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的夜晚，N市大街空空荡荡，等了半天还是打不到车。
柳皓明对晓梦说：“不如咱俩走回去？”
晓梦神情紧张，声音听上去更加娇弱：“皓明，我怕。”
“怕啥？来，我背你。”
柳皓明蹲下身，示意她趴到背上。
“不、不！你快躲起来。”晓梦失声喊道，往后退了两步，美眸噙满泪水。
“晓梦？”柳皓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再一回头，晓梦竟然不见了。
远处传来“咣、咣、咣”的敲击声。
柳皓明伸着头四处张望，不明白晓梦为何不打个招呼就跑。
宽阔的马路两边，明黄色的路灯，像是被什么东西吹了口气，“扑”地一声变成血红色。
马路上，影影倬倬，渐渐飘来一队黑影。
“阴司夜巡，冲撞无命。”
老爸告诉过他，假如半夜遇到这样的情形，一定要躲避。尤其是年关鬼门关大开之时。
柳皓明退到路边的站台背后，额前贴了一张“隐身”咒符。这也是他整理老爸那间铁皮房子的收获。只是不知道靠老爸的那点法力，咒符可以支撑多久？
阴司夜巡的排场真大！
前头浩浩荡荡是百来个青面獠牙的猛鬼，扛着奇形怪状的凶器开道，紧跟着缺胳膊少腿的横死鬼打着血色鬼灯笼引路，各类落到畜生道的畜生脑袋人身子的东西抬着奇长的一乘黑布轿子，最后跟着哭丧着脸的冤死鬼们或唉声叹气或凄惨悲号地跟在“轿夫”们身后。
庞大的阴司夜巡队，从这条街过去足足花了个把小时。
柳皓明看着队伍渐渐走远，总算放下心来，出了口气。
瞬间，鬼队伍突然停滞不前。
柳皓明赶紧捂住嘴，抬头看看额前的“隐身咒”，上面朱砂笔写的符箓颜色已淡得要融化。
鬼队伍竟然掉了头，浩浩荡荡地退了回来。
柳皓明凝聚心神，尽力屏住呼吸。
那顶黑布轿子见鬼地停在柳皓明面前，帘子掀起了一条缝。
柳皓明的阴阳瞳看到了轿子里头飘荡的那只鬼东西！
竟然不具人形，仅是只硕大的眼珠子！足有篮球那么大，眼珠里布满黑丝，眼白则白得瘆人。
鬼眼珠转了又转，似乎在打量柳皓明。
那种眼光比利器更甚，柳皓明的心跳变得极快，喘气也越来越粗。
鬼眼珠停止转动，瞳孔缩得极小，像是在考虑该如何下口。
老爸的咒符果然不甚靠谱，柳皓明额前贴的咒符此时竟然掉了下来。
鬼眼珠的瞳孔放得极大。
柳皓明的心神空间感觉到无穷的逼迫，慌忙伸手将咒符按在额头上。
掌心的“三生钱”神出鬼没地射出一道红光，直透进黑轿子。
与此同时，前方街道发出一声女人的尖叫。好像是晓梦的声音。
轿帘猛地放了下来，整个夜巡的鬼队伍像是发现了什么猎物，一溜烟不见。
晓梦去哪里了？绝不能被阴司抓到幽冥地府去！
柳皓明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奋力奔跑，边跑边催动阴阳瞳，搜寻着晓梦的踪迹。
直到半夜，他疲惫不堪地回到阳光幸福居，满是懊恼。
柳皓明看看自己的掌心，“三生钱”在手心的血肉里兀自翻转，但是铜钱的边缘有了更为清晰的纹路。
他清楚，那束红光还是右手掌心发出。原本“三生钱”就融合在他的右掌心里，左掌心里那枚“三生钱”虽然与这枚外形一模一样，但是在法力上还是右掌这枚最为厉害。
吃完年夜饭，他打算花几天时间闭关修炼，不信连个小小阴司都对付不了。
单元电梯门开了。
“皓明。”晓梦就在电梯里，脸色惨白。
“你没事吧！”柳皓明连忙握了握她的手，还好，虽然她手指冰凉毕竟肉身还在。
“没事，我只是四处走了走。”晓梦若无其事地说。
“你帮我引开了阴司，难道就不怕自己落在他们手里？”
柳皓明凝视这个为自己敢冒任何风险的女子。
感谢老祖宗，把这么好的女子禁制在青坛里八百年，才与她有缘相识。
他打开了房间所有的灯，除了朝北的那间房。
为了避免老爸的魂魄感应到女鬼的气息，他还在那间房门上贴了一张“隔绝符”。
他在心里默念，老爸，别怪我，你该明白儿子的心意。
大吊灯、落地灯、壁灯全部打开，一个宽敞而温馨美丽的家，出现在晓梦面前。
“晓梦，坐这。”柳皓明拉着她坐在真皮沙发上。
“挺好看，伯母回来一定很欢喜。”晓梦喃喃地说。
柳皓明给晓梦用纯净水泡了一杯红茶，说：“‘天佑财库’的大门是你打开，要不我哪有钱买大房子。”
晓梦笑了笑，一颦一笑焕发风情万种。
柳皓明很少静下来领略晓梦的美丽。更难得的是，她的灵魂比外表更美丽。
柔和的灯光下，他看得有些痴了。晓梦也没有说话，静静看着他。
他鼓起勇气说：“晓梦，我们不如定下来吧？”
晓梦低下头，轻声问：“定下来？”
柳皓明点点头：“恩，我们订婚吧。”
晓梦纤细的手指紧捏着衣角，有些惊慌失措地说：“皓明，童主任已经看破我的底细，所以你也不必再假扮我的未婚夫婿。去找个好女孩，早点圆了伯母的念想。”
柳皓明看着她的眼里又蓄满泪水，索性直截了当地说：“你就是好女孩，我何须再找？”
晓梦别过脸，哽咽道：“我终究是鬼，你是人。人鬼殊途，我不想害你。”
气氛太凝重，柳皓明拉着她说：“你来看看我们的房间。”
晓梦压抑着有些欢喜的神色，跟着他慢慢走到房门口。
他推开门，她没有进去，只是倚在门框上。
柳皓明站在房间里，转身问：“喜欢吗？”
晓梦认真地说：“皓明，我说真的。”
柳皓明说：“无论你是人也好、鬼也好，你就是你，唯一。”
看着晓梦，又半开玩笑地说：“‘三生钱’日夜折损，也许很快我就和你一道了。”
晓梦的眼泪落了下来，猛地摇头：“不行！我绝不会让你枉死！”
柳皓明走上前，将她眼角泪水拭去，笑着说：“忘了告诉你，冷晴之前给我下过死任务，给青坛子里的三千个美女找对象！我今天先完成第一个任务，帮你把对象找好，如何？”
“找对象？”晓梦难以置信：“二姐说要你帮三千个姐妹在这人间找到夫婿？！”
“是啊！”柳皓明说：“她还威胁我，若是我不完成，就再也见不到你！”
晓梦慌乱地说：“不知二姐最近怎么了，老有这些稀奇古怪的举动。”
柳皓明握住她的手：“晓梦，这段日子以来，我们可以为了彼此把性命置之度外。我心里全是你，你心里有没有我？若是有，我们一起，不论生死，上黄泉下九幽我柳皓明陪着你！”
晓梦心潮起伏，轻声说：“世间有那么多好女子，你为何认定是我。”
柳皓明反问：“你又为什么放不下我，留在这个世界，处处为我着想还甘冒任何风险？”
晓梦不知如何回答。
柳皓明握紧她的手。
过了一会，她不无担忧地问：“你父亲知道你找个女鬼做‘对象’，还认不认你这个儿子？违背父母之命，岂非不孝？”
柳皓明眉宇间神色坚定，说：“晓梦，时代不同了。我们应该孝敬父母让他们安享晚年，但是我想和谁一起，走什么样的路，都由自己决定。”
晓梦还要再说什么，柳皓明不由分说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这一刻，拥着她瘦削的身体，他红了眼眶；靠着他坚实的臂膀，她泪流满面。
不知不觉中，天快亮了，柳皓明把晓梦安顿在自己房间休息。自己在沙发上打坐修炼。
屋子里飘荡着晓梦肌肤特有的幽香，从今天起，他非但要为父母好好活着，更要为晓梦活的更好，给她幸福。他必须修炼到极致，才能兑现自己上黄泉下九幽陪着她的诺言。
直到天光大亮，柳皓明收势。晓梦还在床上睡得香甜，他不忍心打扰。
看看微信，发现孙俊帅的微信号三天没有更新。
这家伙是个话唠，几乎每天都要发个几条，张大壮曾笑话他吃饭上厕所都要发个微信出来，三天不更新太不正常。
柳皓明再次拨打孙俊帅的手机，还是忙音。
他坐不住了，便喊醒晓梦，一起去孙俊帅家看看。
去孙俊帅家一看，还是大门紧锁，柳皓明尝试着“驭神追踪”，也没成功。
晓梦突然想起一事，说：“皓明，废旧物资回收站里有个鬼窟，要不我们去那里找找看？”
柳皓明倒吸一口冷气：“鬼窟？”
晓梦有些歉意地说：“忘了告诉你，是我二姐用灵力初探过，据说里头拘着不止一只鬼。”
柳皓明恍然大悟地说：“难怪赵甜甜的魂魄到了那间屋，也不见了。”
晓梦奇怪地问：“赵甜甜？孙俊帅喜欢的那个女孩？”
柳皓明点点头，有些懊悔把回收站退早了。
两人赶到废旧物资回收站，看来他大伯忙着保命还没顾得上这里，院门虚掩，空荡荡的。
柳皓明又问：“冷晴去了哪里？”
晓梦摇摇头：“二姐没和我说。把大姐三姐都带去了。这鬼窟，本打算找到你父亲魂魄之后再了结，但是二姐她们突然有事离开，事就耽搁下来。”
“嘘！”柳皓明看到老孙头的房门前有个影子闪过，连忙拉着她躲避到一堆旧钢材后头。
晓梦用意念告诉他，自己可以化为青烟先去查看一番。
柳皓明摆摆手，他不愿意晓梦再冒一星半点的风险。
此时正是大年三十的上午，四周遥遥有爆竹和烟花的声响。
中午还要去医院把老妈接回来，他的时间很有限，也不能打草惊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