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个弱智儿童,有点事就告状,真没出息,看着老二滴溜着跑向北面正进,何协不屑的啐了一口,什么玩意儿,敢叫老子小四儿!这不是骂人嘛!
一时的气倒是出了,不过。。。会不会太过激了些?毕竟心里有心事,何协赶紧翻出那小本儿来,有些别扭的在老二的条目下增加上今天这一出。
一面写一面琢磨着,这么一闹将起来,会不会生出什么新的乱子来?比如如果二哥真的是那位要命的人物的话,会不会原本要放过自己的,现在真的结下了削脸面的仇怨,再次对自己生出杀心来?毕竟自己和他拌这两句嘴的时候,远近起码有三四个下人能够知晓这里的动静的。以己度人,何协知道这一耳光对于二哥这样一个古代的读书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尽管说是兄弟血脉相连,但毕竟二哥和三哥那是二娘生的,与自己不是一个妈。再说便算是一个妈又怎样?随着自己将老娘气死,大哥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从这几天他都不回来看自己就能看得出来些东西。。。
就这么想着,还真有点后怕。
远近伺候着的仆役或快或慢的散了,看得出来,这府里没有一个人是真心跟自己的。便算是这些天跟着自己出去打砸抢的兔崽子们,哪个又真心待见自己的?早知道就早点出声放过那个吴总旗了,好歹也做个人情啊。。。唉,想起那天陪着挨揍的那个年轻士兵苦大仇深的表情,何协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往后可怎么办啊?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何协现在可是远虑近忧纷至沓来,逼得他喘不过气来。趁着这空闲,何协闭上眼睛,慢慢的开始觉得危机感愈发的重,奶奶今年都七十了,叔叔毕竟是个外人,自己的老娘不在了,三哥又是管家少爷,如果还这么混下去的话,以后惨的日子可都在后头呢。
唉,都怪以前那个小王八蛋,不然的话我何至于这些天要暴着个性子过日子?这么想着,也开始盼望着叔叔那边的追查快些有些眉目,也好借助这件事情和自己受害者的形象,慢慢再想办法修补修补吧。唉——
“打也就打了——”睁开眼一看,叶时安不知什么时候摸了进来,手里捧着一杯香茶放了下来道:“来,喝茶时昌。浙江都司衙门送来的今年的雨前龙井,嫩着呢。。。”
何协没回过神来,只是继续延续着风格哈哈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捧起茶碗来喝了一口赞了声好茶,显得没把那件事情放在心上似的,心里琢磨着,应该是哪个下人去通风报信了吧?毕竟这小子如今是管家的少爷。
“二哥就那么个人。。。”何协注意到他一直看着自己,直到自己饮了茶才坐到右手边的椅子上,笑眯眯的道:“找娘去告状去了。。唉,不是我说他,书都读到屁股上去了,你这刚死里逃生的回来,他就好意思叫一声小四儿?好言好语的没一句,当真是没个做哥哥的样子。。时昌,你放心,这事儿我不会帮他,成天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倒像个娘们。。。”叶时安的语气很是鄙夷,倒也是让何协轻松了不少,这二哥三哥虽说是一母所生,但还真不像是个亲兄弟,自己没离京师之前,便从来也都是这样明争暗斗,在自己面前各自攻击的。这么一看,倒真是二哥变化的叫人心寒了。
只是忽然想起眼前这小子刚刚一直盯着自己直到自己喝了茶才坐下,莫非是在茶碗里下了毒?
只是瞄了瞄左近伺候的仆役又恢复了原位,心里暗暗叹了一声自己真的是变成了惊弓之鸟了。接过话头道:“那就指望三哥了。”两人便说了一阵二哥的坏话,叶时安便也道了有事出去了。
临出门的时候,才突然转过脸来拍着脑袋道:“哎呀差点忘了,郭大诚昨儿来找过你的,给门上踢了出去,我今天问了才晓得,这个****的吴总旗还是没记性,已经叫我发落到大兴庄子上去了。”
“哪个郭大诚?”
“郭家小四啊?你去湖北那年败下来的翊国府郭家的,唉,也是可怜,三个哥哥都给斩了,就剩他一个祭祖庙的。唉,如今那破败样儿。。。”
还真是有这么个郭小四,何协想了起来,当年京师中纨绔子弟集团中自己的副统帅兼亲密战友。。。
这小子来找自己干嘛?他家早已经败的不成人形了,难道指望着自己出头后能拉兄弟一把?那也没这么早靠边的啊?再说了,他靠边又有个鸟用?
看着三哥如一个富家翁一般的走出院子呵斥着下人用心伺候少爷,何协端起身边案上那一杯依然有些微烫的雨前龙井呷了一口,这会儿才觉着些味道出来。
其实在说起这个人的时候,何协已经大概从记忆库里面翻出了这个人来了。与自己一样,他也是个勋臣子弟,只是在他父亲这一辈上败落了而已。
原因很简单,他那位很心高气傲的老爹在奉旨编纂本朝开国史的时候,出于某种可以谅解的心理,故意将自己祖上的军功夸大,并且冒领了属于本不属于他的功劳。从武定侯进爵翊国公,一时之间很有与成国府别苗头的架势。
本朝的规矩很是独特,勋臣集团掌着遍布全国的各地卫所,与朝廷的兵部尚书一同管理着全国的军政,间或帮着皇家打理一些专营的生意,算是大吴朝政治格局中一个独特的存在。
在想起这个人的时候,何协也从记忆的某个角落里知道了现在这个朝代是怎么一回事,元末天下大乱,统一天下的却不是朱元璋,重八先生不知道是不是仍然在某地当着什么和尚,抑或继续过着坑蒙拐骗的生活,统一天下的却是大吴太祖,叶亨允。
至于陈友谅张士诚之辈,倒也确实真实的存在过,比如这位郭小四的老爹郭勋,便硬是将一箭射杀汉主陈友谅的功劳,从郭子兴先生那里拨到了他先祖郭英的名下。反正郭子兴无后,原也没什么人与他追究。
只不过现在何协翻检着这些记忆的时候,常常也会生出些许怀疑来,虽说圣旨上削爵抄家的理由就是这个篡改历史的大罪,原先的自己真是当真这么认为的。
但如今不同了,毕竟现时的叶时昌比起过去,要多了二三十年的见识,后世他也见得多了,篡改历史其实连个屁都算不上。皇帝要抄你的家,嘴上说的未必就当真是心里想的。
当然,这也不关自己什么事,想想也只是想想罢了。毕竟眼下自己首先要解决的,便是悬在头上的那柄利剑,天知道什么时候哪位哥哥会动一动小指头让他落下来?
不过理顺了这从来没听说过的朝代的历史脉络后,一点点的遗憾也还是有的,比如何协在发现自己再世为人之后,曾经也为自己打算过一条比较骚包的路线的,比如吟诗作对抄抄他抄抄你什么的,但现在眼下显然是行不通了,这不是上头有传承嘛,李白杜甫东坡仔小山哥谁不知道啊?
再说了,即便是没传承的,这恐怕也是个不成熟的想法,何协心里暗暗一笑,如今这世道穿越来穿越去的先生女士们太多了,谁知道这朝这代人没来卖弄过几首诗文?
放过这码事不提,正犹豫着要不要见见这个郭小四的时候,却发现这一会儿冥想,手中的雨前龙井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凉了。刚要开口招呼人添水的时候,叶时安却又进来了,脸上焦急中又透着些神秘兮兮,进门的时候,还左右看了看。
怎么?这去而复返的,搞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