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趟车是崭新的空调车,条件还是不错的。徐正想起以往春节时回河南的外婆家的情景。那个时候要挤绿皮车,而且没有座,别提多难受了。想起那个时候,徐正觉得如今的条件真是好得太多了,国家进步了、发展了,人们也从中得到了福利。
一些民工扛着鼓鼓囊囊的麻袋飞奔到火车前就要上车却被列车员不客气地推了回去。列车员在看了他们叼在嘴里的票后说你们不是这节车厢的,不能从这里上。有个民工火了,大叫道:“老子买的是无座票,干嘛也不能从这里上?”
“无座票也不行,这是规定。”列车员斩钉截铁,一点通融的余地都没有。
这帮人只好悻悻地扛起麻袋,骂骂咧咧地继续飞奔而去了。
徐正他俩很顺利地找到自己的车厢上了车。把行李安顿好后徐正的BP机“嘟嘟”地叫了起来。徐正一看,BP机上显示出这么一行字:
祝你一路顺风!明年再见!
戴芳。
徐正不禁心头一热。
时间正是晚上八点半。火车缓缓地开动了,璀璨的灯火的高大的楼群渐渐远去,无边的黑暗吞没了孤零零的列车。车厢里响起了轻柔地萨克斯曲《回家》。
借助依稀的星光的零星的灯火,徐正模糊地看到窗外是两排数米高的连绵不断的光秃秃的土丘。看了一会窗外的风景,徐正有些厌倦了,他掏出新买的扑克,和“周伯通”以及旁边的一位学生一起打起了“斗地主”(不是赌博)。
售货员师傅推着小餐车过来了,叫卖着兰州土特产和一些主、副食。主食是干拌面,叫卖的土特产中有兰州百合。
火车上的兰州百合是用小盒装的,一小盒大概只有二两重。徐正猛然想起兰州百合是兰州著名的特产,对身体有滋补之功效,而自己这次返乡忘了买了。于是他问了售货员师傅兰州百合的价格,师傅告诉他是三十块。
徐正心中暗骂着这缺德的铁路,一面掏出三十块来买了一小盒兰州百合。
徐正三人玩了好一会“斗地主”,大概到十点时三人都有些倦了,于是便撤了牌局,徐正和“周伯通”趴在列车的小茶几上开始睡觉,而那位同学则靠在座位的靠背上闭上了眼睛。
不知睡了多久,徐正醒了(其实徐正一直没睡安稳)。此时车厢内的大灯已经熄灭,只有昏暗的小灯还在亮着。徐正掏出BP机,一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徐正感觉有些烦闷,他站起身来,来到车厢的连接处。他听到一位头带小花帽的中年维族人大发牢骚:“妈的,铁道部也太坑人了,我在兰州卖票居然都还是站票!一直站到现在!”
“站票和坐票一个价钱,真******不合理!”
徐正听了后突然觉得说得蛮有道理。站票和坐票一个价的确不合理,如果半价是较为合理的。可以先售有座票,有座票全部售完后再发售无座票。
在当前的情况下,如果你买的是无座票,上车后你会发现一直到目的地你都得站着。因为现在是联网售票,你一旦没买到座就会“终身”无座。
这无疑是很极不合理的。
由此徐正又联想到有时候上车的人特别多,但列车员还是死板地命令买硬座票的旅客从硬座车厢上车,禁止从卧铺车厢上,这甚至导致一些旅客没能及时上车。这其实是一种歧视,对弱势群体的漠视,本来天生平等的人格被金钱划分成了三六九等。
卧铺车厢是从来不售站票的,而且无论硬座车厢人再多、再挤,列车员们也不会和不敢放进一个买硬座票的旅客进来。
虽然新中国的取消了“一等车厢”、“二等车厢”、“三等车厢”的称谓,但事实一点都没变:一等车厢即软卧照样豪华奢侈,二等车厢即硬卧也很舒适,而三等车厢即硬座车厢基本上没把人当回事了,站着坐着一个价,这有点像过去运兵的闷罐子车。
徐正在车厢连接处呆了一会,因为自己闻不惯烟味(车厢连接处是火车上唯一可以抽烟的地方,所以那里总是烟雾缭绕),所以回去了。
再一觉醒来已经是凌晨八点钟,太阳已经升起,朝阳映照在车厢的玻璃窗上。“周伯通”早已醒来,已经在车厢的洗漱池那里刷牙洗脸了。徐正也拿出牙具等,来到洗漱池旁。
大部分旅客在火车上是不洗漱的,因为车厢内空间狭窄,尤其是硬座车厢的旅客。但徐正和“周伯通”是个例外,他们很注重个人的清洁卫生,即使是在拥挤的火车上。
此时火车已经到了西安。西安那高大雄伟的古城楼又从窗前一掠而过。徐正突然感到一阵久违的亲切。
此时火车上的空气似乎也没有那么干燥了。徐正对兰州干燥的空气很有印象,甚至感觉那充满尘土和石油味的干燥空气有些呛人。很多来自南方的同学初去兰州都会流鼻血,其中包括“周伯通”,但是徐正没有。
这点让徐正不免有些得意。
在西安站下了不少人,但也上来了更多的旅客。徐正看到偌大的西安火车站站台挤着很多的旅客,他们跟着还未停稳的列车奔跑。
两个小时后火车到了洛阳。徐正在此途中仔细地观察了中国的黄土高原。据传黄土高原的黄土是从中东吹过来的,但这“进口”的黄土却孕育了中华民族那历史悠久且神秘玄妙的文化。厚重的一望无际的黄土下是一孔孔半新不旧的窑洞,偶尔可以看到几个人坐在窑洞前的院子里晒太阳。零星的羊群在黄土坡上悠闲地啃食着草根。生活的节奏在这里似乎很慢,人和动物都自得其乐,悠然怡然。
徐正突然觉得这种生活肯定还是不错的,因为窑洞里冬暖夏凉。
中午的时候火车到了郑州。郑州火车站人山人海,民工们扛着大包小包。虽然在郑州火车站也下了不少人,但上车的人特别多,很快车厢就被挤得满满当当。徐正觉得自己似乎身处一个沙丁鱼罐头里。
徐正拿出碗面等食物,费力地挤到水房泡好。他吃了泡面和卤蛋,然后又开始“消灭”那根“巨无霸”火腿肠。他好不容易才吃了一半,实在是吃不下去了,于是把“巨无霸”放在茶几上,和周伯通磕着瓜子聊天,准备留到晚餐时间吃。
谁知火车到了开封时(也不过两个小时时间),徐正已经闻到“巨无霸”的异味了。冬季正午的阳光还是有些温度的,而且这是一趟空调车,车厢内的温度不低。徐正没有料到这一点,最后只有把“巨无霸”扔掉。
火车开出河南后就一直在皖北和苏北绕圈子,一会儿开到苏北,一会儿开到皖北,最后在八点多的时候终于开进了南京。
火车在经过南京长江大桥时有很多兴奋地站了起来。雄伟的南京长江大桥灯火通明,宛若一条巨龙盘桓在长江天堑上。火车经过时发出了有规律的轰隆声,撼人心魄。
到了终点站了。徐正和“周伯通”下了车,理立刻感觉到一股江南水乡的清新空气扑面而来。江南毕竟是江南,和塞北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南京火车站是新修建的,非常宽敞。候车室里有肯德基、麦当劳等快餐,还有网吧、影院等。站台外就是宽阔的玄武湖,很多旅客在那里赏景。湖水波光粼粼,比徐正印象中的要清洁多了(徐正小的时候曾多次来南京玄武湖玩)。
徐正和“周伯通”先轻车熟路地来到改签窗口将手中的通票改签,然后进了候车室网吧。毕竟距离最早一班车还要4个小时,而晚上又没有什么好逛的,去网吧消遣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这个网吧似乎是给私人承包了,但生意很火爆。南京火车站是个大站,每天中转的旅客非常多,所以候车室网吧的生意自然火爆。徐正不免佩服起承包人的精明眼光。
不用说,徐正和“周伯通”又玩起了CS对战。
网吧的收费标准是四块钱一个小时,但旅客们似乎不管这些,有些人来上网时甚至都没问价格。中国的火车晚点是世界闻名的,火车站里经常会有大批等待上车的旅客,因此来网吧消遣似乎是不多的选择之一。
候车室里还有一些卖南京特产的店铺,售卖南京盐水鸭之类的特产。徐正也买了一袋盐水鸭,准备捎回家去。
终于等来了去家乡宁阳市的列车。这是一辆普快,也是一辆绿皮车。徐正他俩上了火车。火车上人不多,人几乎可以在硬座车厢躺着睡觉。车窗也可以打开。
火车一开始速度还比较快,但过了宣城后就明显地慢了下来,上丘陵、过桥梁、钻隧道,内燃机车慢悠悠地盘旋着,发出呜呜的声音。
终于到了宁阳站。徐正他俩所在的车厢已经越过了站台,徐正他们只好背着行李直接跳到道渣上。徐正以及“周伯通”的父母早已等候在那里,他们一齐迎了上来。终于到家了!
踏上着厚厚的积雪,徐正一行走向附近铁路小区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