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签上洋洋洒洒的写满了关于水、冰、蒸汽等水元气诸般形态的分析和论证,最后总结出一个道理,无论形态如何转变,水依然是水,不管它的外在表现形式变化成什么样,骨子里仍是水。
张既明觉得头有些疼,不自禁的伸手挠了挠。
这个神秘的笔友当真了得,这些天来,两人从饭和屎争论到世界形态,从有形物质争论到无形元气,初时还只是寥寥数句,到了今日,每次留言都要用大张白纸折成的书签才写的下。
虽然明知此人的理论太过偏颇,但从这个世界的认知水平来看,他的言论极为严谨自洽,可称论据清晰、证据确凿,如果将两人争辩的纸条全都摆出去,恐怕绝大部分人都会认同对方,而不是自己。
张既明暗叹一声,真想把化学元素表给他写一份出来,然后告诉他,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其实都是基本粒子构成的,就连人,也不过是各种化学物质组成的一堆肉罢了。
可这些也只能想想而已,先不说对方能不能接受这种匪夷所思的理论,就是人家说一句拿证据来,他就万万做不到。
因为想要真正意义上将一种物质彻底变为另一种物质,就得改变物质的质子数和中子数,那难度可不是一般的高,难道要他在这个世界造一座粒子对撞机或者核反应堆出来不成。
张既明想了半天,若是搞一些化学上的化合物反应,恐怕对方无法理解也不会认同,而要弄点塑料之类的人工合成物来冒充物质转换,他又没那个本事。
他斟酌再三,也无法下笔,只好无奈的将书丢在了一旁,这个对话至此陷入瓶颈,恐怕要暂停一段时间了。
想到自己明明是对的,却苦于无法证明,张既明心情十分郁郁,便有些发狠似得拿起那张书签,开始逐字逐句的细细研读,试图从对方的理论之中挑出一些岔子出来,好揪住狠狠批判一番,却意外的发现这张书签写的极为精彩。
虽然此人限于本世界的科技水平,对物质与能量的认识流于表面,但对于水元气感应与掌控之术的描述却颇为精深,尤其是中间多处以功法举例,描述元气于经脉之间运行所产生的种种变化运用之法,看的张既明心痒难搔,欲罢不能,恨不得立即依法行功,好好验证一番。
他沉浸于其中,浑然不觉时光流逝,直到月上柳梢头,才慢慢站起身来。
这一日,他并未将自己的读书进度往前推进一丝一毫,却觉得收获十分巨大,体内那些得自通灵之路,密度极高接近半固体形态的元气竟然有些压制不住的蠢蠢欲动。
张既明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也不知这位与自己争辩多日的笔友到底是师长还是同门,境界委实高深莫测,而自己空学了一肚子理论知识,却苦于无法付诸实践,只能在这里羡慕嫉妒恨欲狂。
“师父啊师父,您到底是哪位高人,为何不与我见面,还不让我修炼功法,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
“唉...”
“唉...”
“唉...”
“哎呀!咱能别一直在这长吁短叹的行吗?烦死人了!”
真传弟子住所洗剑池并非真的是一个池子,而是一方水波粼粼的小湖,张既明心中郁闷,怎么也无法入眠,索性起身到湖边散步,愁着眉苦着脸,不停的唉声叹气,却不想由此惹恼了另外一位。
若兮从虚空中凝聚身形,将身子缩小到只有拳头般大,爬在张既明肩膀上,狠狠的揪着他鬓角的头发,秀美的小脸上满是怒色。
张既明龇牙咧嘴的把头发从小丫头的魔爪中抢救出来,一边没好气的说道。
“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就不知道温柔一点,哥哥我心情不好,你也不安慰几句,还跑出来揪我头发,实在太不像话了。”
若兮扁了扁小嘴,怒道:“你这个大骗子,还好意思说我,当初你怎么承诺的,给我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保证哄我开心,还要给我找齐剩余的材料,铸造一把天下无双的剑,我才答应跟你走!可你都干了什么!天天把我关在识海里,天天跑去看一堆无用的书,也不陪我玩,也不努力修行,也不想办法给我铸剑,也不......”
“停停停!”
张既明被若兮数落的一个头两个大,偏偏又无言以对,自己把这位“最好的剑”忽悠到身边来,还的确没怎么关心过她,难怪小丫头如此怒火冲天。
“咳,若兮呀,你说这些我都明白,可你是一个剑灵啊,不能吃不能喝的,又只有我能看得到你,叫我怎么带你玩嘛...”
“人家才不管!你自己说的话就得算数,不能吃不能喝就算了,你要想办法让我开心,还有,抓紧时间修行,早日出去给我铸剑。”
小剑灵气鼓鼓的,提起雪白的小脚丫在张既明肩膀上狠狠的踢打着,把“大骗子哥哥”愁的抓耳挠腮,脑子里飞快的搜索着前世那些哄女孩的手段,却发现没有一样能应用在若兮身上。
张既明正被闹得没法,忽然眼角映过一丛碧绿,顿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此时尚未入秋,满湖田田的荷叶,碧绿如翠,小金箭荷花正在盛开,红玉般的花瓣光艳诱人,张既明指着满湖的花与叶,笑吟吟的对若兮说道。
“若兮呀,你先莫闹,哥哥我是那种说话不算的人么?不就是哄你开心和帮你铸剑么,我就先给你讲一个关于剑的故事听听,好不好?”
小剑灵停了手上脚上的动作,满眼不信任的看着张既明,说道:“你且说来听听。”
张既明轻咳一声,整了整衣衫,手里虚握一柄并不存在的折扇,风骚的做了个扇扇子的手势,一副街头说书先生的装逼范儿摆的十足,朗声讲道。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叫做余杭的小渔村,那里有一个天天做梦要成为大侠的少年郎,他的名字叫李逍遥...”
《仙剑奇侠传》的经典程度自不必说,无论是凄美缠绵的爱情,还是曲折离奇的剧情,都已经到了一个登峰造极的地步,拿来哄骗若兮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剑灵,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张既明刚刚讲了个开头,就把小丫头听得入了迷,老老实实的趴在他肩膀上,两手托腮,专注的听着故事,时不时的还要插嘴问上几句,发表一下评论,浑然忘记了自己刚才还恨不得咬他几口。
张既明娓娓道来,很快讲到李逍遥为救婶婶,奔赴仙灵岛,勇闯荷花池,于池中遇赵灵儿出浴的情节,这是他玩游戏时记忆最深刻,心中最喜欢的一个情节,没想小丫头却气的小脸儿通红,连声痛斥道。
“这个李逍遥真是个大混蛋!大色狼!偷看人家女孩子洗澡不说,居然还偷人家衣服,真是太可恶了,太可恶了!”
张既明嘿嘿笑道:“莫急莫急,逍遥小哥也是救姑母心切,更何况他也没占着什么便宜,马上仙女妹妹穿好衣服,就要狠狠的收拾他了。”
待得讲到赵灵儿穿好衣服,飘在空中用五雷咒劈的李逍遥满地找牙的情节,小丫头又兴奋的不能自已,紧紧的攥着两只小拳头,飘在空中乱飞,口中直呼打得好打得好,打死这个小流氓。
张既明见状,不禁哑然失笑,这小丫头也太入戏了,他促狭的调笑道:“若兮呀,你在这荷花池旁飞来飞去的,莫非想模仿那赵灵儿,扮个小仙女来收拾我吗?”
若兮俏脸一红,啐道:“你这个大坏蛋,还想学那坏坯李逍遥偷看人家洗澡不成。”
张既明听得直翻白眼,心道:“我就是偷看,也不看你呀,一个未成年的小丫头片子,胸口还是纯平的...”
他正暗自吐槽,却见若兮在空中一个盘旋,恢复了十来岁女童的正常身高,然后忽悠悠的飘落在湖面上,于绿叶红花掩映之间翩翩起舞起来,裙裾舞动盘旋,眼波迷离如雾,姿态极其优美。
张既明静静的望着这一幕,忽然觉得胸中一片温暖,他知道若兮对他发火,逼他讲故事什么的,都是借口,正如此刻的湖中独舞一般,都是为了哄自己开心罢了。
他望着宛如湖中仙子的小剑灵,脸上泛起了和煦的微笑,轻轻的在湖畔坐了下来,口中不自觉的哼起了那首熟悉的主题曲--《蝶恋》。
是夜月光明亮如昼,湖面上佳人起舞如泣如诉,少年歌声相合凄婉动人,画面一时间美的动人心魄,张既明心怀大畅,仿佛一切烦恼忧愁都随风而去。
......
一曲舞罢,若兮飘然而归,却没有再变成小人模样,与张既明相对而坐,笑道:“既明哥哥,后面怎么样了?”
张既明抬头看了看天色,明月已过中天,苦笑道:“已经是后半夜了,还要听下去呀,这个故事很长很长的,我以后慢慢讲给你听好不好?”
若兮小脸一皱:“不嘛,你再给我讲一段,就讲完仙灵岛的故事,好不好嘛...”
张既明挠了挠头,拿她没法子,只得继续讲到水月宫遇姥姥,被逼娶妻,洞房之夜李逍遥执意要走,灵儿苦苦哀求,但逍遥始终不答应,灵儿低着头、含着泪,一字一字吟唱道...
既不回头,何必不忘。
既然无缘,何须誓言。
今日种种,似水无痕。
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
“太可恶了!”
“太可恶了!”
两声怒斥同时响起,一声发自身前的若兮,一声发自无人的身后。
张既明大惊,连忙回头一看。
不远处的一棵垂柳之下,不知何时多了一位风姿绰约的白衣少女,她盘坐于树前,左手持了一块画板,右手提着一支墨笔,月光映照下,容色清秀如玉,眉山眼水之间怒意十足。
只见少女樱唇微张,一股清冷婉约的声音响起。
“这混蛋小子居然如此狠心,当真该死,不如一剑杀了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