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躲在便利商店里是迫不得已,因为傍晚六时至八时左右的逢魔时刻,陆羽凡知道就算他走在人挤人的街道上,还是特别容易遭逢怪事,例如想过马路的时候会有推力从他身后,企图将他推出大马路(即使身后没人),或就像现在这样,一直有声音在叫喊骚扰他。
除非身边有熟识又体质有点特殊的朋友在,否则多年的经验教会陆羽凡,躲在人群中也也没用,毕竟人的数量和鬼的数量一样多,这条街上有多少人,就有多少好兄弟在一起拥挤着。
阳气和阴气是属于相当打平的状态,所以如果没人罩着,他还是乖乖选定一个地方站好,等关键时刻过了再继续走动比较好。
只是由于看不到,从小至今陆羽凡从未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和『灵异事件』扯在一起。
『帮我!帮我!帮我!你这个坏心眼、毒心肠的人!』
刚踏入轻快铁,那纠缠不休的声量立即又以在耳边尖叫的分贝响起,而随着声音的叫嚷,轻快铁上的灯闪烁了几下,直到在下一站停止,并且又有数位乘客步入同一个车厢后,车厢内的灯才停止闪烁,不过尖叫声依旧没有停止。
他深深叹了口气,当然知道自己这样很麻烦,也很没用,但他没有其他选择。
从背包里翻找出MP3播放机,打开后准备藉由音忽视诡异叫声时,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和「吵死了」的怒吼声,吓得他抬头望向声音来源。
不望还好,一望就看到对面有位男生凶狠地瞪着他。他缩了缩脖子左右望望,觉得被瞪得莫名其妙。
由于是接近末班车的时间所以车厢内仅有零零星星地几位乘客,大家全都疲惫地靠在各自的座位上,而自己的左右两边更是也没人乘坐,看来也是冲着自己来……
陆羽凡戴上耳机,默默地估计自己是遇到疯子了吧,但这世道也不会有人站出来仗义执言什么的,所以最好还是别和对方四目相接。
他低头调整MP3播放机,选择自己喜欢的歌再按下播放键,耳边立刻响起六便士乐团的《KissMe》,悠扬的音乐总算盖过那烦人的诡异之声,也让他可以松一口气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不幸的是,这份宁静维持不超过五秒,陆羽凡的衣领就突然被人用力抓起来,迫使他必须近距离直视一张极其不耐烦的表情,也就是刚刚那位大吼他的疯子。
他一点都不怀疑,如果杀人不犯法,对方大概就是瞄准他的脖子来掐而不只是拎起衣领这么简单。
近距离一看就会发现疯子是个大帅哥,略微偏褐的肤色看得出来是经年累月晒出来的成果,让他看起来极具男子气概,但同时脸颊上也有些许显然是被晒出来的斑点,却又让那张脸增添些许孩子气,有些凌乱的黑短发看得出有使用发胶抓出来并固定得颇为帅气。
他的五官菱角分明又立体深刻,身形也至少比陆羽凡高大了约一个头,但……若不是因为对方那么凶狠地抓着自己,他大概会不会有任何兴趣去了解另一个男人的长相。
现在他极力记下对方的脸孔,绝对只是以防万一被掐死或被揍个半死,至少他要指认得出凶手或加害者是谁。
陆羽凡用力反抓对方的手并企图扳开,在发现无效后,只好回瞪对方再压低声量反问:「你神经病啊!我在听歌而已,我的MP3音量也只开到七,哪里吵到你了?!」
对方咬牙切齿地指着他的身后:「我说的不是你的MP3,而是你身后那个!」
陆羽凡随着他所指的方向望了望,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他哆嗦了一下,再回头瞄了疯子一眼,随即低下视线,有点心虚地回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神经病。」
超现实事件发生在自己身上早已让陆羽凡习以为常,但他向来抱持「不承认就不存在」原则对应,所以有人当着他的面叫他处理一下,相比起有看不到的东西跟在他身后,前者对他来说更超现实一点。
对方眯了眯眼直直盯着陆羽凡,似乎在判断他话中的真实性,接着那张帅脸就突然再凑得很近……近得几乎双方的鼻子就要相碰了。
陆羽凡瞬间立刻往后拉开一个距离,却悲惨地忘了自己仍被对方牢牢攥在手中,于是反弹的物理力量让他狠狠地撞上对方的脑袋,虽然疯子因此立即松开拎着他衣领的手,但两人也一起随着响彻整个车厢碰撞声,而很有默契地痛得一起蹲在地上。
在眼冒金星、头昏脑胀的状况稍微好转的同时,陆羽凡立即听到一个带着满腔怒气,但明显极力压低不要怒吼的中低音男声缓缓开腔:「混帐你真够胆撞我……」
「呃……」陆羽凡一面按揉还在发疼的脑袋,一面昏沉沉地想辩解:「……我可以解释的……」
偏偏越是急就越是什么都想不出来,在还来不及为自己辩护,也来不及从眼冒金星的状况恢复过来,陆羽凡随即已经感觉到有股力道把自己抓了起来,再推坐在轻快铁的座位上,接着一只手快速地覆盖上他的双眼。
「你说,你不知道?」随着瞬间遮掩而下的黑暗,是疯子阴恻恻的声音,而在陆羽凡还来不及适应之余,只听到对方的声音在他耳边继续说:「你不知道,我就让你看到,看了你就知道!」
看……看到什么?!他还来不及问出口,也还来不及说「不用了谢谢」,就听到对方低声喊了一个字「开」,随即他感到一股诡异的热流,有种类似液体触感的气流通过对方的手掌流入陆羽凡的双眼,刺激得他的双眼一痛,泪水就流了出来。
脑海中刚浮现『男人流眼泪是很耻辱』的念头,右手已反射性地用力挥开对方捂着双眼的手,抬起头用力睁开眼,透过朦胧的视线看到对方还站在面前。
忍不住用力揉眼,想揉掉残留在双眼中诡异的热流,却导致更多泪水流下,感觉很像切洋葱后所受到的刺激,只是更刺激约十或二十倍左右的感觉吧?
陆羽凡觉得今天真的是倒霉到家,也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不但被莫名其妙的东西缠上,还要被个疯子抓着弄哭不打紧,连自己是为了什么泪流不止也搞不懂,眼睛会不会瞎掉更是难说。
他忍不住鼓起这辈子少有的勇气,用力推开疯子并且怒喊:「搞什么鬼!」
即使如此,疯子也仅是微微退后,但陆羽凡知道向对方抱怨,也不会改善双眼的状况,而眼睛的辣痛感觉越来越不妙。
于是待轻快铁一停站,他也顾不得这一站根本不是自己的目的地,立即跳下车并且靠着模糊的视线冲向厕所,瞄到了水龙头,立即冲上前扭开并拨洗双眼,直到热流消退至可忍受范围,才一手抹掉脸上的水珠子。
另一手伸长想摸索纸巾,旁边有人向他递出纸巾,他几乎是想也不想就道了声「谢谢」即取过。
待擦干净了脸、抬起头望向镜子,立即见到刚刚那位冒失的暴力男竟然阴魂不散地跟着一起下轻快铁,而且环视整个洗手间只有两人的前提下,刚刚递纸巾的除了他之外,看来也没有其他人了。
陆羽凡看了看被揉得破碎的纸巾一眼,默默地丢入垃圾桶,想到刚刚被此人弄得狼狈又尴尬不已,自然完全不想搭话或再次道谢,只是默默地转身就要走出厕所,却又突然被人扯住了后衣领。
想当然尔,凶手就只有疯子先生而已,陆羽凡不耐烦地挣脱对方:「你到底想干嘛?!我身上没钱!」
他上下端详陆羽凡一会,才拖着他绕过了厕所出口地板附近较为潮湿的一处地方,一起走出厕所的同时皱起眉头问:「你是什么东西?」
被他这么一问,陆羽凡先是深深吸一口气,再用力地吐一口气,连续重复三次之后,才伸手指着对方的鼻子回答:「老子我姓陆,名叫羽凡,不是什么东西,我才想问你是什么东西啊。」
刚刚看起来脾气非常不好的人,现在被这样指着,一般人都不会感觉愉快,但他只是皱眉挥开手指重复追问:「我是梓夏,你还没回答我,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陆羽凡深深觉得,再继续和这人纠缠下去,大概被气死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因此收回手指绕过他走向月台,准备跳上??下一班轻快铁回家。
他今天绝对是没看黄历就出门,才会诸事不宜并且频遇衰事。一面这么想,一面走到月台旁边,自然地抬头找站名确认自己的所在地时,赫然看到——『南北花园』四个大字展现在自己面前。
死死盯着那块招牌的一瞬间,陆羽凡希望自己可以晕掉,或有人跳出来告诉自己这是某种恶质的玩笑。
不为其他,仅仅是因为『南北花园』是这条轻快铁路线启用至今,唯一一个因为技术性问题,而始终未曾开放给民众使用的站,据说是因为附近有位地主始终不肯将地皮卖给政府开发,导致拖延了建设开发的工程。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