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那是因为，他还没有真正得到！”林雨辰叹口气。
如果，十四岁时的林雨辰懂得如何让男人欲罢不能，恐怕今天的这一切，就完全不同了！
沉浸于爱恋中的人，都等同于傻瓜，而恋爱中先动心的那一方，或爱得更深的那一方，则是永远的输家！
林雨辰应该庆幸，此时此刻，她的心还在另一个人的身上，若不然，一个正常的女人，怎么抵挡得住全南风国最有魅力的男人？
“美云，还是没有……他的消息吗？”她的声音里，有着淡淡的失落。
美云有些不忍心，但还是不得不实话实说：“小姐，目前没有北辰国任何的消息，如果有，我一定会马上通知您的！”
“嗯，知道了。对了，父亲那边，还需要多久？”
“小姐，快则需要半年！若慢的话，就不好说了……”
唉，半年已经够长，但撑一撑也就过去了，若是遥遥无期，她今生还有什么希望？
无端端地，情绪又低落起来。
“美云，帮我找具琴来，好久没练，也许手生了……”
一柱香之后，翠霞苑院子里响起了一阵悠扬的琴声。
意境凄凉，思念丛生。
弹的人泪眼朦胧，听的人呆呆地凝了神。
美云一开始只是出于好奇在听，却也渐渐被勾起了心事，对着头顶的天空出神……破天荒地，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想起了自己的家，还有家里的亲人……
或抹、或挑、或勾、或吟、或绰、或注、或退……
心里流淌着曲目，手上的动作全是率心而为。
渐渐地，林雨辰也看到了……那片繁茂的桂花树下，手持长萧的司马云龙，白衣胜雪，发丝如墨，轻逸出尘，衣袂飘飘，，连他周围的景色，都染上一层哀伤……
是的，林雨辰此刻弹奏的，正是在飞云宫在飞云宫吹的那首曲子。
不同的乐器，相同的曲子，吹出的，都是一种叫做思念的东西。
嘭……
一样东西从墙上掉下来！
所有人吓了一跳！
借着不太明亮的月光，美云一眼就辩认出了：“暗十？”
一般来说，皇上身边的十大暗卫，普通人既近不了身也看不清脸，但那天林雨辰失踪，墨之尧随身带了四个侍卫去断崖边找，回来的路上遇见了美云。
念及她不会武功，随口喊了一声暗十，便有其中一个侍卫走出来，将她扛在肩上便走。
此至，那熟悉的身影也让美云弄清楚了，一直负责监视翠霞苑的，便是这位暗十了。
但是，这位暗十怎么会从墙上掉下来呢？
就算武功再不济，在江湖上也算顶尖的高手了，难道连个墙都站不稳么？
黑暗中，一身劲装的男人微微有些脸红：“呃……敢问林小姐，您是从何处得来这首曲子？”
暗卫既不能暴露自己的目标，也不能随便跟人说话，但他现在主动开口，而且开口就问刚才的曲子，这就证明，他受到了某种触动。
林雨辰从惊讶中回过神，用尽量自然而柔和的声音问：“你也喜欢这首曲子？”
大概这位仁兄平时很少说话，突然说起话来，竟有一些结巴：“实不……相瞒，这首……曲子在在下家乡流传……甚广，在下许久未听，乍听之下，便一时……乱了心神。”
“既然这样，”林雨辰微微一沉吟，突然开口：“你为何还要帮着外人害自己人呢？”
暗十显然被这个问题弄得措手不及：“林……林小姐是什么意思？”
林雨辰走过去，慢慢踱到他面前，看清此人，浓眉大眼，目光坦然，面貌上并非狡诈阴险之辈，既然是从北辰国来，想必也是受人利用吧！
“你可知道北辰国夏贵妃的身份？”她决定单刀直入。
“知道啊！”暗十脸上有几分茫然：“不就是我们雪朔国出逃的宫女嘛！”
“哦？”
直接就透露了自己的来住，这个暗十真是傻得可爱，也不知道他是凭什么当上暗卫的，难道，仅仅是用来防司马云龙？
“我们雪朔国的子民，都十分爱戴我们的王，所有背叛王的人，都会遭到所有雪朔国子民自发的追杀！”暗十的这句话说得义愤填膺，连刚才的结巴也不见了。
“谁告诉你夏芳菲是出逃的宫妇？”
暗十突然醒悟过来：自己已经说得太多太多了，多到超出许可的范围了：“呃……”
林雨辰笑笑：“不用瞒我，其实我什么都知道，比如，你替苏贵妃做事……”
初次交谈，彼此并无交情，林雨辰也不指望暗十一定会承认，但没想到，他竟然毫不犹豫承认了：“苏贵妃……是父亲的救命恩人。”
“呵呵，你真是个诚实的男人。”
暗十再次红了脸。
虽然奉命保护并监视翠霞苑已经很久了，但今天，却是第一次看到林雨辰在朦胧的月色下那张梦幻般的脸……那么清雅，那么恬淡，让人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为什么会对她说这么多话？
事实上，连他自己也弄不清！
也许是因为她将那首思乡的曲子弹得如此深入人心，也许是月光下她纯洁的笑容让人不忍心欺骗，总之，脑子里刚想到什么，嘴巴就已经动了。
“呵呵，暗十，苏贵妃有没有好心救你父亲咱们暂且不谈，至少，夏贵妃夏芳菲却是雪朔国一个普通郎中的女儿，并不是什么出逃的宫女！而这个普通的女子，却被你父亲无故追杀，而骗你们父子俩的人，正是苏贵妃！”
“不可能……”暗十涨红了脸。
他一向不擅言辞，在雪朔国里更是毫不起眼，随父亲历尽千难出来省亲，才猛然间发现自己生来就会的一些小把戏，在外面竟然威力无穷。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们父子俩就过上了神仙般的生活，当皇后的近卫，这可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啊！
而这一切，都是苏贵妃给的！
就连堂堂二皇子，也对他们父子俩也礼貌有加，这次来南风国，二皇子也许诺了，在这里呆两年，回去就赐给他们父子俩一座独立的庭院，更不用说那无数的金银财宝……
林雨辰并不反驳他，只嫣然一笑，便缓缓地走回座位，伸出纤手，抚上琴弦，于是，那首未弹完的曲子，便再次从她的指尖倾泻而出……
“有一个女子，被坏人陷害，不仅差点丢掉性命，还容貌尽毁，有家不能回，有丈夫儿子也不能相认，每当她想起遥远的家乡，想起年幼儿的孩子，想起深爱的丈夫，弹奏此曲，便成了她寄托思念的方式……”
悠扬的琴声如泣如诉，好听的女声柔美婉转，一时间，所有人都听痴了。
一曲终了，弹奏的人再次嫣然一笑：“暗十，你和你父亲上次重伤的那个男人，便是这个可怜的女人的儿子。”
说完，也不等他反应过来，便飘然进了屋。
丫环们很快散去，暗十呆了呆，也很快消失了。
满院的清辉一如往常，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什么过，可是，暗十知道，在他心里，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房间里，美云帮林雨辰卸着妆。
“小姐，奴婢一直想不明白，这个暗十武功不是十大暗卫之末吗，就凭他，怎么伤得了云西王？”
“美云，你错了！他只是隐藏了雪朔国的神奇功力，若他和他父亲稍有头脑，便会是第二个天下无敌的飞云宫！”林雨辰平静地解释。
“啊，原来他那么厉害呀！”
“不然，你以为墨之尧凭什么让他一个人守在这里？”
“呵呵，我还是真的小看他了！”
“不过，此人本性纯良，倒是个值得拉拢的对象……”
“小姐可有什么好法子？”
“也没什么好的法子，只能慢慢打动了！”
“哦，我有点明白，又不太明白。”
“好了，不说了，还是去休息吧！”
“那好，小姐，我就睡在外边，有事就叫我！”
“嗯！”
美云出去了，林雨辰也躺下了。
除了偶尔的打更声，周围一片寂静。
林雨辰在床上翻了许久，终究是睡不着。于是，起床，点灯，翻出纸笔，在灯下一遍又一遍地描绘他的模样，然后，又一张一张地焚成灰烬。
想他，是一场永远也不能停歇的雨……
林雨辰正在窗前绣花，冷眼看着美云一次又一次地进门、出门，每隔一下下又去添那杯她根本就没喝过的茶。
有事，一定有事发生！
“美云，有什么事吗？”她突然问道。
美云仿佛吓了一跳：“哦，小姐，没事！”
“说吧！发生任何事情你首先该想到应该让我第一时间知道，而不担心我是否承受得了！”
“小姐……”美云一脸担忧。
“说吧，你今天早上出去，回来后就这么坐立不安的，我知道一定有事。”
算算时间，飞云宫消失的时间已经够长了，他那边要是还没有动作的话，那就真的是有问题了。
“小姐，”美云咬咬唇，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云西王他没有死！”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很淡定了，却没料到，乍然之间听到他的名字，心脏还是漏跳了一拍！
她沉默了两秒：“这是当然，我相信他会没事的，而且就算是飞云宫，也不会那么容易就消失掉！”
“另个，云西王已回到北辰国宫中，司马如虹有意立云西王为太子！”
“哦。”这的确也在她意料之中。
“就这些了！我去做事了！”美云转身就要出门。
林雨辰一脸平静地叫住她：“美云，你想告诉我的，真的只是这些么？”
“小姐……”
美云的确很为难，她的确不想小姐伤心。
“说吧，你知道多少就告诉我多少。”
看来是躲不过去了。美云叹了一口气，终于把心一横：“云西王不日将迎娶雪朔国公主，雪霓裳！”
这句话说完，她顿时觉得畅快许多，她实在已经不习惯，对林雨辰有任何的保留。
寂静，一片让人紧张的寂静。
这一刻，似乎连风都停止了了。
再回头看林雨辰，她仍然是一脸平静的模样，手上被针扎到的地方，任凭它往外冒着血珠，她甚至都毫无知觉。
“小姐！”美云一阵揪心地疼，冲上去掏出手绢就去擦。
“没事，”她的声音很温和，嘴角勉强扯出一点点笑意：“真的没事……只有一点点痛而已！”
“小姐！“美云再也忍不住，抱住她便一阵大哭：”小姐，求你不要这个样子！如果你难过，就哭出来吧！““没事，我真的没事……从我离开他的那一天开始，就料到会有这种结果了，我已经是不洁之身，本来就没有资格去爱他……”
“小姐，云西王肯定是以为小姐已以不在了才这么做的，小姐为什么不愿意让我把消息传出去？”
“美云，现在这样的结果，正是我想看到的。如果他不是以为我死了，又怎么会安心去娶别人？”
林雨辰坐在那里纹丝不动，美云却哭得一蹋糊涂：“小姐……呜呜……我真替你难过……”
“傻瓜……”林雨辰抚着美云的背，反而轻轻安慰起她来：“如果他不跟雪朔国的人扯上些关系，那么，他就永远斗不过苏贵妃！现在，他娶了雪霓裳，以后，就真的天下无敌了……”
是的，天下无敌，这是多少男人的梦想？
他终于可以报仇了！
他终于可以将曾经欺负他们母子的人踩在脚下了！
而她，终会在他的回忆中老去、淡去、散去……
经年之后，生活美满的他，是否还会记得，曾经有一个女子，那么深那么真地爱过他？
“小姐……”
“美云，不用说了！我很高兴，很高兴他这样做了，只要他好好的，我……无所谓！”
“小姐……”
“出去吧，让我静一会儿，让我一个人呆着！”
美云还想说什么，却在看到她眼角那抹隐隐的泪光之后，转身出了门。
看到她背影消失在视线之外，林雨辰才颓然放松了身体。
窗外的蔷薇真美！
娇嫩的花瓣上，晶莹的露珠摇摇欲坠，如同美人的眼泪，楚楚动人……
那个雪霓裳，也一定很美吧？
她很快就会为他披上嫁衣，再牵着他温暖的手，跨进洞房。
她会住进紫云殿吗？
她会拉着他的胳膊撒娇吗？
能日日看着他春风般的笑容，她……很幸福吧？
他会心动吗？
他会爱上她吗？
他会像宠自己一样宠她吗？
他会……拥她入怀吗？
想到这里，眼泪，终于不可抑制地流下……虽然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虽然她知道不能怪他，但……她的心还是痛了！
窗外，盛夏的阳光炽热无比，却，再也照不进她冰凉的心里了……
天山以北。
穿过一望无垠的沙漠，再翻过那数不尽的群山，有一个鲜为人知的部落，雪朔。
雪朔国几千人口，世代生活白雪覆盖的世外桃园。
二十几年前，夏芳菲偶遇北辰国君司马如虹，一见倾心之余便随之私奔，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回过那个生养自己的地方。
一开始，是因为生活幸福无暇顾及，后来，是因为惨遭毁容没有勇气。
而四个月前，重伤不愈的她，突然大彻大悟，想要落叶归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