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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今非往昔

自从太仙剑来到灵水村,一切都在默默发生变化。

天刚蒙蒙亮,伴着深秋的晨霜,吐气成雾,天英纵横回头叫弟弟快点跟上,小胖子本来天生就皮肤黝黑,加上这三个月一天到晚跟着哥哥练武习棍,早已风吹日晒地像个黑炭头。黑小胖还没有睡醒,迷蒙着双眼,走路东倒西歪的,哥哥回头揉了揉他肉嘟嘟的小圆脸,拉着他跑了一截才算完全醒来。

穿过枯黄的深草,来到天落山脚,哥哥对弟弟说道:“你慢慢的爬,一台一台的,可别再滚下去啦,我最后一趟再带你。”

“知道喽!”弟弟滚下来过好几次,好在皮糙肉厚,除了鼻青脸肿之外倒没什么大碍,他也不叫痛,只是娘亲给他上药时心疼得打紧。

天落山原本是没有这条石阶路的,是诗仙剑用剑气在乱石中开辟出来的,陡峻蜿蜒直至山顶,左右两道古树杂陈。诗仙剑现在就住在山顶,削石为料在山顶搭建了一座石亭、一座石屋,除去几方石凳和一张石桌便再无其他。江湖侠客来无影去无踪,住在天人山上也就自己和师祖两人,习惯了独自清修,在天英家居住多有不便,便搬来了此处,前山有两龙潭,天落湖和湖中早出晚入的鲤鱼尽收眼底,后山之下便是坝子,除去一些开垦出来的农地便是广阔的草场,倒也算的上一番不错风尘。

天落山峭立湖尾西村边上,怪石林立、古树森森,有几分脱尘意味,诗仙剑在这里清修倒也觉得爽朗自然。爬山阶是天英纵横每天的第一门功业,从第一天只能爬一遍阶梯,到现在每天要来回八九趟,诗仙剑还是不太意满,但是毕竟他的身体才恢复不久诗仙剑倒也不强加过多,有些东西急不得,如今尚在幼年,若过了度,留下隐伤对以后武功修炼反倒是非常不利,一切循序渐进为佳。

从“天英天河”改名到“天英纵横”,诗仙剑一言即通,只对他老爹说了“天祖这一代只收他一名弟子,纵横兼修,希望他天生英雄将来可以纵横江湖、纵横天下!”天英欲翔便欣然同意,他觉得比自己取的天英天河更加磅礴大气,倒也省得诗仙剑去解释那些玄学天道的厉害联系。

孩子的老爹还想烦请诗仙剑给小儿子也重新取个名字,诗仙剑觉得“天英海洋”有若海汪洋之意象还是不改的好。诗仙剑观天英欲翔给两个孩子取的名字,倒觉得这个乡野夫子郎中有几分才气和志向,有时候也会跟他喝上两杯清酒,和他说一说江湖中的趣闻轶事和中原乱国两百年的水深火热。

相比哥哥的爬山阶,天英海洋的应该叫“趴山阶”更为贴切,整个小身子扑倒在石阶上,上的很是缓慢,到哥哥最后一趟时,他可能才上到半山腰,每天都是被半拉半拽到山顶的。“师兄早!”,“师父早!”,同门两兄弟,同修不同辈!天英海洋叫诗仙剑“师父”,天英纵横却是诗仙剑代天祖收徒,按礼诗仙剑反而要叫他“师叔祖”。

但是天英欲翔却说这万万使不得,代天祖收徒,虽无师父之名但有师父之实,若让诗仙剑前辈叫小儿“师叔祖”那不是折煞他们天英一族先灵,只许儿子都叫“师父”,可这又让诗仙剑万般为难,若天英纵横叫自己“师父”,那么自己不是和天祖同辈而论了,回去如何向师祖交代。

最后还是来侄女家的小爷出的主意,在鬼谷如何叫是鬼谷的事,出了鬼谷大外孙就叫诗仙剑“师兄”,同辈而论,折中而叫。天下有言“长兄如父”,这“师兄”之叫便包含了“如兄如父半师”之意,大家都能接受。

小爷不像灵水村的人不知村外之事,听说诗仙剑来自天下四大学府之一的鬼谷,那是倾敬有加。他早年做生意携同友人去过一趟鬼谷,不过只是在鬼谷的外城游历了一番,没能入鬼谷内门是此生一大遗憾,远远看过云雾之中的天人山,便成了这些年走南闯北令人羡慕的谈资。两年之间小爷是有空闲就来侄女家,向诗仙剑讨教一些道法,诗仙剑虽然传承的是鬼谷天人的剑道而非阴阳之道,但是大道至简,殊途同归,有时三言两语便令小爷醍醐灌顶、受益匪浅。

爬山阶只是一天功业的热身,行过师礼后,兄弟不得任何喘息,便要开始打拳。拳法是道家一套散神松筋拳,一松一散是这套拳法的精髓,拳法柔和、轻灵、舒缓,刚好作为调息之用。整一套拳法也只有二十余招,学起来很快,但要做到神散气凝却很难,诗仙剑说这套拳法要练到如清风拂柳一般才算入了境界,招式拳法既要有老龟爬行的意象,又要有行云流水的韵味,松散自如。

天英纵横悟性极高,三个月下来,已经学的有模有样;弟弟尚且年幼悟性稍差,整套拳法打的有点“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感觉,再配上他黝黑肥嘟嘟的手脚,让旁边的诗仙剑哭笑不得、忍俊不禁。整套拳法打上几遍,更多的不是为了锻炼肌肉、筋骨,而是放松爬山之后的身体、调理气机。

爬山和练拳,一松一弛、张弛有度,使得正在成长的骨肉筋脉得于充分舒展开来,看似极其简略的两项功业,相互作用之下,却是大有裨益。待到气定神闲之后,才真正开始练武。哥哥刚柔并进,弟弟以刚烈为主,兄弟两人一起练棍,敲打得树桩阵阵作响,不时传来兄弟两人呼喊声,“啊!嚯!哈!嘿!”从练棍至今已经敲打断了很多木棍,刚刚开始练棍时,兄弟两人双手都打的血肉模糊,硬是咬牙熬练,新疤掩盖旧伤,如今原本弱嫩的小手早就是厚厚的老茧,母亲每次给孩子上药都是双眼含泪,柔声问着“疼不疼!”。

这样枯燥练一个时辰后,弟弟得以一旁休息,哥哥则放下木棍,开始练习鞭法,若练棍是以力证道,那么练鞭则是修炼对力量的感知和掌控。鞭法从来都入不了天下武功的主流,江湖人士评价鞭法向来是“表演效果奇佳,杀人力有不逮。”所以自古修炼的人极少,多是一些江湖女子学来秀露美妙身姿,以博取江湖公子眷恋。

然而正是这门不被江湖人士看好的武功,是鬼谷剑道者入门的必修功业,必须鞭法有成才能持剑修行。鞭法以舞、腾、缠、绞、摔、击、点、戳、挡九技为主,难入门难修炼难大成,通常皆是先自损八百才能有所悟,小成之后,亦是限制颇多,仅限于江湖单挑,一旦陷入群战、乱战,鞭具使用不当便会伤己伤友,不小心被树木或其他武器缠住,反倒是自缚手脚;至于有精力努力修至大成那么在其他武道上也能修炼至大成境界,武功臻至大成者已经不刻意要求武器形态,山石草木亦可以为神兵利器,鞭道是为事倍功半之道。

鬼谷的纵横剑道以鞭道通彻为基础,鞭道通达不仅能够精切掌控自身的每一寸力量,还能控制好由宝剑击杀出去的功力,宝剑所到犹如臂膀所到,力量控制独到加上精髓的剑法能做到一力降十会。鞭道通彻之人若要再潜心去修炼其他武器也能取得不俗的成就。

鞭道修习没有什么终南捷径可走,师父领进门,前期修行大部分靠修行者个人去感受。诗仙剑每天都会演练一遍鞭道九技,演练完就只能由他自己去悟,悟境之苦不仅仅是手臂酸痛,鞭子打在身上皮开肉绽、火辣难忍的痛苦最难忍受,不过一些迎面而来的鞭影会被诗仙剑神出鬼没的挡去。

三月修习如今已经是好了许多,诗仙剑出手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左手持牛皮搓炼而成的软鞭,上下滕舞,偶尔甩出去缠住树干,在卸去力量垂落之际又猛然回收,身形侧让,再借回收之力直击出去。天英海洋远远的躲开,坐到诗仙剑身旁,拉起诗仙剑的儒袍擦擦鼻涕,如果诗仙剑看着他,他会低下头假装在吹红肿的小手。

时至中午,孩子的父亲会把饭菜送来天落山顶,“诗白兄,辛苦了,过来和两个孩子随便吃点!”

“不用,不用,两个孩子正在长体魄,让他们吃便好。”

天英欲翔想着诗仙剑和自己相差不多容貌,叫“前辈”总觉得生分得很,熟悉了之后便叫上“诗白兄”,诗仙剑真名叫“李诗白”,只是江湖侠客历来以道号为称,真名往往多不为陌生之人所知。“诗白兄”以莽荒水灵村的口音叫出来听着更像是“失败兄”,弄得诗仙剑很是无奈,但又不好言明。

武功修为到宗师之上的境界已不需要五谷杂粮、山珍野味来维持生机,有时候闭坐参道,一坐短则数月,长则数年数十年,也无法靠俗食来维持生机,天灵地气是人世间最好的食补,所以诗仙剑来到灵水村至今合计着也没吃过几顿饭菜,搞得天英夫妇总是过意不去,水灵村民风淳朴,天大的恩情无以为报,便只能把客气的话挂在嘴边,希望能稍微弥补几分天恩,明知不会吃,每天总要问上一问,此间无奈客套你懂我也懂!

每天能给诗仙剑打发时光的便只有天英欲翔中午送饭带来的老苦茶,“天英兄,好茶,好茶!”

西湖、龙井、大红袍等说得出名的好茶,诗仙剑在鬼谷早就喝腻了,人间数百年,更加美妙的仙珍玉露他都喝过,后来天英纵横喝茶喝到境界之后,才明白今日诗仙剑口中的“好茶”并非村里自晒的老苦茶真是那般可口,是人好过于茶!这些茶叶是父母省下来的,茶园是村里一同所有,每家每户一年能分的数量也就是那些,老苦茶的劲道便是庄稼地里的力道,没了老苦茶下地总觉得不得劲,开始父母会把煮去茶味的茶渣再煮煮,喝点余味,后来怕被诗仙剑发现,断了自己这唯一能报恩情的路数,便索性不喝茶了。

如此细节小事确实不易发现,但是每次诗仙剑总会给天英欲翔倒上一杯茶,开始天英欲翔会满杯喝干,后来越喝越少,没过多久便一滴不沾了,其实能看出来,喝了多年苦茶早已有瘾,每次天英欲翔都是想喝,拿杯子的手都抬起来又连忙放下。皆是人间明白人,如何不知世间淳朴情!每次天英欲翔未喝的茶,待他离去之后,诗仙剑总会倒于山顶,祭奠天与地,记怀此间真情。

一个“失败兄!”,一个“好差,好差!”随便聊上两句闲话,等着两个孩子吃完,天英欲翔边收拾碗筷边宠溺心疼的摸摸两个孩子的头,让哥哥照顾好弟弟,便赶了回去,下午还得上山采药,夫人还要忙着下地,夫妇两人把家里的白米给了长身体的孩子,只能就着青白小菜吃点杂粮便要忙着出门。

午饭过后,疲软的兄弟两人得以休息半个时辰,相互枕着躺在厚软的松毛上小睡一会,起来之后则是就地曲身柔骨,不断改变尚未定型的型体,锻炼身体的韧性,身体每一个部位都要锻炼到位,弯腰、弓腿、曲背......

下午的时光兄弟两人大半时光是在水中渡过的,有言道”陆行象力最强,水行龙力最强“,两相最强相较,十象不敌一龙,所以练力最佳场所是在水中而非陆地之上,在水中腾挪翻转皆受阻力,皆要用力才克服水的阻力,一来一去,消耗最快,增益最佳。兄弟两人练武之水也非寻常之水,便是那曾经长金莲那龙潭,曾经深草遮盖一丈不足的小龙潭,被诗仙剑开拓成长宽五丈有余的池塘,池水温热,能长金莲这样的奇物,本就富气含灵,伤痕叠加的兄弟两人泡在水中,伤口只会缓慢愈合不会发炎肿胀,比之父亲弄的草药只好不差,这也是诗仙剑敢如此强度授徒的原因。

清晨自己跑去深山老林中捕食的小白蛟中午便会回来,把兄弟两人赶到池塘的一边,自顾自暇地戏水玩耍,天英海洋自从见过这条白蛇怪后总想找机会抓住它,对一般的蛇已经提不起兴趣,当然深秋时日一般的蛇也早就进洞冬眠去了,只是他到目前为止从来没成功过,常常被小白蛟一个神龙摆尾打翻在地,屡败屡战。

小白蛟自从来到水灵村除去上午出去捕食,其余时间都跟着天英纵横,如他的宠物一般,开始小蛟龙害怕他身边虚空中沉睡的龙灵,凡人看不见,但它们终归同宗源能感知到。开始隔得很远,慢慢靠近,后面龙灵好像是默许了它的存在,它才得于近身天英纵横。

其实天英纵横也是自小就怕蛇,更别说这头如马脸、长着胡须、双脚、四爪的怪蛇,弟弟喜欢抓蛇可能就是因为舍不得打哥哥,想抓蛇来吓唬他,天英纵横也是相处时间久了才喜欢上了小白蛟,总比和弟弟亲近的大黑狗唬人不是。说到大黑狗,如今已经成为家里更加重要的一员,代替天英纵横跟着女主人去山上牧马放牛。

今时不同往昔,天英纵横再也不是那个身体羸弱,让父母提心吊胆、受人欺负的少年,父母看着越来越强健的长子很是高兴,脸上随时会挂起笑容,如今已是深秋天寒时节也没见长子犯过一次病,悬在心坎上的石头终于彻底落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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