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阴阳瞳透过那本《山人手记》，发现前方树林，有一双黑眼睛。
柳皓明不动声色。和那双黑眼睛对视。
那眼神坦坦荡荡还带着点桀骜不驯，绝对不是人类，也不属于鬼魅。
伙计，你是谁？为什么来这里看我？
柳皓明将意念送出。
那双黑眼睛并未给他任何回应，只是站在不远处，默默看着。
柳皓明猛然想起，前几次深夜在此修炼，也在瞬间有过类似被盯着的感觉，只是当时他过于专注修炼，并没有在意。
“伙计，你在这里陪我很久了？”
柳皓明站起身来，伸个懒腰，大声向树林里的“黑眼睛伙计”打招呼。
黑眼睛眨了眨，向是在对他示意。
柳皓明走进树林，那个黑眼睛回头看了看他，又飞快跑开。
说不清为什么，他追了上去。
那是一头身形庞大的黑狼，浑身没有一根杂毛，一双向上倾斜的“吊黑眼”，狼爪犀利如刀。
黑狼引着柳皓明狂奔，渐渐进入了南山腹地的老林中。
即使柳皓明法力日渐精进，却险些追不到这头黑狼。
黑狼象是有意和他赛跑，在山林间忽隐忽现，速度快疾如闪电。
飞跃山涧、悬崖，他的手臂被许多藤蔓划破，外套也被老树枝划成了碎布片。
黑狼终于在一处陡峭岩壁下，收住脚步。
柳皓明已是气喘吁吁，抬头看那岩壁，大概有十层楼高，光溜溜的，被雨水冲刷的好似明镜。
在岩壁中心，孤零零地长着一株矮绿植物。
“伙计，你带我来这，为了什么？”
黑狼看了他一眼，突然后爪蹬地弹起到半空，前爪对着矮绿植物下方，也就是岩壁中心位置狠狠抓了一下！
岩壁原样依旧，并没有从中破开，露出藏宝窟之类的。
黑狼重重落回原地，弹起尘埃一片，冲着他点点头。
“你要和我比弹跳？”柳皓明不解地问。
黑狼咧开嘴露出满口利齿，表情似笑非笑。
这有何难！柳皓明纵身一跃，挥掌向矮绿植物，左右掌连续拍击。
那株矮绿植物化为一缕绿烟飘走。
拍着拍着，他的掌心越来越热，两枚“三生钱”在左右掌心中烫得要命！又好似感应到什么，激动得飞速旋转！
黑狼四足并拢，尾巴垂在后腿之间，坐姿十分端正，仰头看着他的举动，
“轰、轰、轰——！”
他用力越来越大，心中积压许久的愤懑此时倾泻而出！
“轰、轰、轰——！”
单天纲、况三疯……不将你们挫骨扬灰，柳皓明誓不为人！
“轰、轰、轰——！”
“老爸，你肯定知道老白师叔的秘密，为何在临终之日却隐而不说？！废旧物资回收站里居然有个鬼窟，这一辈子你活得太窝囊！儿子发誓一定要把你从幽冥地府救回来！”
“轰、轰、轰——！”
“爷爷，大伯和我爸究竟是不是亲兄弟？为何大伯的眼神和单天纲单老魔如此相像！”
“轰、轰、轰——！”
“天光先祖，是不是你将三千个可怜女子淬炼为鬼？还是极恶的三尸女恶鬼？也许你八百年前做这桩事轻轻松松，你可知冤家路窄，子孙后代将为此饱受折磨！”
“轰、轰、轰——！”
“晓梦，我不信你是三尸女恶鬼，你绝不会害我！只恨我过于轻信他人，让你的魂魄被淬炼成水，如今我俩连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我蠢！我恨！我悔！”
柳皓明怒吼着拍击岩壁，手心被岩石磨砺出血，掌心的“三生钱”已旋转到了极致！
黑狼见柳皓明忘情击打，禁不住后肢站立两只前爪抬起，吐着鲜红的舌头，兴奋莫名。
烈风神剑、三界神印、人皮面具甚至连混元斗，都被柳皓明的大力击打所感，从“三生钱”的钱孔之中催动出来。
仅凭烈风神剑就可将这面岩壁劈成碎石块，更何况数宝齐发！
神剑红光划破天际，神印巍然拍下，惊天巨响之后，岩壁化为粉末。
混元斗焕发无穷吸力，如山粉末被吞吸殆尽。
戴着人皮面具的柳皓明，惊愕地发现，眼前出现了无穷耀眼金光。
金光极其刺目，令人如同睁眼瞎。
柳皓明闭上眼睛，在那团金光之中，渐渐摸到了实实在在的东西。
左手、右手、前胸、膝盖、头盔…柔软至极却又坚硬至极，他心中狂喜至极！
黑狼望月长啸，像是心愿得偿。
月夜之下，一个穿着黄金铠甲的英武男儿，与黑狼并肩飞奔。
好久没有如此酣畅淋漓！柳皓明四仰八叉地躺在雪地之上。
黑狼在他身边不远处卧着。
“伙计，多谢你让我找到黄金甲，我该如何回报？”
黑狼猛然站起来，用四爪在雪地里拼命刨土。
山林寒气很甚，雪下冻土铁硬，黑狼刨了半天，也只是一个浅坑。
柳皓明站到坑边，问：“你要我帮你刨个大坑？”
黑狼没有任何动作，黑亮的眼睛里涌出晶莹水花。
它哭了？
柳皓明用手拍了拍黑狼的背部，发现黑狼其实很瘦，精瘦。
“伙计，明白了，我帮你刨坑。”
鬼使神差地，黑狼引着他，竟然往南山山顶跑去。
柳皓明步履沉重，来到晓梦的肉身塚前。
石碑右侧，赫然有只仆倒在地的灰狼，看样子已气绝多时。
“它是你的朋友？”
柳皓明蹲下身，摸了摸灰狼的脑袋，每一根毛都僵硬地竖起。伤口在脖颈处，好像是枪伤，一大块血污凝结在狼皮上。
黑狼急促地在灰狼的尸体边走来走去，发出类似呜咽声。
柳皓明恍然大悟，黑狼肯定是那天看到自己用手刨坑安葬晓梦的肉身，才会在今夜请求他来帮助安葬灰狼。
而黄金甲，则是黑狼给他的谢礼。
一头山野草狼，有如此心意，令人唏嘘。
“你真是个有情有义的伙计！”柳皓明眼角噙着泪说：“希望你的朋友安葬在哪里？”
黑狼走到晓梦的石墓后边十步之处，停在那里，眼神凄凉。
“好，有你朋友在这里陪着晓梦，她也不会再害怕山中毒虫野兽。”
柳皓明走到黑狼选定的位置，仍然用双手刨坑。他不想动用法宝，唯有用双手才能表达他对黑狼的敬重。
黑狼也随他一道努力刨土，彼此的手指和爪子都是血肉模糊。
一个大坑刨好，黑狼走到石墓边，用嘴叼起灰狼的脖颈，将其拖入坑里。
该填土了，谁知黑狼竟站在坑里，死活不肯上来。
“你要给你朋友陪葬？”柳皓明努力劝说：“逝者已逝，我们不能死！要好好活着，为她们活得更好才对！”
黑狼呜咽着，将灰狼的身体拱得翻了过来。
柳皓明这才发现，灰狼已怀孕，肚子圆鼓鼓的。
“原来你和我一样，失去了老婆。”
他坐在坑边，对黑狼狠狠地说：“咱们都是男人，杀你老婆的人是谁？你报仇没有？此仇未报，你没有资格死！”
黑狼听到这话，毛发龇张，以爪磨地，口中发出怒吼。
“上来吧！我们一起为她们报仇！”
柳皓明向黑狼伸出手，坑里那个黑影一跃而起，恰好被他一把抓住前爪。
天亮了，晓梦的石墓后面鼓起一座新坟。
一个男人和一头狼，红着眼睛，一前一后离开了山谷。
黑狼实在太瘦，柳皓明走进山脚的一家野味居，买了已经宰好的一头野猪和几只鸡，带到树林里，给躲藏在里头的黑狼打牙祭。
他自己喝着烧酒，啃着野味居秘制的猪蹄。
吃饱喝足，他到郊区租了一辆面包车，带着黑狼，开往M市。
今夜有场恶战，保存实力最重要。
柳皓明一边开车，嘴上叼了根烟。黑狼好像很喜欢闻烟味，坐在后座上不断用鼻子嗅。
“伙计，给你一根！”柳皓明半开玩笑地扔了一根给它。
没想到黑狼把烟丝全吞了。
“原来你也是个烟鬼！”柳皓明笑了，打开收音机，好打发旅途中无聊的时光。
N市广播新闻台播出了一则新闻，让他的心再度揪紧。
原来上次市立第一医院的医生病人失踪案还没破，昨晚又发生了N市中医院的病人失踪案。
难道况三疯昨晚没消停，又去作乱？还是冷晴那些三尸恶女鬼惹的事？
柳皓明想起老妈，连忙给陪护冯姨打了电话，请她立刻租辆医院的救护车，把老妈带到外地亲戚家里暂避几天，承诺给她加三倍酬劳。
冯姨是个明白人，也没多问原因，便忙着给牛新花办理出院手续去了。
如今只有老妈能成为要挟柳皓明的工具，老妈不能再出事。
眼下他不知该如何对老妈解释，索性不解释了。
等他拿回祖传宝书和玉符，会告诉老妈一切，包括老爸辞世的真相。
安排好这些，柳皓明心头松快了些，吹起了口哨。
黑狼的耳朵随着他的口哨声不断扇动，好像听懂了韵律。
他们之间相识不过半天，却像多年的老朋友一样，熟悉而有默契。
“伙计，今晚你可得按照我说得帮我啊。”
次日子时，夜阑人静。
M市金锁玉关公司所在的写字楼依旧灯火通明。柳皓明将面包车停在写字楼不远处，一个没有摄像头的巷子里。
他看了黑狼一眼，一道黑影便飞快地拐到写字楼后头。
柳皓明戴上人皮面具，纵身一跃，从三楼开始攀爬。
顶楼，此刻邋遢老道已看到了柳皓明的身影，一丝狡猾的微笑浮现在嘴角。
他的身后，立着一个巨大的身影，无声无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