不免会为召辛和他自己感到耻辱。

【此处要加】“那,你是不是长得最俊美的那一个啊?”毕殇刚刚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招式都让人过目难忘,可是实在不知道怎么表达,后一句就这样顺口说了出来。

“嗯?为什么会这样想?”娄殇笑了,慢下了步伐。

“不为什么,就是觉得。”回答很干脆,很好听。

“呵呵,你可是少有几个这么夸我的人。”脖子一歪,他终于开始不正经起来了,“除了我表妹,我三姑,还有我那个远房的小姨就没人这么夸过我了。不对,还有一个人,当时溯城最出名的琴姬。”

“琴姬?说明你真的很出众嘛。”

“不不,她也是一个设计陷害我的人。”

“不懂。”

“你想啊,我那一堆亲戚夸我也就算了,我跟她素不相识,肯定没什么好事。”

“素不相识?那为什么要这么说你?”

“当然是想和我同房罢了。”

什么意思?

……

好吧,懂了。

还是不要听他的解释好。

“有什么好处吗?”现在冷场实在尴尬,顺着思路,顾怡珺只好接着问下去。

“她当然不是自愿的。那个印记在我身上,除了我娘和我表妹,旁人都不晓得这件事情,如果不这样又怎么验别我的身份呢。不过,她那点小计俩我一眼就识破了。哼,还想拿酒灌我,她忘记了我是谁。”

“印记?什么印记?还有,那个琴姬呢,最后怎样了?”

“哦,她啊。没完成任务,大概,是死了吧。”

这么淡定……不过,“你怎么这么多身份……”楚凌珺黑线。

“至于印记嘛……我不小心发现了一个乌洛兰氏的秘密,作为代价,她在我身上烙下了一个标记,每当她有意念的时候就会显现。不过她一直不知道那个发现了秘密的人是谁,所以就用这种方式来试探我。”娄殇突然变得严肃,不过后半句又回来了,“那个标记难看死了,其实我很多次都想把那块皮抠下来,可是一想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又怎么忍心。”

楚凌珺没有说话,她只是觉得好疼,就像看《龙族》楚子航拿胶带封住自己的伤口时一样,痛的明明不是自己,却总觉得好痛,就算是娄殇以这种语气说。

“好吧,其实我是怕疼。”见顾怡珺好久不说话,他还以为她是为自己说那么一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空话而鄙视自己。

“很痛吗?”

娄殇一愣,原来她是在想这个,笑道:“别想了。”

“那你母亲呢?我记得你刚刚说的那些人里没有你娘。”

“在她心里,自然世上最俊美的男子是我爹啊。成天在那里瞎叨叨,我爹怎样我爹又怎样的。可是,老子又怎么知道我爹长啥样啊!我刚出生的时候我爹就死了,我都没见过他。也许,可能见过一面,在战场上吧,可是我那时候又怎么会记得……然后,他就给我起了这么个破名字。”

他的父亲在他出世的时候就去世了……

“娄殇是吗?很好听啊。”顾怡珺挤出一个微笑,觉得自己有必要闭嘴了,为什么自己每说一句话都能正戳到他的痛处。果然还是不说话的好。

“你可知道是哪个shāng?”娄殇冷笑。

“哪个?”

一道闷雷打响,整个乌压压的天瞬时被闪电惊醒,光影打在娄殇的身上,然后在消淡下去,只剩一个剪影勾勒出他的轮廓。

“代表死亡的那个。”

“要下雨了,我们可能回不了竹堂,反正那个地方现在也不安全,你也不要去了。找个地方送你回家。你们家今天晚上没人对吧。”娄殇继续在前面走,顾怡珺紧随其后,在这个小饭馆的顶层被娄殇设置了一个出入口,以备不时之需。“那个簪子的咒术我先给你解开,你这么过来实在是太突然了,连我都没反应过来。我以为你根本就没把那家伙当回事,还真没想到你自己就跑过来了。下次,我给你换一个过来的方式……”

酒楼有五层,颇有点现代风格,在四个边角上都安上了地灯,青灰色的小格石砖倒显得大气时尚。

娄殇刚走进,地面上事先设置好的灵阵就显露出来。六芒星阵套着一个圆环,在青灰色的地面上盈盈地发着淡蓝色的光晕,旋转,像是投影仪投射在地面的效果。

顾怡珺停下脚步:“等一下。”

———————————————————————————————————————

娄殇愣了,他知道她一定会答应,只是没想到会是今天,让她亲自体会到危险的今天。

“可是,你也看见了,很危险的。”娄殇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凝视着她,“要是还出现今天的事情怎么办?”

“不怕。”

“为什么?”

顾怡珺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还有你呀。”

娄殇低了低头,转过身去,靠在围栏上,细细的风混合着雨丝吹打在脸上,弄湿了他那套黑色的衣服。

“我对你耍了点小聪明。”他缓缓开口。

顾怡珺顿时没了表情。

“凡是踏入这个世界的人,只有两个选择。顺,或者逆。你已经亲身进入了这个世界,而不是通过之前的梦境,也就只能做出选择,没有退出的可能了。抱歉,我没有一开始就告诉,却让你阴差阳错地来到这个世界。谢谢你告诉我答案。本来还以为你不会来这里。”他转身,“你,不会怪我吧。”

“怎会呢,段御生。”她还是第一次称呼他的名字。

“殇。”

“什么?”

“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叫我娄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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