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彩云一惊,连忙回头顺着暗器飞来的方向看去,大喊了一句。流溪也是连忙举目四顾,可是他们都见不到周围有任何人影,远处,一阵急风吹过,几片落叶在风中飘摇着肃杀的身姿。
当他们回过来头时,只见凌飞已走至插着小刀的那棵树下,面容沉重地拔出小刀,解下了其上的纸条。他盯着纸条看了一会儿,眉头越拧越紧,整张脸写满了沉重,他盯着纸条的瞳仁中闪动的波光暴露了他此刻的情绪——惊慌、恐惧!
流溪和彩云见其面色如此凝重,似乎有什么巨大的灾难正压上头顶,如同暴雨前铺天盖地的乌云,二人立马走上前去,拿过纸条看了一眼,其上只有简简单单八个字——“死讯白,行踪露,速逃”!纸条上湍急如瀑布的字迹可见写字之人急切的心情,仿佛能听到其人在说这几个字之时的慌张和紧张。
彩云想了想说道:“这是什么意思?和那蟒王有关吗?会不会是弄错了?”
彩云不明状况,故有此一问。而流溪与凌飞接触下来,单是轮回,便能知其背景定不简单,此时流溪也皱紧了眉头,对凌飞说道:“凌飞,这……”
凌飞突然惊慌地抬头,双眼中的骇色暴露无遗,他勉强扯起一个自以为很爽朗的笑容,打断了流溪说道:“流溪,我有些急事,需要先行一步,你与彩云二人于此稍作休整,待伤势好了再出发吧。以后我会寻你们的。”他说完便马上转身,动作里有不可置疑的坚定却微微地慌张发抖。
“凌飞!”凌飞刚一转身,流溪便突然愤怒地朝他大喊,喝得他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而一旁不明所以的彩云也被流溪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一脸茫然,不知二人发生了什么事。
“你这样算是什么!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告诉我就那样独自揽在身上走掉吗!”流溪握着拳头,冲凌飞的背影大喊道,“你以为这样很英雄很潇洒吗!你把我流溪当成什么样的贪生怕死的人了!一点困难就会弃你于不顾吗!”
凌飞被流溪突如其来的冲头大骂喊得不知所措,双脚似绑了千斤巨石,沉重无比。他无力地垂着双手,喃喃地低语道:“可是流溪,这可不是一丁点的困难啊。”他突然转过身,对上流溪直直射来的目光,越说越大声,接近疯狂的咆哮:“我被人追杀啊。你知道追杀我的是怎么样的人吗!他们是六道啊!六道啊!举世最神秘最强大最狠毒的刺客组织!你知道吗知道吗!”说到最后,他紧抓着流溪的肩膀狠狠地摇着,几近发疯的边缘。而站在一旁一脸茫然的彩云此时听到六道后,脸上也写满了震惊。
流溪的目光突然便得温柔而坚定,如同一束神界的光芒刺进凌飞的眼眸,他微微笑着,按下凌飞抓着他肩膀的双臂,然后手掌重重地搭上他的肩膀,说道:“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但是我知道,我们是兄弟啊凌飞。你忘了我们结义时说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了吗?我们是兄弟,是兄弟啊。”他缓缓地说道。
流溪那温柔又坚定的声音如同汩汩流淌的冰凉泉水融进了凌飞的心里,他仿佛遭到当头棒喝般的电击,感动的热浪激荡在他的心海处,那种感觉告诉他,自己要和眼前这个人,出生入死。
凌飞看着自己那映在流溪瞳仁深处的孤独的身影,坠入了回忆的漩涡。
……
十二年前,落羽深林。
整个深林在黑夜的笼罩下诡异得如同聚满怨灵的乱葬岗,一声声令人毛骨悚然的狼啸从看不见的黑暗深处破空而来,如同孤魂厉鬼的索命怨咒。远远往林间深处那被黑暗遮挡的地方看去,隐约可见一双一双闪着幽幽蓝光的眼睛,如同呼吸般明灭起伏着。那蓝光透出丝丝阴狠与血光,仿佛目光所过之处形成了无数透明的丝线,纤细而坚韧,丝线错综复杂地纵横着搭成一张隐隐有血芒浮动的巨大的无形的网,把整个深林紧紧缠在噩梦当中。
一个衣衫破烂,蓬头跣足的小男孩拿着一把已经生锈的铁剑,站在熊熊燃烧的火堆旁,跳动的火焰把他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又细又长,远远地坠入在深林的黑暗之中,虽然面容邋遢,但也能从五官和脸型的轮廓看出其不凡的俊俏。
他全身的衣衫几乎没有一处是完整的,看起来经过了无数的险象环生的战斗。裸露在外面的肌肤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肌肤被裂开,似乎是凶狠的野兽的爪痕,流出的已然凝固的血液把衣衫和他的肉黏在了一起。他的脸上沾满了血迹,额前的发丝凌乱地躺下来,似乎因为浸过血液而变得黏稠乌黑。男孩整个人散发着腥臭的难闻味道,如同在血泊中浸泡许久的尸体。
他的小腿上缠着一条被血液沾湿了的布条,布条之下是一个成人拇指般大小的伤口,此刻依然淌着新鲜的血液丝丝流下,而伤口周围,已然布上一圈森然的青黑色。
尽管这个小男孩已然遍体鳞伤,尽管他的动作看起来已经软弱无力接近虚脱,但在他那如同匕首般浓密而锋利的眉毛下,炯炯有神的双眸之中仍然折射出狠辣的目光,凶气毕现地环顾着远处黑暗之中蠢蠢欲动的狼群。
林中突然一阵狂风大作,把树叶吹得簌簌落下如同肃杀的早冬,然后黑暗中的狼群竟然凄厉地嚎叫一声后便如潮水般退去,是的,是退去!再然后,似乎有什么鬼魅在黑暗中踏着落叶走过来,慢慢在黑暗中显了形,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妖媚的男人,嘴角挂着邪魅的淡笑。
“你是谁!”男孩看着走到自己眼前的高大男人,没有退后一步,握紧手中的铁剑,瞪圆了眼睛凶狠地问道。
那男人没有回答他,轻笑了一下,如同对蝼蚁的不屑,然后一把尖利的匕首突然深深地刺进了男孩的大腿,刺开一道鲜血淋淋的口子,几乎把大腿的肉都外翻出来。
男孩紧紧地咬着牙关,没有发出任何一丝声音,只有脸上扭曲的表情显示着他的锥心痛楚。他脸上布满突起的青筋,双手绷紧了,却挪动不了一分一毫,仿佛被眼前的人压迫住了。“你是谁!”面前男人的高大身躯挡住了月光,在他的眉间映上一片痛苦的死亡阴影,小男孩从嘴里勉强扯出一句话,又问道。他从那男人的瞳仁里,看见自己倔强而孤独的身影,无助得就像大海里漂泊的浮萍。
“知道我名字的人,都死了。你,也想死吗?”那男人说着,猛然把还刺在男孩大腿上的匕首往下一划,伤口裂得更开了,滚烫的血液汩汩流下,几乎能看见伤口里边的森森白骨。
“我叫,凌飞。”那男孩被痛得失去了神志,昏迷前模模糊糊听到了这么一句话。他叫,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