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动的银色反光,越来越慢的节奏。
插在第四使徒心脏上的手术刀一跳跳地摆动着,象征着生命衰竭的最后鼓点。
疯狂的身体不甘地停滞下来,那足以构建出一切梦想的双手缓缓垂落。
医生握住了刀柄,锋利的刀刃切断了心腔,切断了一条条输送生命的管道。
整颗心脏被挖了出来,就如从机器人玩具中取出电池一样巧妙。
杀戮机器失去了动力来源,废铜烂铁般倒在了地上,与一具普通的尸体无异。
白色的碎屑雪花般扬扬洒洒,在医生的黑色结界内飘落,那些蠕动的脏器盖上了一层白霜。
这是思想的碎片,第四使徒迎来死亡前的弥留思想所剩下的最后碎片。
如同二月那触土即化的雪,第四使徒的思想景象出现在现实之中。
那是记忆的层层碎片。
时间为第二次阿富汗战争之前。
夜晚,一家普通民户的屋内。
年幼的灰发小孩在母亲的怀里听着故事。
昏黄的油灯在屋内闪烁着,给黑夜带来光明。
母亲讲的是流星的传说:
“在浩瀚的夜空有许多许多的星星,一闪一闪。
人们对它们许愿,告诉他们自己的愿望,将自己的梦想传达给它们。
终于有一天,星星不堪重负,化作流星从夜空中陨落。
因为它们【承载了太多的梦想】。
那些星星在梦想的压迫之下禁不住重量,坠向大地……”
第二次阿富汗战争之后,灾难之日。
拖着枪械的人们叫喊着,疯狂地砸翻家具,撕毁母亲给他做的棉被。
这一刻,年幼的孩子握紧了小小的拳头,眼眶中没有泪水,有的只是无法抑制的愤怒。
一只温暖的左手,按在了孩子的肩头。
“我的孩子,不要愤怒。那只是软弱的象征。”
父亲的话在耳畔响起,他镇定了下来,泪水夺眶而出。
一家人被绑在铁轨上,火车头发动了起来。
呜————————!!!
哭泣般的汽笛响起,车轮碾着人体前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灰发少年抱着头,蹲在角落不住地颤抖着。
“花刺!花刺——!”
珍妮在耳畔呼唤着他。
“只是听到汽笛声就吓成这样了么?真是不中用的小子啊……”
“路易斯!你怎么能这么说——”
“哎呀呀。”魔法师将左手搭在少年肩上,“不过你这倒是启发了我。我有个好主意——”
少年感受着肩膀上的温度,那久违的触感。
“——试着构现火车的意象吧。不要逃避,直面恐惧。所谓愤怒,正是人类因恐惧而产生软弱的一种表现形式,是保护人精神的最强盾牌。
这份恐惧将激发出你的愤怒,成为你最强大的力量。”
第三次世界大战前夕,一行人前往罗布泊前的夜晚。
“为什么——!”第四使徒对魔法师咆哮着,“为什么不让我杀掉那个小子!”
“他可是我最重要的实验品,是你体内主导意识的镜像来源。”
“……”第四使徒沉默了下来。“那你叫我来的目的是什么?”
“你那招构现火车已经不好使了,你将来的对手会是两位以上的使徒组合,所以你必须将新的力量付诸实战。”
“借助珍妮的力量么?”
“问题就在这里。我估计会对她造成很大的负荷,毕竟需要调动的暗物质【DarkMatter】总量很大。”
“我不会用它的。”
听到这句话,路易斯突然露出了某种奇怪的表情。
“为什么?你在担心珍妮?”
“这不关你的事!”
路易斯直视着花刺的眼睛,仿佛要看穿他最深层的意识一样。
“不应该啊……难道你受到了那种意识的影响?”
“蹩脚的魔法师,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没什么。”路易斯移开了目光。“我还有一种能让你发挥出同等力量的方法,不用借助珍妮哦。”
第四使徒瞪大了双眼。
“记住,第七使徒的力量是作为维持两个‘你’存在于同一个世界的保证。
召唤来的你是通过无数平行世界一加一般连锁叠加,由暗物质和暗能量组成的最强个体,也就是将汇聚了所有梦想的个体召唤到这个世界来作战。
平行世界是暗物质和暗能量的本质,也是给珍妮带来负荷的根本源头。去除它影响和限制的办法很简单,只让一个你存在于这个世界就好了。”
“你想说——”
“你猜到了吧?我们原本的方法是在这个世界保持两个‘你’。我说的方法就是让平行世界最强大个体来替换【Replace】你的存在。
这样的话,这个世界只存在一个你,就不会违反世界的法则。
“切,那样的话我会永远消失吧?”花刺付之一笑。
“现在这个跟我说话的你会被分散在无数平行世界中,还原为暗能量本质。嗯,可以认为是一种绝对不可逆转的死亡。你的个体,你的世界,你的梦想都会消失殆尽,连我都救不了你。”
“告诉我这些是想盼着我消失吧?”
“我不想让你无意义地消失掉,至少给我拖一两位使徒下水吧?你总不能把所有敌人都留给我打,这样的话你作为我的使徒还有什么存在意义?”
“别异想天开了,蹩脚的魔法师。我才不会为你做这样的事情。”少年转身走开,看都不看魔法师一眼。
但是。
【世界意识】在第四使徒体内涌动。
如果是这种情况,为了不再使用那个女孩的力量,不再对她造成伤害。
为了避免那样的未来,为了复仇——的话。
刹那间,白色的碎屑停滞了。
如同时间倒流般,逆重力而上。
约翰呆住了,看着那绝对不可能复苏的尸体。
第四使徒的颅骨中发出爆裂声,血液混合着浓稠的红色能量体从颅内流出。
约翰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这是身为医生不该犯的错误。
心脏功能停止,即心死亡并不代表着生命的结束。
宣告死亡的标准是脑死亡,只要脑还在,思维就不会完全停止。
而思想,恰恰是第四使徒力量的源泉。
然而,现在意识到已经晚了。
第四使徒的身体喷涌出象征狂暴与愤怒的红色,这些红色能量发出液体的爆裂声,渐渐立起成型。
恐怖的红色气息充斥了医生的黑色结界,狂怒的红色人形抬起了头。
那因巨大的愤怒而白炽的双眼,喷出了火光。
“呜哇哇哇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种力量,终究还是再次释放了。
汇聚了第四使徒的一切梦想,平行世界中最强大的个体向第六使徒袭来。
伴随着第四使徒最后的愤怒,最后的决意和梦想。