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正回到了熟悉的学校。他发现很多同学早就回学校了,大家都说怕回来晚了车票不好买,再说在家里也空虚无聊。徐正很大方地拿出从家里带来的鼓鼓囊囊的东西让“二百斤”和程同学吃。
“二百斤”和程同学都没见过山核桃,“二百斤”甚至拿起核桃准备吞下去,逗得徐正哈哈大笑。
两个舍友也带来了自己家乡的吃的。“二百斤”带来了一点零碎的山东煎饼,由于火车上挤,那点煎饼早就被挤成粉末了。小气的“二百斤”一边一把把敏捷地抓着煎饼渣子往嘴里灌一边含混地叫着:“ 你们吃啊!你们吃啊!”
徐正没有去吃这不多的“山东煎饼渣子”。
不知怎么的,徐正见到戴芳时总有点不好意思,想避着她点。而戴芳在他面前呢也不再显得那般泼辣了,安静了许多,只是含情脉脉的目光总是随着徐正转。
大家对自己的期末考试成绩还是很担心的。徐正是团支书,静水楼台先得月,他给班主任刘晓红打了个电话,得知自己全部及格了,这才放下心来。虽说自己的分数不是很高,除了马克思主义哲学和******思想概论考了八十多分外其余的都是六、七十分。令徐正迷惑不解的是,体育课居然也只是七十多分。
徐正的身体一直很棒,篮球技术也不错,怎么在篮球班里体育反而才是七十多分?徐正很不服气。
程同学一直很自觉地上着晚自习,他考得很不错,没有低于八十分的。“二百斤”考得和徐正差不多,半斤八两。班上挂科的同学不多,只有几位,分别是北京来的“螳螂”、天津来的“赵矮子”、对面寝室衣服都懒得洗的天津“瘦子”和对面寝室有洁癖的陕西咸阳的牛同学,另外还有那两个维族女生和外号“土豆”的回族同学。“土豆”来自于甘肃,在甘肃铁道学院读了一年预科才转到徐正他们班上的,英语基础较差。这也难怪,中国中、西部的很多学生英语底子都很差,尤其是口语。这是普遍现象啊。
“螳螂”他们挂科徐正觉得正常,因为他们都来自于京、津,普遍以较低的分数考进甚至是“买进”甘肃铁道学院,底子很薄弱;何况他们平时又游手好闲。但是徐正注意到天津来的“赵矮子”经常去上晚自习,但是这次也挂了科,而且不止一门。来自陕西西安的牛同学也经常去上晚自习,也挂了不少门课,令人迷惑不解。两个游手好闲的维族女生挂科了,而另一维族同学买买提就没有挂科,这与他的刻苦、努力是分不开的。当然了,徐正也了解到,对他们这些“特殊”学生老师们是网开一面的,考试分数要乘以1.5才是最终分数。
还有一个人也使徐正很疑惑:号称“黑山老妖”的足不出寝室的李玄峰居然一门课也没挂,让人大跌眼镜。
开学时间不长后就传来了个炸雷般的消息:甘肃铁道学院要改名,新校名是西北交通大学!
这个消息真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家像炸开了锅般都聚在一起议论纷纷。绝大部分同学都说名字改得好, “甘肃”一转眼变成了“西北”,“铁道“一转眼变成了”交通“,“学院”一转眼就变成了“大学”,多气派!很多同学都说,新校名好,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不了解学校底细的听了新校名的还以为是211高校甚至是名牌呢!
徐正知道了也很兴奋。对于一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来说,谁都有小小的虚荣心。
为了确定消息的真实性,徐正还特意打了班主任刘老师的电话,得知消息千真万确。
徐正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刘老师,那我们学校还是铁道部直属院校吗?毕业时还由铁道部统一分配吗?”
刘老师说那我不清楚啊,这样吧,你最好去经管学院教务处问问。
徐正只好跑到经管学院教务处。得到的答复是:99年就和铁道部脱钩了,现在划归甘肃省教育厅管,属于省属高校。毕业时不包分配,双向选择。
徐正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因为和铁道部脱钩划归甘肃省教育厅管就意味着每年学校得到的财政经费会少得可怜;而且毕业时不分配是当初自己和自己的全家以及叔叔所没有料到的,要知道,当初放弃心爱的专业而选择这所学校就是因为听说它包分配,唉!
徐正勉强打起精神,又问了副院长一个问题:“ 我想问问院长,统招生和社招生的毕业证有区别吗?”
他这个问题是代很多同学问的,这几天大家为了这个问题相互争吵。班上有近一半的同学都是社招生(也就是花钱买来的,相当于过去的自费生),大家都很担心自己的毕业证会和统招生的不一样。
而通过数次接触,徐正也了解到经管学院副院长有一个怪癖:如果别人喊他周副院长,他是绝对不对答应的,而是装作没听见;如果喊他周院长、院长,他则会笑脸相迎,答应得甭提多积极了。
周院长挠了挠自己谢顶的脑袋,随后哼了一声,打起了官腔:“这个问题不是该你们关心的,你们的任务是好好学习,这些事情不要想,想也没用!回去吧!”
徐正闷闷不乐地回到了寝室。一方面我觉得自己被学校欺骗了;其次,他不禁对这数量巨大且连收据都没有的“赞助费”产生了怀疑。国家这几年都在搞扩招,而且扩招幅度很大,但是社招生比例这么高,这不是会挤占很多统招生的名额吗?
徐正给自己家打电话说了学校早已和铁道部脱钩且不包分配一事。父亲一听就急了,连声叫道:妈的,上当了!上当了!
徐正想想也觉得自己很幼稚:自己学的是国际贸易专业,即使包分配铁路也不需要这样的专业啊!
中国的铁路根据徐正对它的深刻了解,它就是一个庞大臃肿、效率低下、保守僵化、政企不分的半军工性质的怪胎,中国的一个独立王国。
徐正想起了自己这次回兰州,在兰州火车站碰到一个老外,此人满头大汗地拿着一张纸条,一连问了好几个人都没有解决,最后他找到了两个女客运员询问,两个年轻的女客运员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涨红了脸直摇头。徐正实在看不过去,走过去说了声:“ Can I help you?”
老外受宠若惊,赶忙拿出了那张纸条,嘴里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徐正倒也听得半懂,因为此人的英文发音很纯正,而且说得也很浅显。再一看纸条上的几个汉字,顿时全明白了:原来此人想买10天后的车票。徐正用英语告诉了他你买不了。
老外很感激,说了一连串的“Thank you very much”。
经历了这件事,徐正更鄙视铁路了。
为了改名学校破费了不少周折。改名在当时是个潮流,很多学校都趁机纷纷改名,什么“学院”变“大学”、“铁道”变“交通”,似乎一改名就身价百倍。当然改名也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首先甘肃省教育厅要派考察团去该校考察、调研,如果考察、调研不通过改名计划就会胎死腹中。
很快偌大的校园里就拉起了许许多多的大幅标语:“大干苦干一百天,迎接考评齐争先!”“考评大于天,时刻挂心间!”
校园里到处都是这般功利的、赤裸裸的大幅标语。
学校的硬件也有所变化:学校五层的图书馆听说要拆掉,将来要改成一座二十多层造价上亿的图书馆;新建教学楼的进度也明显加快了。
学校对校风学风也明显重视起来,以往是基本不管的。现在每天早上上第一节课前要点名,晚上还要强制上晚自习。班长“黑皮”大包大揽,主动找到班主任刘老师,说自己来承担早点名和晚记名的艰巨任务。班主任同意了。
不用说“黑皮”又借着这个机会以权谋私、拉帮结派。凡是和他关系好的、他的死党,他就千方百计为其袒护,和他关系不好的、作对的,则贼眼就盯在其身上,举动稍有差池就被寄到黑名单里上报给教务处。
终于有一天,学校懂真格的了。那天早上第一节课是数学课,这是一堂大课,经管学院几个班都聚在一起上。正要上课时周副院长戴着几个辅导员不知从哪里一下子冒出来了,扯着破锣般的嗓子说要现场点名查人数。
数学老师“牛皮筒子”赶忙知趣地闪到一边。他知道这是一场运动,而拂逆运动可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轮到国贸022班点名了,“黑皮”翻开花名册,扯起公鸭般嘶哑的嗓子点起名来。
徐正宿舍的白同学是出了名的“老迟到”,尤其是早上的第一节课,他一般要等到课上了一半才能来。这次也不例外,点到白同学的名字时下面无人应答。
但奇怪的是,“黑皮”点白同学的名字时声音很小,而且含混不清。更奇怪的是,喊完白同学的名字“黑皮”马上喊下一个了,中间没有丝毫停顿。徐正很快便反应过来,这是“黑皮”在给自己的死党白同学打掩护啊。
徐正还注意到此时周副院长的脸抽动了一下,但马上就恢复了平静。他肯定觉察到了了其中的猫腻,但城府极深的他不动声色。
最后整个经管学院有好几十人被学校上网通报批评(在学校的官方网站里通报),每个人还写了一份不少于2000字的深刻检讨。国贸022也有十几人被点名通报,但没有白同学的名字。
对此“黑皮”给出的解释是白同学生病了,临时请了假。白同学为了更顺利地过关,又在事后补交了一份三甲医院出具的病历证明,证明自己当天是因为生病而临时请了假。于是乎,校方便也顺手推舟波澜不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