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此后每一个六一儿童节,或是有人到福利院捐助和看望这些残疾儿童时,他们的双人唱就成了必备的节目。
每一个听他们唱歌的人,都觉得这两个盲童的声音,也许不是最美的,却是世界上最清澈的声音。
这一尘不染的童音合唱,从此让人过耳不忘!
因为他们看不见这个尘土飞扬的世界,看不到暗藏污浊、猜忌和谎言的人心,所以他们的童音,如同1万年前冰川时期的洁净流水。
因为唱歌之于我们是茶余饭后生活的点缀,是抒发心情的调味品;唱歌之于两个盲童,是他们黑暗世界里唯一缤纷的万花筒,是单调生活里所有快乐的源泉。
从那时起,这两个孤单的盲童彼此相依,他们手拉着手一起登台唱歌,手拉着手一起去吃饭……
一年后,快到沈心怡生日了,她永远不知道这不是她的生日,这只是她被亲生父母当垃圾一样遗弃的日子,是被没有血缘同样孤单可怜的老太婆捡到的日子。
“哥哥,你吃过辣翅和冰淇淋吗,很好吃,从前每年过生日的时候,妈妈就会带我到麦当劳吃。”
已经7岁的沈心怡说着说着就哭了,在她幼小的记忆里,辣翅、冰淇淋和鸡腿汉堡的味道,就是永远失去的母爱的味道。说者无意,9岁的温亦歌记住了沈心怡的生日日期。他安慰沈心怡说:“至少你还有过妈妈,可是我一生下来就在这福利院里,不知道父亲和母亲长得什么样,在什么地方。他们都不要我了,也许是因为我的眼睛看不到吧。”
第二天中午,他偷偷溜出福利院,问路人最近的麦当劳在什么地方,然后花了2个小时摸索着穿过两条街道,到了最近的麦当劳,中间摔了2跤,撞了一次行道树和一次墙。
等他到了麦当劳里,问工作人员一个鸡腿汉堡、一杯冰淇淋和一对辣翅是多少钱,可他只有5元钱,还差20多元钱。
他沮丧地走出麦当劳,听到周围人来人往的脚步声和嘈杂的讲话声,远处马路有汽车喇叭此起彼落的声音,天气很好,阳光温暖地打在他的脸上。他突然想到老师说过的一个西方儿童卖唱的故事,于是站在人潮汹涌的闹市里,开始大声唱了一首《原野牧歌》,接着又唱了一首《爸爸的草鞋》——
草鞋是船爸爸是帆;
奶奶的叮咛载满舱;
满怀少年时期的梦想;
充满希望地启航、启航……
周围的人群开始聚拢,尘土飞扬的闹市,他们首先感受到这个盲童歌声的清澈和纯净,然后被歌声里一种单纯的欢乐所感染。
这些被生活折磨得愁眉不展的路人觉得迷惑不解,在他们看来这个卖唱的盲童身世孤苦堪怜,比他们都可怜,为什么他的歌声比他们都快乐?
或许是因为他看不到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所以从小就没有任何欲望,没有欲望就没有烦恼。正常人的烦恼,很多是因为他们有限能力和无限欲望之间的反差,欲壑难填啊!他每天吃最简单的饭菜,在黑暗却简单的世界里,音乐是他唯一快乐的源泉,无论是独居一室,还是置身人群,他唱歌时都能完全陶醉在音乐之中。
当他唱第三首歌《童年》时,旁观人群响起自发的掌声,有人开始往盲童身边丢钱,从硬币到纸币。温亦歌唱了一个小时,周围落满了硬币和零钞,他对周围看不见的人群鞠了一躬,然后弯下腰去在地上摸索着捡钱,一块两块,一毛两毛……钱上沾满了尘土。
到了沈心怡生日的那天,温亦歌就带着她偷偷溜出福利院,两个人手牵着手,到最近的麦当劳,中间又摔了2跤,撞了一次行道树和一次墙。
温亦歌递给营业员一叠皱巴巴的钱,他也不知道有多少钱,然后给沈心怡点了一个一个鸡腿汉堡、一杯冰淇淋和一对辣翅,还有两杯可乐。
沈心怡吃着吃着,泪水就流下来了,她想妈妈了,她看不到从前每年生日那个捡垃圾的沈老太坐在她对面看着她吃辣翅时满脸皱纹的笑脸,她慈祥的笑容,只存在于一个盲童年幼的幻想和感恩的心中。
可是记忆不死,逝去的母亲就不死,未曾远离,无处不在,和泪水同流,和童心共眠。
多少年以后,那个年幼的盲童沈心怡,已经变成了明星沈心怡,她参加过很多名流富豪的宴会,五湖四海的珍馔美食甚至通过空运放在同一张饭桌上,可是那味道都不如失去了母亲之后,那个孤单的失明小女孩第一个生日,一个叫温亦歌的盲童给她点的辣翅的味道。
多少年以后,她的唇齿早已不记得当年辣翅的余香,可是那余香留在年幼的心里,随着她成长的悲欢,一同沉淀在日益苍老和看透炎凉的心里。
吃完以后,温亦歌牵着沈心怡的手,回福利院。他的手不大却很温暖,和记忆里牵了她6年的沈老太满是老茧的冰凉大手完全不同。
两个盲童牵着彼此的手,慢慢穿越拥挤的人潮、穿过喧嚣的闹市。走着走着,突然,走在前面的温亦歌突然人没了,他牵着她的手也松开了。
“哥哥,你在哪。”沈心怡急得大声喊。
“我掉井里了,你别往前走,站在原地,前面有井。”地底下传来温亦歌焦急的声音,他掉进一个路边的窨井里,铁的窨井盖被小偷半夜偷走卖钱了。
沈心怡急得大哭,等到好心的路人把盲童救出来,他的腿摔伤了,都是血,温亦歌忍着疼,一瘸一拐地牵着沈心怡回家。
年年草长,草绿了又黄;年年花飞,花开了又凋。两个盲童看不到自然界万物一年四季的枯荣,可是他们在万物枯荣的轮回里不知不觉成长。福利院后面的小花园有几颗白玉兰树,沈心怡喜欢白玉兰的清香,每年花开的时候,风一吹,温亦歌就满地找被风吹落的花,给沈心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